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殿外。

　　 一名老太监叫住了低头思索的尚文益。

　　 “不知黄公公有何事？”

　　 尚文益疑惑地看着老太监。

　　 听闻这名老太监是代王府老人，殿下刚出生时，被先王安排在殿下身边照料。

　　 因此，不论宫里还是宫外，大家对这位老太监都非常尊敬。

　　 老太监拉着尚文益，低声道：“尚先生，二月十六是先王妃生辰。”

　　 尚文益如遭雷击。

　　 难怪殿下如此生气。

　　 老太监继续道：“当年先王妃遭遇不幸后，皇室便剔除了先王妃的所有信息，故而钦天监不知这一信息。

　　 你找钦天监之前，理应与殿下通个气。再不济，你也该跟老奴说一声啊。”

　　 尚文益深呼出一口气，拱手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殿下并未责怪你。”

　　 老太监说完转身便想走，不过被尚文益叫住了。

　　 “黄公公，你与殿下最为亲近，可否劝说一番殿下？”

　　 老太监轻笑道：“殿下的决定便是老奴的决定。即便殿下要走，老奴也会留在上京。我也已经活够了，也该下去服侍先王和先王妃。”

　　 尚文益愣神的看着老太监走进大殿。

　　 回过神后，尚文益叹了口气。

　　 一炷香后，尚文益匆匆来到钦天监。

　　 钦天监监正张封得知尚文益来了，连忙来到官署外迎接。

　　 “张监正，吉日可以换一个吗？”

　　 张封旋即问道：“可是二月十六这个日子相冲了？”

　　 尚文益一脸严肃道：“此乃先王妃的生辰。”

　　 张封脸色剧变，差点没有站稳。

　　 张封脸色发白，嘴唇直哆嗦：“尚先生，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下官实在不知，绝无冒犯先王妃之意。”

　　 “张监正别怕，殿下并无怪罪你我。”尚文益扶住张封，道：“能否更换一个吉日？”

　　 张封强忍着不适，道：“稍等，待下官测算一番。”

　　 半个时辰后，张封说道：“三月初八，日子尚佳。”

　　 尚文益点了下头，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紫罗殿外。

　　 两名太监将尚文益请出大殿。

　　 倘若尚文益不是代王的心腹爱臣，或许就是两名禁军将尚文益架出来。

　　 尚文益唉声叹气道：“希望黄晋能够带来好消息吧。另外，还要分别修书给周飞锋和沈振虎。”

　　 ……

　　 秦州，咸阳。

　　 侯府，前厅。

　　 郭风躬身施礼：“外使郭风拜见庆阳侯。”

　　 “使者免礼。”秦牧笑道，“我与代王殿下乃是神交挚友，不知使者来咸阳，可是带来了代王殿下的指引？”

　　 郭风恭敬道：“正如侯爷所言，殿下与侯爷乃是挚友，彼此来往密切，恰似亲人。殿下听闻秦州想要东出，亲人之间理应互帮互助。

　　 此外，侯爷乃是西北大都督，提领秦益灵三州一切军政要务。豫州郑氏无视朝纲强占灵州，为天下人所不容也。”

　　 郭风大声道：“代王殿下欲与侯爷共分灵州，以慰天下之心。”

　　 秦牧淡淡道：“本侯听闻并州李氏狼子野心，妄图侵犯庆州。如此形势之下，殿下还有余力帮助秦州东出？”

　　 郭风连忙道：“庆州有周飞锋和寇盛刚两位大将，以及八万大军坐镇，庆州无虞，且能够出兵两万攻打临泉郡，为秦州牵扯灵州精力。”

　　 秦牧好奇的问道：“代王殿下只要临泉郡？”

　　 郭风不卑不亢道：“灵州五郡，秦州得扶风郡和广卫郡，殿下得临泉郡、绵竹郡和九峰郡，并且除却临泉郡之外，绵竹郡和九峰郡需要由秦军出兵攻占。”

　　 秦牧眉梢一扬，道：“难道只因为代王殿下帮我牵扯灵州精力，我就要出兵为殿下攻占两个郡？”

　　 郭风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圣旨，并双手举起。

　　 “只要侯爷愿意，此圣旨即日便可昭告天下。”

　　 秦牧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圣旨终于到了吗？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圣旨后，旋即展开一看。

　　 圣旨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话，最后汇聚成一句：特进封庆阳侯为亲王爵，加九赐；准其封国西北，开府建牙，称孤道寡。

　　 秦牧着实有些震惊。

　　 自赵王一统天下以来，加九赐都代表着谋反。

　　 熟知的例子，不胜枚举。

　　 王莽加九赐，篡汉；曹操加九赐，挟天子令诸侯；司马昭加九赐，取代曹魏；李渊加九赐，大唐而起。

　　 这个世界，加九赐的例子也非常多。

　　 赵王朝末期，权臣刘安加九赐，篡赵建汉；大齐王朝太祖、大燕王朝太宗，皆加九赐，篡位建立王朝。

　　 最最最离谱的是，还允许秦牧在西北建国。

　　 代王这是想干什么？！

　　 这是嫌秦牧日子过得太轻松了？

　　 秦牧强行压制住内心的躁动不安，将圣旨放在一旁，道：“进封王爵，本侯受得起。可加九赐，封国西北，太过了。”

