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个孩子立马躲进床下,辛稹正打算去门口守着,忽而骇然抬头看向屋顶。
屋顶瓦片梁柱纷纷跌落,一只巨大的手扒开了房顶,一个硕大的脑袋在外面往里张望,火光之中,那张原本就丑陋的猿脸再大上数十倍,更是显得又丑陋又恐怖。
躲在床底下的三四个孩子都吓傻了,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巨猿的嗅觉极好,虽然看不见,但伸手便将床给扒拉开,随后便一把抓向孩子们。
辛稹呛啷一声拔剑,黑暗之中如同一道闪电亮起,巨猿蓦然发出一声惊天痛吼,它惊骇往后仰倒,压塌一座楼阁,它焦急抬手一看,火光之中,手臂只剩光秃秃的一根毛棍,手掌却是已经消失不见,鲜血汹涌而出。
巨猿又是惊惧又是愤怒,一下子跃了起来,双脚往那屋子踩去。
伤了我,一个都别想逃,最多我便是不吃了!
这一招实属出乎辛稹意料,眼见着泰山压顶,辛稹瞳孔紧锁,一剑挥向墙壁,剑气炸开一個大洞,他电闪一般来到四个孩子面前,将其一一运劲扔出,对面是一个半塌的屋子,扔进去后隐蔽起来,可以暂时安全一点。
辛稹速度很快,但也不过是瞬息之间,巨猿便轰然踩落。
迎风柳步!
辛稹如同风中柳条一般一扭身子躲开了踩踏,然则巨猿挥臂横扫,誓要将辛稹给镇杀当场。
辛稹冷哼了一声,心道你这蠢候,出来干仗也不知道带件趁手的武器,那就怪不得我了!
辛稹不退反进,身上一晃,闪身到了巨猿身下,剑气迸射,挥剑横切,一剑便将巨猿的右脚脚筋挑断,巨猿咚的跪下,抬头痛吼。
辛稹极速跃起,在空中转身挥剑横切,长剑划过巨猿的脖子。
巨猿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喉咙,喉咙中发出巨大的气流声,它的脸色惊惧到了极致,不过片刻,巨猿便轰然倒地。
辛稹没有停留,他害怕那四个孩子被其他的妖兽捉走,因此立即闪身往那半倒塌的房屋里窜去。
还好,那四个孩子窝在角落里,上面有瓦片遮盖,倒是暂时安全了。
不过该怎么将他们带回去,却是个大难题,便在辛稹急急想办法之时,忽而听得呜呜声响,似是有人吹响了号角。
辛稹心中一惊:发动总攻?
然则却见那些到处肆虐的妖兽纷纷停下,转身往城外狂奔,而这奔走,又令得建筑物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撤了?”辛稹有些迟疑,但没有时间想太多,只能紧紧护住这半边倒塌的房屋,免得有妖兽踩踏。
妖兽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以及死伤惨重的人们。
辛稹赶紧将四个孩子带回范府,交予封三娘照看,自己则是赶紧到了外面,寻了一家没有损毁的药店,让辛齐赶紧收拾打开门,然后打开门,一会便有人上门来求诊了。
辛稹的医术早就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尤其是急救上的造诣,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来他中医上的造诣太高,二来他有作弊一般的真气,三来他更有现代的外科医术,结合之下,除了已经是救无可救的,其余只要一息尚存,他都有办法将其救活。
很多人听说这里有个年轻的神医,几乎可以在阎王手里抢人,天明之后,病人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辛稹让辛齐主持秩序,但奈何人太多了,病人家属这种情况下是很难冷静的,辛稹立即现场组织人手,让被救过的家属现场维持秩序。
这里是毕竟是东坊,住得非富即贵,素质自然也高,有人家知道这种情况非得有秩序,否则根本难以施救,立即命管家下人参与维持秩序,又有人找来药师拣药煎药。
后面又有一些存活的大夫被找了过来一起施救,但他们比起辛稹来差太多了,于是便给辛稹打下手,辛稹只需快速地救人,善后工作由这些人来处理。
有这些人配合,辛稹施救起来可就快了,但伤病却像是无穷无尽一般,辛稹从半夜忙到白天,从白天忙到黑夜,又从黑夜忙到白天。
到了这一天,总算是少了下来,因为若是在之前没有到来,基本上已经是死了,那些倒塌的房屋下面,也不知道埋了多少人。
辛稹拖着一身疲惫,带着死狗一般的辛齐回到了范府,范府却是如临大敌一般。
范圭得知辛稹回来了,一把抓住了辛稹,道:“你去哪里了?这种时候你可别乱来!”
