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笔翁、黑白子、丹青生三人脸色苍白。
辛稹见状安慰道:“不用考虑那么多,咱们要在江南东路立足,跟龙族对上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也要找上他们的,不将他们驱逐出去,我们就不算真正掌控江南东路,所以,怕也是没有用的。”
黄钟公点头道:“没错,既然咱们已经跟龙族没有和缓的余地,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兄弟们,你们要是怕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夺回内地去,若是想跟着公子打拼一番事业的话,那就生死有命了。”
丹青生三人相视一眼,黑白子咬牙道:“我干了,我不想一辈子只作一只小家雀,我想做翱翔天地的雄鹰!我不想让范介那狗贼给看低了!”
秃笔翁闻言亦是笑了起来,虽然看着脸色还有点白,油光可鉴的秃头以及脸上的褶子竟是有了些少年意气,道:“没错,决不能让范介那狗贼给看低了,想当年我们哥四个在化京亦是有名的后起之秀,却让他一句点评坏了心境。
这些年就光是守着锁龙井了,这三十年过得浑浑噩噩的,连当初的雄心壮志都烟消云散了,也该让世人想起我们来了,当年的钱塘四秀,可不是靠着当缩头乌龟当出来的!”
秃笔翁一句钱塘四秀,令得梅庄四友眼神之中尽皆露出追忆之色。
“钱塘四秀啊,多少年没有听说过了。”丹青生眼里有着粼粼波光,他振了振衣袖,似乎掸去几十年的风尘,神色渐渐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谁说不似少年游的,大哥、二哥、三哥,三十年过去了,我们年纪也大了,但又如何,今日起,我丹青生依然要头上簪花,舟中载酒,只要心如少年,怎么就不似少年游了,我不会服老的!”
丹青生看向辛稹,道:“公子,我丹青生一辈子不怎么服人,现在我也未必服你,但我会跟着你,不为别的,就是要为自己梦想活上这么一回,是生是死,我无怨无悔,就希望你真有本事,别让我失望!”
辛稹闻言笑了起来,道:“我辛稹从不让人失望,具体如何,你们以后便会知道的,可能不需要太久,最多是十年后,你们会特别感激今日的自己,感激自己今日做下的决定!”
梅庄四友闻言尽皆笑了起来,丹青生逸兴遄飞道:“好,庄上有好酒,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黄钟公罕见的没有呵斥丹青生,微微有些发白的眉毛亦是快速抖动,喜形于色,亦有难得的少年意气,跟着大声笑了起来,道:“没错,今日要一醉方休,我们钱塘四秀今日重出江湖,怎么可以不喝个痛快!哈哈哈!”
梅庄四友相互携手,看着彼此,尽皆哈哈大笑,豪迈之气扑面而来,辛稹站在一侧,笑着看着逸兴遄飞的四兄弟。
好像,有许多年没有看过这般豪迈过人的情景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辛稹记忆很好,但也是有些记不起来了。
但辛稹心中清楚,他的江湖又再次到来了。
当夜,辛稹与梅庄四友通宵达旦的饮酒,与丹青生切磋剑法,与黑白子手谈围棋,与秃笔翁比试书法,与黄钟公弹琴助兴。
辛稹还没有在谋略上征服四人,便先在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里征服了他们。
最后丹青生感慨道:“公子之才,实是通天彻地,这人一生中能够在一个领域抵达顶尖已经是极难,但公子竟然琴棋书画都如此了得,着实是令人不得不服啊!”
第二日,梅庄四友遣散下人,然后想要一把火烧了梅庄,却被辛稹给阻止了,辛稹笑道:“我们又不是上山落草,干嘛要把房子给烧了,留着吧,以后还大有用处呢。”
梅庄自有阵法掩映,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就是没有人打理,恐怕会很快就衰败了。
黄钟公见辛稹另有用处,干脆留下管家,又挑选了几个勤奋可靠的下人留下,吩咐他们勤加维护,勿要令其衰败。
辛稹跟他们四人解释道:“咱们公慕治的管辖范围是整個江南东路,别的治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个做法,但我们公慕治我有自己的想法。
咱们这一治,要真正的控制江南东路,每个州府都要有治所,而州府上的官府须在我们公慕治治所的指导下进行行政。
我们公慕治,不仅要传道,而且要治人、治异类,在公慕治中,我们是要做真正的话事人的。”
丹青生吃惊道:“那我们岂不是成了江南东道的朝廷?”