　　 郭风立即解释道：“侯爷勿急。侯爷想要进封王爵，加九赐，封国西北，皆有不同要求。侯爷掌控灵州，便可进封亲王爵；侯爷掌控庆州之后，可受九赐封国西北。”

　　 秦牧眉头微皱，沉思良久道：“你回告代王殿下，亲王爵可受，九赐亦可受，封国西北就算了。”

　　 郭风见秦牧如此坚持，只能说道：“外使明白，必定将侯爷的想法转告给代王殿下。”

　　 秦牧点点头，道：“结盟之事，我允下了。灵州五郡，代王殿下可得其三，并且绵竹郡和九峰郡将由秦军攻占。”

　　 郭风松了口气，躬身一礼：“侯爷大义。”

　　 “具体的结盟事宜，将由狄轻舟和公孙佑与你洽谈。”

　　 “外使明白。”

　　 郭风告退之后，秦牧拿起圣旨，再度展开。

　　 圣旨上的最后那句话，仿佛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魅力，让秦牧挪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秦牧合上圣旨，微微一叹。

　　 他曾畅想过有一天会封王。

　　 特别是在攻占益州之后，这种感觉就愈加强烈。

　　 如今大炎只有肖原这一位异姓王，而且还只是郡王。

　　 秦牧坐拥秦蜀两地，进封亲王，完全受得起。

　　 可若是加九赐，甚至建国，就有点招人恨了。

　　 如今逐鹿天下的帷幕才刚刚拉开，秦牧可不想当出头鸟，更不想被群起而攻之。

　　 况且，倘若未来某一天，建国的时机来临了，即便没有大炎朝廷的册封，秦牧也能建国。

　　 大义名分，有时候很好用；有时候，却一文不值。

　　 为什么不好用？

　　 因为这是在古代，讲究“受命于天”。

　　 既然是受命于天，可操作性就太大了。

　　 比如说，某一天，秦地百姓在河边打渔捞到一条大鱼，鱼腹中有一张帛书，上面写着：天命归秦。

　　 又或者说，传闻秦牧出生之时，霞光漫天，龙凤飞舞齐鸣。

　　 这种天命所归，你要多少，秦牧可以编多少，关键是秦地百姓百分百会相信。

　　 秦牧带着圣旨回到阁楼时，狄轻舟和公孙佑两人随后便出现了。

　　 “微臣拜见主公。”

　　 “与郭风谈好了？”

　　 公孙佑颔首道：“除却具体的出兵时间，其余所有结盟事宜都谈好了。并且盟约规定，结盟只涉及灵州。”

　　 秦牧满意的点着头。

　　 李氏图谋庆州早已不是秘密，秦牧可不想介入此事。

　　 狄轻舟疑惑道：“主公，微臣有一事不明。庆州局势严峻，代王为何要主动结盟攻打灵州？”

　　 秦牧说道：“代王自信无惧李氏，或者有别的图谋，又或者有难言之隐。代王的行为想法与常人相差甚大，难以揣度。”

　　 在秦牧看来，代王是一个怪人。

　　 从黑冰台搜集到的情报来看，代王少年时经历的事情，给他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损伤。

　　 他的母妃被景平帝折磨蹂躏，紧接着太后偏袒处理，到最后他的母妃暴毙身亡却还有受到凌辱。

　　 这一连串的事情，只发生在三天时间里。

　　 而这一切，代王全部亲眼所见。

　　 秦牧内心感叹一句，然后摇了摇头。

　　 公孙佑目光不时的落在圣旨上，道：“主公，圣旨上的内容是？”

　　 “你们看看吧。”秦牧将圣旨递给两人。

　　 两人的反应与秦牧预想的一模一样。

　　 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进封主公为亲王，尚且在两人承受范围之内。

　　 可九赐，封国西北，属实太夸张了。

　　 狄轻舟深吸了一口气，道：“主公，代王这是想把您往火坑里推啊。”

　　 公孙佑凝声道：“这个主意一定是尚文益提的，我对他太了解了。”

　　 秦牧微微笑道：“两位爱卿莫慌，封国西北我已经驳回了。”

　　 狄轻舟问道：“主公，既然代王提到需要您掌控灵州才能得到王爵，是否需要更改东出计划？”

　　 “无需更改，按照我们的计划，灵州迟早归属秦州。”秦牧大手一挥，道：“我们绝不能被他人牵着鼻子走。”

　　 狄轻舟和公孙佑莞尔一笑。

　　 这就是他们愿意效忠主公的原因之一。

　　 换做成是其他人，十有八九会被亲王爵位蒙蔽双眼。

　　 毕竟对任何人来说，亲王爵位的诱惑实在是过于巨大。

　　 狄轻舟和公孙佑两人离开后，秦牧叫来地文星。

　　 “你立即传信给天机星，有一项任务需要交给他来完成。”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