姜荔雪住在偏殿的耳房内,与他的寝殿相隔甚近。
月红与绿萼守在门口,见他过来,正要去传话,却被他制止。
甫一开门,便见姜荔雪犹如见了鹰的兔子,扔了手中的杯子,惊慌失措地钻进了帷帐之中。
守在旁边的兰英忙上前见礼:“殿下,良娣她……”
“出去。”他目光紧紧锁住那微微荡漾的帷帐,呵斥房中其他人,“你们都出去。”
这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他也不想叫太多人知道此事。
兰英担心自家姑娘,本不想出去,奈何月红与绿萼不敢得罪太子,一左一右将她半拉半拖了出去。
房中只剩他与躲在帷帐后的女人。
他手中握着太医院送来的医案,踩着地上的水渍,走到床榻前:“出来。”
一道怯懦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我不!”
“你不是说那汤没有问题,为何不敢出来与孤对峙?”
“那汤约莫……是有些问题的,”心虚的语气中仍透着几分倔强,“但不是我做的,我没有给你下毒。”
“毒?”他冷笑道,“你若真敢下毒,孤倒是敬你有几分气性,可你下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将太医院送来的医案扔进了帷帐内,“证据就在这里,你自己看。”
帷帐内的姜荔雪抱着双膝缩在床的最里侧,她的身体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灼热感,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烧,方才她喝了好多的水,也无法将其湮灭。
那张医案就在她身前不远处,抬手却拿不到的距离。
她稍稍将身子前倾,才动了动脚踝,便觉敏感之处涌出一股暖流来,随即而来的颤栗引的她低吟一声,却又因为这一声而茫然不知所措。
身体愈发难受了,满身的血液鼓噪翻腾,莫名的欲念在她的脑袋里横冲直撞,竟使她生出将帷帐外的男人拉进来的冲动。
那张医案斜斜地铺在床榻上,她歪着头,终于看清了最后几行字:……有温肾壮阳、助情发兴之效,只能偶服,若食之过度,定伤身反胃。
此时姜荔雪脑中晕陶陶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医案上的描述,好似她在话本子上看过的那种催人生情的春|药一般。
不可能啊。
沈氏给她的那瓶秘药分明已经毁了,且被袁今安一瓢凉水浇了个透彻,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汤里?
“不是……”她话音轻颤,不明白为什么汤里为何还会出现这种东西,“不是我做的。”
谢珣显然不信她:“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真的不是,殿下……”身体的异样让她连说话都变得不能连贯,她低头狠狠地咬了手背一口,疼痛让她的头脑恢复几分清明,“不瞒殿下,我手中确实曾有这样的药,可是……可是已经毁掉了,那瓶药洒落在地上,分毫未剩,司膳司的袁今安……他可以为我作证……”
“此事究竟是不是你所为,已经不重要了,孤已经同意你离开东宫,母后那边,自有孤去言说,把你的东西收拾好,尽
快离开……”
“殿下……”
谢珣不再理会她()?(),
这便回了寝殿()?(),
准备将先前只落下两个字的休书写完。
提笔落墨时2()2[(.)]?2%?%?2()?(),
却迟迟写不出休弃的缘由。
她自入宫()?(),
一直恭敬柔顺,小意侍奉,除却今日这事,她从未有过其它逾矩过错,“七出”之罪更是无从论起,他实在找不出休她的理由。
若说“义绝”,她的祖父还未被大理寺定罪,现下她也还不是罪臣之后,尚也不能以此为由将她赶出宫去。
至于“和离”,她并非他的正妃,和离一事,她尚不够资格……
他搁下笔,捏了捏眉心,思索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外面突然起了吵嚷声,听声音是姜荔雪陪嫁过来的贴身的女使,吵着要见他,却被林空拦住:“兰英姑娘,殿下这会儿不见人,你不能擅闯……”
“殿下,殿下,”她扯高的声音带着哭腔,“求殿下救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她快要死了……”
谢珣眉头一皱,以为她又在耍什么手段。
虽然心中存疑,但毕竟人命关天,若她真拿自己的性命做戏,他也不能任由她继续作闹下去。
寝殿的门被打开,谢珣沉着脸走出来:“方才不是好好的么?”