辛稹笑道:“你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天地大乱,我管不了太多,但江南东路若是在我治下,我便要保它平安,人也好、妖也罢,就算是仙神佛来,也得与人为善,否则我也是不与他干休的。”
梅庄四友面面相觑,忽而都想起了当年范介傲慢的说道:“什么小家燕雀,都敢寻我问前程?”
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了人与人的不同,他们打算跟辛稹一起做大事,但具体是什么大事,他们大约想的是争天下,但争了天下又要做什么,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不过是为了向范介证明自己罢了。
但辛稹这种睥睨天下、平视仙神佛的志气,真正让他们意识到,什么是小家雀,什么是天上的雄鹰。
这就是格局啊。
总有人说格局格局,可什么是格局?
很多人明白很多道理,但每个道理都要坚持,都要去争论,都要去遵循,这便是格局小了。
格局大的人又是怎么做的呢,便是在诸多的道理之中找出来最大的道理,然后其余所有的道理,都遵循这个大道理,这便是真正的大格局。
梅庄四友内心尽皆钦服,到了此时,他们无论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还是因为对辛稹格局的钦佩,都让他们与辛稹缘分越来越深了。
处理完梅庄之事,辛稹以及梅庄四友出了庄,便要启程回吴江,然则他们才刚刚出了梅庄的阵法遮蔽,仰躺在西湖中睡大觉的敖璋便被惊醒了过来。
它抽了抽鼻子,诧异道:“这么浓郁的水精味道,这是哪个族内的兄弟来了?不应该啊,若无要事,龙族想来不会扎堆,难道是来催我快速寻找出锁龙井了?”
敖璋立时从湖底迅捷游出,西湖上空立马乌云遮蔽,狂风骤雨忽如其来,将西湖游人尽数驱离,然后从一窜入了云中。
辛稹等五人在风雨骤来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丹青生冷笑道:“那头孽畜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梅庄四友尽皆皱眉。
辛稹却是有些迟疑,道:“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
黄钟公皱眉道:“咱们才出来,它不能这么快发现我们的吧?”
辛稹忽而道:“来了!”
果然,大片乌云忽而朝这边抵近,随后一颗硕大的龙首从乌云之中探出,灯笼大小的龙眼射向五人,第一时间愣了愣,但随即大喜,瓮声道:“好好!梅庄四友,你们这四个缩头乌龟终于出来了,哈哈哈,待我擒住伱们,将锁龙井的位置逼问出来,活该我要得一大功啊,哈哈哈哈!”
黄钟公看了一下辛稹,道:“公子,咱们现在是避其锋芒,还是?”
辛稹明白黄钟公的意思,黄钟公的意思是继续隐藏下去,现在不宜与龙族发生明面上的冲突。
辛稹摇头笑道:“我们与龙族可还有缓和的余地?”
黄钟公道:“现在咱们实力还较弱,是不是缓缓再说?”
辛稹摇头道:“谨慎是好事,但做大事过于谨慎恐怕难以成事,今日我要斩杀钱塘江龙王,将公慕治的大旗给竖起来。
坏处当然是有的,有可能龙族会因此大怒,纠结队伍来袭,但好处亦是不少,声势闹了起来,自然有许多奇人异士来投。
咱们将声势再做大,龙虎山看到了我们的实力,到时候便有支援的意愿,咱们便可以趁机扩大势力了。”
辛稹看了一下梅庄四友,道:“所以,今日屠龙势在必行!也算是给杭州百姓除去这一害!”