辛稹惊诧道:“这是怎么了?”
范圭将辛稹拉到了后院,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急道:“天塌了!”
辛稹一惊:“什么情况?”
范圭一脸的惊惧,道:“皇城被毁了,景氏皇室全都死了!”
辛稹惊道:“皇帝也死了?”
范圭连道:“死了,全都死了!我爹已经去了皇城那边两天时间了,只传了消息回来,让我们守好家里,其他的都不用管。”
辛稹心思一转,便知道范亓是去商议接下来大化朝的政局,皇帝死了,皇室也死了,但朝局还是得继续不是。
但是,辛稹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群雄并起的局面了。
他对大化朝的朝局以及地方势力了解不多,但在皇帝皇室尽墨的情况下,地方上的豪强若是没有想法,朝堂上的文臣武将若是没有想法,那才是奇怪呢。
辛稹微微叹了一口气,原本妖魔横行,百姓的日子便十分难过了,但一旦军阀割据,那才是乱世到来了。
辛稹对范亓等大臣商议政局之事信心不太足,就算是他们推出来一个景氏远支的皇帝,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连皇城都被人给摧毁了,这个皇朝哪里还有威严?
果然,当夜范亓疲倦归来,看着又是疲倦无力又是十分愤怒,看来商议并不怎么顺利。
想来也是如此,一般来说朝堂都会有个比较平衡的局面,皇帝、宰相以及三省六部等都会相互钳制,一旦某方势力忽然坍塌,那么这个结构自然就失衡了。
现在是皇帝死了,皇室尽墨,当夜皇城里估计也会有宰执值班,大约也在这一役中死去,让结构更加畸形。
这种情况下,朝争会进入一个极为激烈的状态,范亓虽是吏部侍郎,但在这种时候,亦是身不由己,怪不得会这般愤怒。
半夜时候有护卫过来,说外面有道录司的人找辛稹,辛稹出去一看,却是龙虎山小天师身边的随从,辛稹记得他好像是叫方士睿,亦是龙虎山的弟子。
方士睿见着辛稹很是开心道:“大战之后找不找您,我师兄还担心您呢,不过后来听说你懂医术在救人,我们也有很多事情在忙,便没有去打扰你,师兄听说你这边已经告一段落,便让我过来请您过去,道录司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呢。”
辛稹闻言立即道:“是我的问题,我应该赶紧去道录司报到的,还得左玄义派人来找我,实在是不应该。”
方士睿笑道:“状元郎客气了,你毕竟还没有真正入道录司呢,你就算是不去,也没有人说伱什么的。”
辛稹告了一声罪,收拾了一番跟着方士睿出发,方士睿并没有骑马或者坐车,到处都是废墟,人都没有救完呢,哪里顾得上收拾。
两人左拐右拐,绕开各种障碍,辛稹瞧着方向,道:“咱们去城外?”