“奴婢也不知良娣中了什么毒,这会儿痛苦得紧,良娣不许奴婢去请太医,殿下,您去看看良娣吧?”
“她什么时候中的毒?”谢珣边走边问。
“奴婢不知,不过良娣那会儿也喝过那盅百合银耳汤……”
她也喝了那汤?
谢珣脚步一顿:“除了那汤,可还吃过别的?”
兰英摇摇头:“再没有了,只是喝了许多茶水。”
“孤知道了……”
果然是在做戏。
她分明知道那汤里只是一些催|情的药罢了,并不是毒,更不会要人性命,却非要演上这么一出,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大步踏进耳房,却见那女人正伏案在写什么。
她一边咬着自己的左手,一边哆哆嗦嗦拿着笔往那纸上写字,他走近一看,“遗书”二字分外惹眼……
“莫要装了,”谢珣拿走她手中的笔,扔到一边,漠然道,“那汤喝不死人,孤不是好好的么?”
谁知她那已然不太清明的眸光中却带了几分鄙夷:“我和殿下不一样,殿下……能随便找个人解毒,可是我不想那样……”
什么叫随便找个人解毒?
“谁告诉你孤是找人解的毒?”
她努力支撑着尚存的几分清醒:“殿下不找旁的女人,如何解毒?”
“这种事情……”谢珣有些语噎,迟疑片刻后,才接着道,“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姜荔雪瞪大了眼睛,湿漉漉地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个人……也可以?”
“当然。”
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绕过来拉住他的袖子,恳求道:“殿下,你教教我,我不想死呜呜呜……”
这种事情如何能教
?
谢珣的脸上浮出几分尴尬之色来,随即板起脸来教导她:“你本就不会死,谁告诉你这东西能要人命?()?()”
“不是吗??()?20?+?+??()?()”
姜荔雪此时昏昏昭昭,脑中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也顾不得羞耻了,“我见话本上说,中了这种药,若不能及时找人、找人交合,便会毒发身亡……()?()”
谢珣颇为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思及她方才写遗书的架势不像是演的,她大抵是真的被话本中虚构的东西唬住了。
真是个蠢的。
谢珣眉心微皱,难免目露嘲弄:“以后少看那种东西,容易把脑子看坏……()?()”
然而此时姜荔雪却是听不出他话里的含义了,抱着脑袋哭泣道:“是了是了,我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它想让我亲亲你……”
眼看她难受得又要去咬自己的手,手背上尽是赫然鲜红的印记,甚至被咬出了血。
谢珣一时不忍,捉住她的手腕,下一瞬,她便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一旁的林空与兰英见状,忙要过来阻拦,他出声拦住,吩咐他们去准备浴桶和凉水。
很快内侍们抬了浴桶进来,宫女太监们拎着水桶,不消片刻便将浴桶灌满。
药效正是最盛的时候,姜荔雪感觉不到疼,意识便愈发不清明起来,嘴上咬着谢珣的手不放,身子也几乎攀附在他的身上,任是谢珣如何用力拉扯也不肯离开。
躁动的情欲几乎将她的理智吞噬殆尽,小手蛇一般滑进他的衣襟中时,谢珣干脆抱着她一起入了浴桶……