黄钟公感受到了辛稹的雄心,心道或许这就是真正做大事者的品质,自己兄弟四人还是差了不少啊。
黄钟公点点头道:“那就交给我们兄弟四人吧。”
辛稹笑道:“你们帮我压阵,我试试这头孽龙有多大能耐!”
话毕,辛稹化作一道清光直射乌云,乌云之中蓦然探出硕大的龙爪朝辛稹抓来。
清光之中,辛稹看着硕大的龙爪恶狠狠的抓来,辛稹面不改色,掐一法诀,轻轻道:“峻岭横空。”
一道清光来势极急,便如同从天边忽而横飞而来一条丛山峻岭,横在辛稹与龙爪之间。
乌云之中,敖璋哼了一声,道:“花拳绣腿!”
他的龙爪猛然抓下,想要一下子便废了辛稹的飞剑,然则那清光忽而消失殆尽,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一招乃是泰山派剑法中的峻岭横空,来时极快,去时亦是如电闪雷鸣一般,不过是诱敌深入的一招剑法。
敖璋龙爪失去了目标,便有片刻停顿,这便是辛稹所制造的战机!
“天绅倒悬!”辛稹暴喝一声,一道绚丽的清光忽而直指乌云之中的神龙,那清光如同瀑布忽而倒卷,逆流而上,冲上青天!
这一招乃是华山剑法。
天绅意指的是瀑布,天绅倒悬顾名思义就是瀑布逆流而上的模样。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有着逆瀑布而上的威能的剑法。
那清光席卷而上,迎上龙爪,龙爪本是天下至坚,与清光相触,登时发出噔噔蹬金属碰撞声音,并不算吃亏,但龙足却没有龙爪那般坚硬,与清光相触瞬间,便有无数的龙鳞破碎,龙血迸溅,敖璋发出惊天大吼!
然则清光倒卷而上,直奔着龙首而去,敖璋知道这清光威力惊人,哪里再敢硬接,惊呼一声便昂首躲避。
既然已经贴近到这么近的距离,身经百战的辛稹如何会错失这等良机,立时呼啸一声。
“七星落长空!”
云层之上有七道流星自空而落,将敖璋笼罩在内,敖璋惊骇发现,无论自己往哪个方向躲闪,都会被一剑刺中,见避无可避之时,敖璋怒吼一声,只是躲过龙首的一剑,其余的剑光便不再搭理,双爪狠狠向辛稹抓击而来。
就算是拼着受伤,亦要先将眼前这小子给击毙当场!
辛稹呵呵一笑,一溜清光如同迎风垂柳一般,龙爪招呼而来,便飘扬避开,而那七道清光,只有龙首一剑没有命中,其余六剑,分别落在敖璋的脊背之上。
敖璋顿时发出痛极难忍的惨呼声。
“吼!”
敖璋痛得在云层之中打滚。
西湖之上,梅庄四友临水而立,仰望着乌黑的云层,他们担忧的目光透过乌云看着一龙一人在云中缠斗。
只见得乌云重重叠叠之间,一道清光绕着敖璋不断闪现,那巨龙连连痛吼,随后那倾盆大雨带上了血色从天而降。
梅庄四友四人面露惊色,他们没有想到辛稹竟是以七境武夫的境界压着一条真龙在打!
一般而言,像敖璋这等能够镇守钱塘江的龙族,基本上都相当于人类的金丹巅峰修士,在元婴不出之时,便是人间的巅峰战力。
况且龙族身体强横胜过人类修士不知道多少,而且龙族更有无数的奥妙神通,一般不是大传承的金丹修士,想要一对一击败这等龙族是极难的。
梅庄四友刚刚想要斩杀敖璋,打的是四人围攻的主意,而且心里也明白,他们未必能够留得下敖璋,因为龙族飞行速度太快了,人类修士若非擅长飞行的,是很难追得上的。
而辛稹却是靠着一己之力,竟是在短时间占得上风,不仅如此,甚至还伤了敖璋,看样子敖璋伤势还不轻!
一人一龙在西湖上空缠斗,亦是引来杭州之中的大能关注,有许多到目光投向西湖的上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