方士睿道:“朝天宫跟着皇城一起没了,右正现在下榻在城外的道观中,道录司其余人员也跟着在那边办公呢。”
两人速度很快,就算是到处都是障碍的,但于他们来说视若无物,很快便到了城门口。
辛稹正想着晚上城门不开,怎么出去之时,方士睿掏出道录司的牌子给守城将领看了看,立马请二人出去。
城墙上一般会安有吊篮,以供有需要的时候使用,但辛稹二人自是不必,只需守将同意,两人便自己翻越出去了。
离开城门一段距离之后,方士睿低声与辛稹笑道:“之前道录司出入是需要宫内开文书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只需凭牌子便可以进出了。”
辛稹立马敏锐察觉到里面的区别,低声道:“咱们道录司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变大了?”
方士睿钦佩的看了辛稹一眼道:“果然不愧是状元郎,皇城守军以及锦衣卫大部分跟着皇城一起毁了,咱们道录司派出去的人很多,因此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损失。
这几天已经陆续回来了,现在京城最大的力量便是道录司了,以后局面怎么发展不知道,但一定会有咱们道录司的一席之地,状元郎,您选对了。”
辛稹不动声色点点头,忽而问道:“右正会推举皇帝的人选么?”
方士睿看了辛稹一眼,道:“是自己人,安王庶子景泓与道录司关系匪浅,景泓的母亲乃是安王侧室,自知自己没有办法承爵,便早早拜入咱们道录司供奉姚秀孙门下,想来此次道录司会大力支持景泓登基。”
辛稹眉毛挑了挑,心下道,看来右正公羊傅野心不小啊。
若是景泓当真让道录司推上去,景泓自己没有任何势力的情况下,必然只能依靠道录司在朝堂上立足,那么道录司将会迎来一个快速地发展。
右正公羊傅掌控道录司三十年,早就根深蒂固,景泓毫无根基,依仗道录司,也必然会被道录司所裹挟。
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眼下群雄并起之势已经很明显了,道录司掌控京师,这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辛稹微微摇摇头,这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没有那么简单,须得满足几个条件才行。
一是掌控京师,京城里的诸大臣武将尽皆信服;
二是在诸侯勤王的时候能够打服他们,若没有足够的能力,谁当真理你?
你道录司能够推举皇帝,难道我们就找不出来几个姓景的人么?
辛稹的鼻子已经嗅到了血腥味,当然不是真实的血腥味,而是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屠杀。
过去一片山林,一座皇室道观矗立在前方,亭台楼阁绵延一片,气势极为恢弘,此观乃是皇室供奉的道观,历经千年,建筑物古朴大气,名为赤龙观。
方士睿带着辛稹进入赤龙观,到了左侧一处院子,院子门口悬着一块牌子,上书‘左玄义公廨’。
院子里环境清幽,一派道家胜地风范,但这会却是人来人往,极为繁忙。
方士睿低声道:“这些人都是各地抽调回来的,基本上是道录司的精英,这些来几天会有更多人回来,京中风诡云谲,需要有更多的人回来维持局面。”
辛稹点点头,心道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京中之事,就算是道录司,恐怕也会有一波大清洗吧?
之前大化皇室对道录司渗透颇深,左正便是皇室里面的人,现在皇室没有了,但皇室的安插的人还在啊。
现在道录司要支持景泓上位,若是道录司有这些人在,到时候这些人天然与景泓亲近,此时不清除,以后必然要酿成大祸。
所以,要看右正公羊傅有没有野心,便看他清洗的时候会不会动皇室安插的人便是了。
除了皇室的人,道录司里亦有其他成分复杂的,估计也会有一波大清洗,尤其是道录司七大主官,右正以下,还有左右演法、左右至灵、左右玄义,这七人位高权重,各有拥趸,一旦有异心,道录司必将分崩离析。
因此公羊傅若想走得长远,必会攘外先安内。
辛稹忽而警惕起来,这个时候身为左玄义的张公余叫自己来做什么?
辛稹都不算正式入职道录司,对道录司算得上毫不知情,张公余这个左玄义与公羊傅那边是什么关系,他算是哪条线上的人,这些辛稹全然不知,左玄义这条线上的人,会不会被右正公羊傅所清洗?
辛稹心下暗自下了决定,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不会轻易靠近的,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