溢出的凉水洇湿了大片的地面,姜荔雪被凉水激得惊叫一声,本能地想往外逃。
谢珣趁机收回了被她一直咬住的手,顺便将人按回了水中。
“殿下你伤寒还未好,”林空焦急喊道,“这水太凉了……”
“孤没事,你们先出去……”
两人共浴,衣衫尽湿,他们一干内侍自然不好在旁边看着,这便撤出去了。
水实在太凉了,姜荔雪冷得浑身战栗,手脚并用挣扎着往外爬:“好凉,救命啊……”
她扑腾得厉害,水花四溅中,浴桶里的水被她折腾去许多,谢珣只得将她的手腕一并握住,反锁在她身后将人禁锢不动:“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呜呜……”周身被凉意裹挟,姜荔雪逃不出,冷得实在受不住,便只好往那方温热的怀里钻。
浴桶不算大,两人共浴颇为逼仄,谢珣躲不过,只得任由她贴了过来。
药效不会很快退去,怀中的女人身子虽然动弹不得,但脑袋却还在不安分地蹭来蹭去,口中哼哼唧唧喊着“难受”……
谢珣眯了眯眼睛,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咬牙切齿道:“姜、荔、雪,你……”
怀中的女人眼底噙着的泪花,鼻尖蹭得通红,迷蒙着眼睛看着自己,分明还未清醒。
生硬的语气不由软了几分,捏着她下巴的手也松了几分力道:“莫要动了。”
自姜荔雪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以
及他说话是滚动的喉结。
喉结处有水珠潺动,
晶莹剔透,
看起来十分诱人。
身体的灼热让她分外觉得口渴,
她盯着那水珠,
忍不住凑上去,伸出舌尖,将其轻轻地舔舐到口中……
那微不足道的水珠在舌尖化开,却没能缓解身上的温度。
不够,还不够……
她埋入他的长颈中,试图寻找更多。
像一团又热又轻的云雾缠绕过来,她的脸颊柔软而灼热,紧紧熨帖着他的颈,她的呼吸也是热的,吹拂在耳畔,她的唇舌,渐渐往上游移……
谢珣身子顿僵,清冷的眸子中,一抹暗色迅速的凝聚浮动。
他捏着她纤薄的肩头,声音带了几分喑哑:“姜荔雪,孤劝你最好不要仗药行凶……”
她被他制住,没有办法继续。
被他锁在背后的手腕很疼,被他捏着的肩膀也很疼,身体中的不适潮水一般涌上一波又一波,她无从宣泄,只能伏在他的肩上哭:“我受不住了,你放开我,求你……”
吐气如兰,热烈而浓醇,谢珣眸中墨色更甚浓郁,先前分明已经纾解的欲望竟有复燃之势。
定然是那药力没有完全化解,才会如此。
“林空。”
“殿下有何吩咐?”
“送些冰块进来……”
“是。”
半桶冰块落入水中,更添几分寒意。
姜荔雪在颤栗中渐渐找回几分清明,自他的颈窝中抬起头来,哆哆嗦嗦地问他:“殿下方才……也是这般解毒的?”
她开始与他正常说话,想必是药力开始消退了。
谢珣便没再继续箍着她,松开了她的手腕,将人从怀中推开些。
她背靠着浴桶,浸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白色的轻纱被水打湿后透明得如同无物,晶莹剔透的碎冰随着水波荡漾,撞击在高山堆雪的起伏之上。
他别开目光,面上生出一层薄薄的压抑。
他没有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她便以为是默认了,于是接着道:“是我不好,害得陛下泡了两回冷水浴……”
“不是,”他这才回答,“孤那会儿用的旁的法子。”
