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架子车，运着要交的公粮往镇上出发的时候，陈潮生可以听到村里的大喇叭在大声发着通知。

　　 “各位村民请注意，乡里已下发通知，从今天开始，我们得交公粮了，三天内必须完成任务。某些人不要存有侥幸心理，想要抗粮不交。那是不行的，是抗不过去的，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谁都不能违反！不能拖大队的后腿！”

　　 大喇叭的声音在一遍一遍地广播着。

　　 路上，也有些村民是跟他们一样，推着架子车拉着粮食往镇上粮站赶去。

　　 架子车上的稻谷一袋袋的堆叠在一起。

　　 这些稻谷都是经过摊晒，晒干后用风车吹去稻谷中的禾屑、瘪粒等杂物，品相良好的稻谷。

　　 所谓的风车，实际就是一台人力鼓风机，有四条腿，像一顶轿子，前后有两根木棍相连，方便抬着移动。

　　 风车的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漏斗，漏斗下方有一块挡板，用一个小木栓控制。

　　 往漏斗里倒进去晒干的稻谷，拧动木栓让稻谷滑落进入风车，同时摇动风车一侧的摇杆，转动风车叶片，就能让风车运作起来。

　　 这时，轻重不一的东西，在风力的吹送下，吹落至不同的位置。

　　 最轻的稻草毛、稻谷碎屑会飞得最远；干瘪的稻谷飞得近一点。

　　 而颗粒饱满的稻谷则会从方箱下方的开口处掉落下来，被箩筐接住。

　　 交公粮的时候，要选品相好的去交，品相不太好的留着自家吃。

　　 因为品相不好的粮食，是有可能会被粮站工作人员给拒收的，到时就得往回拉，之后还得及时补上及格的粮食。

　　 这样来回折腾，谁都不愿意，还不如一次性将品相好的挑出来给交了，完成任务。

　　 一亩地要交的公粮通常是100斤左右。

　　 至于稻谷的收成，很多时候要看天吃饭。

　　 时年好的时候，可能会有五六百斤，时年差时则可能是三四百斤。

　　 遇上歉收的年份，农民交完公粮后，留下的粮食是真的不够吃的。

　　 所以通常都会在稻谷换季的间隙，种上一些红薯、大豆之类的农作物，以作为日常的口粮。

　　 陈潮生重生以来，就经常吃红薯丝饭、红薯丝粥。

　　 这时，他是在架子车后面帮忙扶着车上的粮食和帮忙推车，陈福顺在前面拉着车子。

　　 一路上，他看到有不少人是用肩挑着装满了稻谷的箩筐赶路的。

　　 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就镇上一个粮站，大家都要去那交公粮。

　　 等他们去到粮站，前面已经排起了长蛇一般队伍。

　　 看队伍的长度，陈潮生估摸着要排到天黑才能轮得到他们。

　　 “潮生，你们也来交公粮呀？”队伍中有人在喊他。

　　 陈潮生抬眼看去，原来是林小芬和她父亲林德，排在他们前面两三个位置。

　　 “是呀。你们来多久了？”他笑了一下，回答说。

　　 “也才来没一会。”林小芬说。

　　 闲聊了几句，陈潮生决定到队伍的前面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情况。

　　 他刚挤过去，走到最前面，就看到有两个人起了争执。

　　 一个显然是来交公粮的农民，是个皮肤黝黑，体格精瘦的中年男子。

　　 另一个则是粮站的工作人员，也是个中年男子，但体型微胖，有些白净，像是坐办公室的办公人员。

　　 那个农民很愤怒地大声质问着：“你凭什么说我交的粮食不及格？”

　　 微胖男不屑地说：“你交过来的稻谷没晒干，拉回去晒干了再来。”

　　 “我都晒了好多天了，怎么就没晒干了？每年都是晒干了才拉过来交的。怎么今年就不及格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标准？随手抓一把稻谷，就说我的不干？”

　　 微胖男不耐烦地说：“大叔，我的标准就是检验的标准。你这么大声说话也是没有用的，我说你不及格，就是不及格。你赶紧拉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挡着后面的人了。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交公粮的呢。”

　　 精瘦男子的口气软了下来，哀求着说：“同志，能麻烦你再看看吗？我拉过来一趟不容易啊。我家离镇上二十多公里呢。求你了，就让我及格通过吧，将粮食给收了。”

　　 微胖男摇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你求我也没用。它就是没干，就是不及格。这样的粮食我们是不能收的。收进粮仓里存放着会发霉的。”

　　 完了后，他挥了挥手，就好像赶苍蝇一样的，“你赶紧拉走吧。不然的话，我记住你了，你下次拉过来，还是不及格。”

