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宝也知道自己让人误会了。

　　 他连忙解释道：“大兄弟，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一开始就想接纳小孩，因为好养活。”

　　 柳二一脸的无奈。

　　 在来连安县的路上，随行的官吏就说过。

　　 秦州每户百姓可以接纳两名灾民，只要接纳期间没有虐待灾民，没有克扣灾民粮食物资。

　　 等到明年开春就能获得现钱奖励，一名灾民奖励两百文。

　　 虽说灾民吃的粮食由百姓和官府平坦，可对于百姓来说，自然是更愿意接纳小孩。

　　 柳二抱着自家小妹，问道：“大哥，你们为什么愿意接纳我们？我们可是灾民。”

　　 张老宝挠着头，说道：“主要是官府给的条件很好，接纳一名灾民，只需消耗半个人的口粮。

　　 冬天用的煤球，官府每个月免费送一箩筐，就算用完了，购买一个煤球也只要三文钱。

　　 并且只要真心待你们，每个月官府还会额外奖励一箩筐煤球和一两羊肉。”

　　 张老宝掰着手指头，说了一大堆。

　　 比如还有，明年莲河村可以额外获得一头耕牛和一头猪崽，每接纳一名灾民，农税就减免一成半，购买农具也有减免。

　　 张老宝咧嘴笑道：“明年我家里可以减免三成农税呢。”

　　 柳二震惊道：“减免这么多？”

　　 张老宝说道：“侯爷成为秦州州牧后，就接连降了两次农税。秦州现在的农税是二十税一，而且还没有各种杂税。”

　　 柳二不解道：“农税这么低，官府吃什么？”

　　 张老宝摆了下手，“花钱买啊，《秦州时报》上说过，州牧府今年从百姓手中购买了五万石粮食。

　　 我家今年就卖了五斗粮，我三叔家里更是卖了一石粮。”

　　 张老宝凑到柳二身边，小声道：“听三叔说，今年过元日，他要买一斤猪肉过年呢。”

　　 柳二咽了好几下口水。

　　 他已经不记得肉的味道了。

　　 老汉扛着一包粮食走过来，又踢了张老宝一脚。

　　 “咕嚷个啥？赶快去搬粮食，回村子。”

　　 张老宝嘿嘿一笑，招呼着柳二。

　　 “走，跟我一起去搬你们的粮食和物资。”

　　 县城门口热闹了一个下午，可很快，百姓和灾民就相继启程回村。

　　 张邰站在城墙上，看着灾民远去的身影。

　　 连安县县令田敬辉，犹豫道：“大人，下官其实觉得将灾民安置在百姓家中，颇为不妥。”

　　 张邰问道：“你担心会出乱子？”

　　 田敬辉点头道：“灾民群体中，女子数量有近三成，秦地百姓虽大多淳朴善良，可也有不善之人。

　　 百姓是否虐待灾民，是否克扣灾民粮食物资，都难以确定。”

　　 张邰不由得笑道：“你以为主公和狄大人没有想到这些吗？”

　　 “下官不敢。”田敬辉连忙道。

　　 张邰问道：“你觉得对灾民来说，什么最重要？”

　　 田敬辉思索片刻道：“活下去最重要。”

　　 张邰说道：“对州牧府来说，这也是最重要的。秦地百姓中确实有不善之人，他们有可能虐待灾民，有可能克扣灾民物资。

　　 但我相信，再不善的百姓也不敢戕害灾民，灾民的命基本都能保住。

　　 并且，绝大部分秦地百姓都善良，且有官府施压监督，九成九的灾民可以安稳度过这个冬天。”

　　 张邰继而道：“主公曾说过，一项政策只要对七成以上的百姓有利，便可以酌情实行。

　　 其实，我觉得主公保守了，六成就够了。特别是赈灾，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尽可能多的灾民活下去。

　　 哪怕是啃树皮，吃糠皮，都可以。”

　　 田敬辉深吸一口气后，躬身道：“下官受教了。”

　　 张邰拍了下田敬辉的肩膀，说道：“为官者确实要善，但也要恶，怎么把握尺度，你自己领会吧。”

　　 田敬辉深施一礼：“多谢州令提点。”

　　 莲河村，张老宝家门口。

　　 驴车停下后，张老宝喊了一句：“爹，娘，阿姐，我们回来了。”

　　 家里就出来一名老汉，一名老妇人和一名女子，一个女童。

　　 张老宝家人打量着柳二和柳小妹。

　　 很快，老妇人走过来，笑道：“快进来家里坐，外面冷。”

　　 老汉连忙道：“对，快进来。”

　　 走进屋里后，老妇人主动聊起家常。

　　 当听到柳二全家七口人，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人后，张老宝的娘和阿姐就开始垂泪。

　　 因为去年回鹘蛮子南下时，张老宝的妻女和姐夫就被回鹘蛮子给害了。

　　 可以说，至亲离去的痛苦，张老宝全家都深有体会。

　　 几段家常聊下来，柳二提着的心也逐渐放下来，柳小妹也不再害怕，开始和张老宝的外甥女对视。

　　 深夜时分，柳二抱着小妹，蜷缩在被窝里。

　　 他一直睡不着。

　　 今天张老宝家人跟他说了很多话。

　　 提醒他明天要去村里领取物资，跟村正说好明年开春要开垦村西头的荒地，还要询问近期官府是否招工。

　　 官府对灾民有补贴，每天工钱多十文。

　　 张老宝一家的善良，让柳二很受感动。

　　 在这一刻，他对秦州，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希望。

　　 柳二低声说着：“侯爷天恩。”

　　 这句话，是张老宝一家人常挂在嘴边的话。

　　 现在他也忍不住说了。

　　 ……

　　 益州，蜀都城。

　　 江府。

　　 江升脸色阴沉从马车上下来。

　　 路过的下人、侍女纷纷驻足低头，紧绷着身子。

　　 “老夫人呢？”

　　 “老夫人在暖房休息。”

　　 江升径直来到后院，推门走进之后，就听到隔间中传来欢声笑语。

　　 江升走进隔间，扫视一圈，沉声道：“都出去。”

　　 闻言，房间中的家眷也不敢违背，相继走进隔间。

　　 暖榻上，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老妇人是江升母亲，江家老夫人。

　　 江老夫人看了江升一眼。

　　 “在刺史府受气了？”

　　 “娘亲，柳立全越来越过分了。”

　　 江升说道：“家族在军中安排的军官，逐一被柳立全换成了他的人，阳平关的将领全部换成了他的人。”

　　 江老夫人平静道：“现在着急的应该是乔家，你慌什么？”

　　 江升无奈道：“娘亲，唇亡齿寒啊。虽说柳立全收归军权，对乔家打击最大。可如果乔家倒了，江家也将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