姜荔雪冷得抱住自己的胳膊,好奇道:“是什么法子啊?”为什么不教她用那个法子,她快要被这掺着冰的水给冻死了。
“那法子不好,”谢珣喉结暗暗滚动,“不能根除……”
眼下他身上的药力又在重新发作,他也得在这冰水里多泡一会儿。
“哦。”
一时无话,气氛颇有几分尴尬。
因着浴桶中只有一个座板,谢珣坐在上面,她便只能坐在他的腿上。
虽然两人隔开了些,但毕竟空间有限,就算她紧紧贴靠着浴桶壁,与他之间相隔也不过两三寸的距离。
她搓着手臂取暖时,甚至能触碰到他胸前精壮分明的壁垒。
身体内的欲念尚存,让她总忍不住想要亲近他,可恢复的几分理智却在极力的克制着这份被欲念驱使的本能。
水波激荡中,她调转了身子,背对着不再看他,或许这样能让欲念消退得更快一些。
只是这样坚持了没一会儿,身子便觉得很累。
尤其是这两日因着月事将至,腰间甚是酸痛,她伸手揉了揉后腰,并不能缓解几分,于是便改为捶了捶……
因为动作幅度有些大,难免碰到了他的“革带()?()”
……
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忽而觉得他的革带有些奇怪,不晓得那上面镶嵌了什么东西,又硬又韧的,很奇怪的感觉。
她疑惑地回眸去看他,在看到隐忍而晦朔的眸光和颤动的眼睫时,她忽而才反应过来,她碰到的是什么……
进宫的前一晚继母沈氏拿着图册和象牙雕的小人儿教了她足足半个时辰,方才药效发作的时候她还满脑子都是那些画面,怎的偏偏这会儿就忘了,男子与女子身子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那里……
啊啊啊。
她在心底无声的尖叫,脚尖都羞得蜷缩起?♀?♀??()?()”
水波荡漾得愈发厉害,她看不到身后的男人一双瞳眸漾得极黑,才出水面的细腰被一只长臂环住,对方稍一用力,她便重新跌坐回去。
浓眸中有炽热的情绪喷薄而出,擒握住她腰身的手臂不断收拢,似乎要把她揉碎在怀里,他的声音比方才还要低哑:“孤的药力又起了……()?()”
另一只大手顺着她小臂的曲线缓缓下移,直至握住水下她冰凉的小手:“不是想知道孤方才是如何解毒的么?()?()”
英挺的鼻尖蹭着她的脸颊,急促又滚烫的气息碾过她蔓上粉色的耳垂,“孤教你……”
尚未平复的冰水又起波澜,起起伏伏,汲汲不休……
一刻钟后后,谢珣自浴桶中起身:“孤泡好了,叫人给你换桶水。”
门外的林空早已准备好衣物,他拿了件外袍披上,吩咐兰英她们进去换水,便去寝殿中换衣服了。
兰英与月红绿萼忙冲进去,便见姜荔雪神情恍惚地坐在浴桶中,不知为何举着右手,手背白皙如冷瓷,手心却红通通的。
“良娣,你还好吗?”兰英看着桶里还未消融的冰块,再看自家姑娘被冻得小脸惨淡,嫣红的唇都失了颜色,“你的手怎么了?”
姜荔雪的瞳珠缓缓看向兰英,羽睫轻颤,眸光破碎像是受了极大的冲击,她举着手扑到兰英怀里,哭道:“呜呜我不要这手啦……”
寝殿内,林空伺候着谢珣换好衣服,余光不经意瞥见桌案上那张写着“休书”二字的纸,大惊道:“殿下真的要休了良娣吗?”
虽然林空并不侍奉姜荔雪,但也知她平日里安分守己,善气迎人,对她印象颇好。今日之事,他打心眼里是站在姜荔雪那边的,觉得她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殿下,”他小心翼翼地替姜荔雪说情,“或许此事真的不是良娣所为,否则良娣也不会明晃晃地亲自端汤送来,万一是有人故意陷害呢?”