　　 精瘦男子只能无奈地推着架子车，颓丧地离开粮站。

　　 陈潮生站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

　　 然后又有一个人拉过来的稻谷被判定为不及格的，那微胖的质检员说是稻谷里杂质过多。

　　 最后那人也是只得黯然地将粮食拉回去。

　　 陈潮生发现，所谓的检测，根本就没有什么科学的检测仪器，有具体的质量和水分等数值判断，就全凭粮站质检员的经验判断。

　　 微胖男质检员手中拿着一根长条小铁棍，检测时将铁棍插入麻袋中的稻谷，铁棍带出来的稻谷，他会放在手里揉搓一下，然后再放到嘴里咬一下。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检验过程，就能判断农民们送过来的粮食晒得干不干，质量好不好。

　　 这样的检验过程，可是有太多的操作空间了。

　　 检测员个人的心情好坏，很大程度的会影响到最后的判断结果。

　　 看了一会后，陈潮生心里大概知晓是怎么回事。

　　 他离开队伍，扭头去镇上买了几包烟。

　　 他有留意到哪微胖男手指头上有抽烟的痕迹。

　　 完了后，他才回到队伍中，找到陈福顺。

　　 等待的过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林小芬他们聊着天。

　　 “潮生，最近有打算去赶海嘛？”林小芬问。

　　 “可能吧……还不知道，要看情况。”陈潮生回答。

　　 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啥时候会去赶海。

　　 无法像以前上班工作那样，能将工作内容安排到一两个星期后去。

　　 他每天都看系统给出的“今日幸运值”，才能判断。

　　 像今天的“今日幸运值”才2个点，那他就不会去赶海了。

　　 “哦，还想跟你一起去赶海呢。”林小芬有点失望地说。

　　 陈潮生微微笑了一下，“你弟赶海技术不是很好吗？你跟着他去不是都有不错的收获嘛？”

　　 “哦，好吧，不说这个了，快轮到我们了。”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的暗下来了，排在林德他们前面的还有一个人。

　　 那人很快就验收及格，到一旁去过称交粮去了。

　　 林德推着车子往前，然后将扎紧的口袋打开给检测员进行检测。

　　 那个微胖男检测员手持着铁棍，一袋一袋的检查。

　　 前面的几袋都没问题，到最后一袋就出问题了。

　　 微胖男咬着稻谷，嚼了两下，就吐出来，“不及格，没晒干，拉回去晒干后再拉来。”

　　 林德一听这个结果就急了，“同志，我这些稻谷都是同一批的，都晒得很干的。同志，你就帮帮忙，让我通过了吧。”

　　 微胖男瞟了他一眼，“我说它不干，就是不干。没听清楚吗？赶紧拉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工作了，验完后面的几个，我就得下班了。”

　　 “可是……”林德还想继续辨说。

　　 可微胖男却很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让到一旁去。

　　 看来微胖男是真的挺急着想早点下班的。

　　 陈潮生见状，越过前面的人，走上前去。

　　 他手中拿着一包拆封开的牡丹牌香烟，抽出一根递过去给微胖男，“同志，你都忙活一天了，抽支烟歇一会，不差这点时间。”

　　 他脸上的笑容真诚得让人无法拒绝。

　　 微胖男很自然地就将烟接了过去。

　　 他是认得陈潮生手中的香烟牌子的。

　　 有一句话说“省级抽中华，市级抽牡丹。一般干部迎春烟，普通工人葡萄烟，家庭妇女握手烟，苦了老农抽捲焊烟。”

　　 虽然这句话不太准，但中华和牡丹两个牌子的烟的确是卖得挺贵的。

　　 小中华一包要五毛八，大中华一包要九毛二，牡丹一包要五毛。

　　 微盘男平时也就抽一下迎春，这个一包不到三毛钱，比大前门还要便宜一些。

　　 可见能拿得出手牡丹烟的人都有些来头。

　　 “小兄弟谢谢啊！”微胖男将烟塞到嘴边叼着说。

　　 陈潮生划亮火柴给他点上。

　　 “大哥，我看你这一天下来也不轻松啊，有这么多要检查的。要是换我来，我肯定干不了这活。”

　　 微胖男猛抽了一口烟，十分赞同地说：“谁说不是呢？这一天嗑稻谷的，嗑得嘴巴和牙齿都疼了。小兄弟，我跟你说，等这公粮收完后，一个多星期，我这牙齿都还是疼的呢。”

　　 “走，大哥，我们到旁边抽支烟聊聊天歇息一下呗，反正也不差在这一点点时间，活总能干完的。”

　　 微胖男听到陈潮生这样说，也是心领神会，“没错。”

　　 然后他朝还在排队的人们大声说，“等我休息几分钟，再来验收。”

　　 两人走到旁边没太多人留意的地方。

　　 陈潮生将口袋里的几包牡丹牌香烟递给微胖男，满脸笑意地说：“大哥，还要麻烦你多多关照。”

　　 微胖男不客气地伸手将香烟接过去，揣进裤兜里，“哈哈……这个，好说，好说！小兄弟你就放心吧，你们家的稻谷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先谢谢大哥了。对了，大哥，刚刚那人的稻谷是有啥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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