“这件事,便交给你去查吧。”谢珣扶了扶额头,思及
方才借她的手所做之事()?(),
此时心里也乱糟糟的。
他一定是被那药冲昏了头脑()?(),
才会冲动做出那般荒唐的事情。
如今既与她有了这般亲密的接触()?(),
自然不好再将人休了。
他叹了口气?[(.)]???+?+??()?(),
走到桌案前,烦躁地将那张纸揉成团,扔到了一边。
不出一日,林空便将查是司膳司的袁今安作证,确实不小心打碎了良娣的一瓶药,只可惜那药粉撒入尘土中,又受了潮,已经辨不出成分。
不过昨日不止姜荔雪去过司膳司,皇后娘娘身边的水芝姑姑也去过,要了几盘糕点就走了……
虽然林空并不确定水芝姑姑是否与此事相关,但是毕竟皇后娘娘一心撮合良娣与太子,难保不会授意身边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是这般猜测的,提及水芝姑姑时,他暗暗去打量太子的神情,发觉太子无奈的蹙眉,便晓得太子心里定然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这桩闹剧只能到此为止,谢珣心中猜测此事是母后暗中派人所为,自己误会了姜荔雪,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于是让林空去私库中挑了些上好的玉石给姜荔雪送过去,当做赔礼道歉。
然而此时再多的礼物也抚平不了姜荔雪受伤的心,这两日每每看到自己的手,总能想到那日在满是碎冰的浴桶中,他握着她的手做那样的事情……
清冷疏淡如高山白雪的太子殿下在她心里跌了份儿,连带着对他的敬畏也少了几分。
很快两人双双病倒了,谢珣因为泡了冷水浴,风寒反复,病症更甚之前。
姜荔雪也因为受不住寒凉,原本的月事推迟,这两日不仅小腹胀痛,甚至也有了风寒的症状,总是克制不住的打喷嚏,惹得她心烦意燥。
皇后很快得知了此事,虽然心疼儿子风寒加重,但听月红绿萼讲述太子抱着姜荔雪在浴桶中泡了接近两刻钟,又颇有几分惊喜。
“想来是姜家真的走投无路了,才逼地她出此下策。虽然法子不太好,但总算与太子有了肌肤相亲,不过下|药这种事终究是违反宫规的,”皇后与水芝叮嘱道,“你回头与姜良娣说一声,这次本宫且不计较,但日后绝不能再犯,太子是储君,身体贵重,万不能拿太子的身体冒险……”
水芝应下,不日便将皇后的话转述给了姜荔雪。
姜荔雪弱弱地替自己辩解:“水芝姑姑,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然而水芝显然不相信她,面上仍是谦卑和善地笑着:“奴婢只是,娘娘一贯很喜欢良娣……”
可此事她如何说得清?
不管怎么看,这件事都像是她做的,更何况她确实动过这样的心思,手中也曾有过这样的药,并非全然清白。
如今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因着谢珣有意压下此事,皇后娘娘也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故而这件事并不为东宫以外的人知晓,但是谢珣与她共浴之事,却不知怎的传了出去,甚至传到了太后的祥福宫中。
当今陛
下立后不久,太后便将后宫交给了皇后,不再理会宫中琐事,清清静静地在祥福宫礼佛,平日里也不喜人去打扰。()?()
姜荔雪进宫后,也只跟着皇后娘娘去祥福宫给太后请安过两回,老人家容貌瑰伟,不笑时自一股威严,不似皇后娘娘那般平易近人,是以姜荔雪见到她时难免露出几分怯懦,并不为老人家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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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曾当着她的面与皇后毫不避讳地说她:“样貌倒是极好的,性子却庸下懦弱,不过给太子晓事也足够了……”()?()
那种轻蔑的,鄙薄的语气,让姜荔雪至今记忆犹新。()?()
太后余威尚在,皇后娘娘也不敢置喙,面上笑呵呵地应着,出了祥福宫后才敢安慰姜荔雪。
“太后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她是名门出身,尊贵了一辈子,如今又一心向佛,对世间的人和事看得极淡,自然也很少有人能入她的法眼,便是本宫她也不曾真正放在眼里。幸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姜荔雪本也不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很多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情,睡一觉也就过去了,不会一直搁在心里折磨自己。
若是一觉不够,便睡两觉,至多三觉,再大的事情也能在心头淡去许多。
譬如谢珣借用她的手这件事,她睡了三个晚上,才终于重新接受自己的右手,不再总是洗手了。
月事已经迟了三日,小腹愈发坠涨发痛,姜荔雪坐立难安,正准备叫月红去太医院给自己开几副药时,祥福宫是太后要她过去一趟。
姜荔雪心头一跳,约莫能猜到太后传她过去是要兴师问罪的。
本就胆小的她心中更生惧怕,可太后的口谕她又不得不从,只得带着兰英和月红,留绿萼在东宫,哭丧着脸往祥福宫去了。
绿萼是皇后娘娘的人,知晓姜荔雪此番去祥福宫怕是要受些为难,于是在她们前脚刚出东宫后,她后脚也跟了去,往皇后娘娘的永安宫去了。
皇后得知此事,心中虽着急,却也不好去祥福宫为姜荔雪说情。
“太后应该并不知道姜良娣给太子下|药的事情,传她过去大抵只是为了太子生病一事敲打敲打她,至多让她跪一跪,左右不会出什么大事,”皇后冷静分析着,“况且此事本就是姜良娣有错在前,受些惩处也是理所应当,若是日落时太后还不放人回来,你便去找太子,让太子去祥福宫将人接回来……”
绿萼领了吩咐,只得先回东宫等着,心中暗暗为姜荔雪担忧:眼下还只是上午巳时,距离傍晚日落还有四五个时辰呢,也不知道良娣在祥福宫那边怎么样了?
祥福宫内,姜荔雪才受完太后的训斥,眼下被罚跪在佛堂外的庑廊下,太后在佛堂中礼佛,身边的嬷嬷时不时往外看一下,监督她是否偷懒。
兰英与月红被拦在正殿的抱厦里,不许她们离开。
夏日巳时的阳光已经浓烈,斜斜的照进庑廊下,惹得姜荔雪总是打喷嚏。
她悄悄往佛堂内瞥了一眼,趁着太后和那老嬷嬷不看这边的时候,忙调转了些方向,背对着阳光
,鼻子的不适才好些。
才重新跪稳了身子,便见老嬷嬷瞧了她一眼,而后凑到太后耳边低声说了身边,太后随即递过来一个懔然的眼神,姜荔雪抿着小嘴,飞快地垂下眼帘,装没看见。
祥福宫中来往的宫人时不时打量她一眼,也有凑在一处暗暗低语的,大抵也是第一次见宫里的主子被太后罚跪。
姜荔雪垂眸盯着膝下排列整齐的御窑方砖,心想幸亏她早有准备,知晓此番来祥福宫免不了受罚,于是提前在双膝处绑了厚厚的棉帛,这样即便跪在冷硬的石砖上,也不至于太过难受。
她并不埋怨太后对她的惩处,毕竟做错了事情就该收到惩戒,虽然她只是图谋起意,并未真的做实,但若不是袁今安误打误撞毁了她的药,或许她真的有可能会入歧途。
所以她甘愿受罚。
不过太后似乎并不知道药的事情,今日之所以罚她,是因为她连累谢珣病情加重的事情。
太后方才斥责她的话犹响在耳边:“你们年轻人的事,哀家本不愿掺和,可太子毕竟是龙子,你行事总该要有分寸,青天白日里勾着太子共浴,风寒反复是小,若传出去岂不是败坏太子的名声?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她才知事情竟然竟然被传成了她勾引太子白日宣淫……
虽然事实被扭曲,但是那日她受药力所趋,确实抱着谢珣不肯放手,谢珣没办法才抱着她一起沐浴,如此想来,错还在她的身上,所以太后以这个缘由罚她,她也无可辩解。
日轮当午,高悬于天时,空气愈发炽燥起来,姜荔雪鬓边濡湿,身上也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双腿纵然有棉帛保护,此时也是又麻又痛,腰背似要断了似的,难以支撑端正的跪姿。
她伸手捶了捶后腰,勉强缓解几分酸痛。
此时佛堂的太后也结束了礼佛,由着身边的嬷嬷扶起,转身往堂外走来。
姜荔雪忙正了正身子,想着太后此时也该用午膳了,或许就会让自己回去了。
她咬唇坚持着太后走到自己身边,并端端正正给老人家行礼问安,而后满心希冀地等着对方发话。
谁知太后只随口应了她一句,并未多说,便由着嬷嬷搀着离开了。
姜荔雪只好继续跪着。
赤日炎炎,当空直照,庑廊下的庇荫缩小了许多,姜荔雪委屈地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如同被晒蔫儿的柳条,跪坐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
鼻头忽的又痒起来,她熟练地抽出帕子,掩鼻打了个喷嚏……
一股热流忽然自小腹之下涌出,姜荔雪打了个激灵,霎时懵了:迟了三日的月事,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
*
谢珣是在用午膳的时候,才知姜荔雪去了祥福宫的事情。
这两日他风寒加重,高热不退,尤其是昨夜,咳得睡不着,索性披衣起来处理公务,至东方既白时,实在困倦得厉害,喝了一大碗药之后才沉沉睡下,醒来时已近午时。
幸而今日风寒症状已有缓解,高热消退,咳嗽也不似前两日严重,他也略
略恢复了些胃口,打算中午与姜荔雪一起用午膳。()?()
自那件事之后,他觉得虽未真正与她有过肌肤相亲,但毕竟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自己有必要对她负责。先前他曾与母后有过约定,若是三年之内他不对姜荔雪动心,母后便会重新安排她的去处,如今看来,这个约定自是不再作数,日后他也要试着放平心态与她相处,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或许也不错。()?()
司膳司送来了饭菜,却迟迟不见姜荔雪出来用膳,问过林空,才知上午巳时之前,太后就派人把姜荔雪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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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了,她仍未回来。()?()
谢珣知道太后祖母的脾性,虽然礼佛多年,却并不是个随和的人,况且平日里太后甚少见姜荔雪,如今将人留在祥福宫近两个时辰,绝不是什么祖孙之间闲聊叙情……
此时焦不可耐的绿萼也将皇后娘娘的话转述给谢珣:“皇后娘娘说,若是日落时分良娣还没回来,便劳烦太子去享福宫将良娣接回来……”
谢珣听着窗外不曾停歇的蝉鸣,心头莫名鼓噪焦炙起来,他拦住正要布菜的林空的手,起身道:“先不吃了,孤去祥福宫一趟。”
正是一天之中阳光最烈的时候,林空搁下布菜的筷子,忙去门后找遮阳的伞,待他这边将伞撑开,谢珣已经走到院子里了。
林空快跑几步追上去,自东宫至祥福宫这一路上都在追随着太子的脚步,累得他大汗淋漓。
终于到了祥福宫门口,宫人将人请到正殿喝茶,这便去通传,很快便折了回来,说是太后已经午歇了,这会儿不见人。
谢珣问那宫人:“良娣在哪儿?”
宫人犹豫道:“良娣在佛堂那边……”
谢珣自是知道佛堂在什么位置,不用宫人带路,这便循着抄手游廊往佛堂走去。
途径抱厦时遇到了被拦在里面的兰英和月红,此时两人急得团团转,见他过起来:“殿下,殿下,良娣在佛堂前罚跪,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谢珣的面色沉了沉: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步子愈发快了些,拐弯进了穿堂,檀香登时浓郁许多。转过一个巨大的大理石插屏,便能瞧见厅堂后面有三间坐北朝南的上房,中间那间便是佛堂。
堂内是菩萨低眉的铸铜佛像,堂外的庑廊下蜷缩着一抹碧色的身影。
她似是极为难受,跪坐在地上,躬着身子蜷成一团,发髻上的步摇,耳上的玉坠都在微微颤抖,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
在佛堂的不远处,有几个宫女太监凑成一团,窃窃私语着,冷眼旁观着。
谢珣踩着门槛的脚顿了一瞬,被这一幕狠狠地刺痛了心底,以至于冷峻的脸上很快漫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愠怒。
大步走到那团碧色的身影前,低哑的声音中压抑着怒气:“让你跪你便跪,你的骨头就这么软么?”
姜荔雪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立马红了。
她这会儿痛得厉害,膝盖疼,腰背疼,小肚子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