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头转身怒喝,看见换上便衣的杨长,猛然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
虽然都是郓城差官,县里公人队伍也不算庞大,但搞治安与守牢房很少打照面,应是偶尔看到杨长与朱仝同行,才有这种熟悉的记忆。
杨长也不认得对方,但明知对方级别高,也不怵他盛气凌人。
“好大的口气,赵都头教你这样说话?”
“嗯?你是...”
“你没资格知道,胆敢跑来良民家讹取财物,我看你这队头是做到头了。”
“不是...”杨长故作高深,弄得队头心头慌,急忙解释:“宋江在外杀人枉法,他的家眷也得连坐...”
“拿来!”
杨长把手一伸,语气铿锵有力。
那队头看得一怔,忙追问:“拿什么?”
“抓捕文书拿来。”
“呃...文书还没送到,赵都头让俺到宋家村盯着,擒拿宋江及防范他家眷逃走...”
“没有文书?私闯民宅?让你在村里盯,却跑家里来索贿?”
“俺没有...只是好意提醒...”
杨长装模作样的敲打,惊得队头彻底乱了方寸,内心疯狂猜测来人身份,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听到一句‘解脱’的呵斥。
“你那拙劣伎俩,就不要拿来丢人,还杵在这里作甚?要我通知时文彬来领人?”
“啊?不敢,不敢...”
队头听杨长直呼知县名讳,更对他的身份感到忌惮,急忙抱拳行礼唱喏退走。
众人急匆匆出了庄门,其中一土兵不禁好奇发问,“队头,刚才那厮是谁啊?咱们为何要听他号令?”
“为啥?”
队头给了那土兵一耳光,把刚才受的气发泄出去,阴阳怪气说道:“他能调动知县相公,你说听不听号令?乃公这队头还要不要?真是蠢货!”
“呃...可此人年龄穿着,并不像富贵之人...”
“你懂甚鸟?没听过说书么?很多官宦子弟,喜欢微服出行。”
“对对,五郎说得对,若不是官宦子弟,哪懂这么多?也没这份底气...”
“那队头得罪他,岂不是...”
“别瞎猜!”
......
杨长不但唬住了这群土兵,也让堂内宋清内心惊异。
送走‘瘟神’合上庄门,宋清再次打量着眼前人,一时间感觉熟悉又陌生。
“三弟这才做了多久押狱?竟和时知县关系这么好了?”
“认识啥呀?面都没见过,我骗那鸟人的。”
“什么?”
“公明哥哥那事是真的,抓捕公文估计很快下来,你们快收拾行囊马上撤离,否则一家人都要连坐下狱。”
宋清刚还和颜悦色,见杨长如此郑重其事,也马上蹙起眉头来。
“我家祖居此地,能撤到何处去?”
“晁盖把哥哥救去了梁山,你们眼下也只能去梁山安家,好在郓城距离梁山泊不远,只要避开官军眼线,就有希望逃出生天。”
“可是家父他...”
“老太公年迈,若下狱则凶多吉少,眼下还是活命要紧,就别管做贼或做官,现在村中已有人把守,只能等天黑以后再走,四哥休要犹豫,快去让家人收拾,迟则生变!”
“好好。”
宋清点头应声即走,可刚两步又转身回头,看到杨长正瞄着门缝,猜在观察庄外情况。
“三郎恶了孙队头,最好不要从正门走,等会可从后门偷偷溜...”
“嗯?我没说要走啊?”
“什么意思?”
“四哥一家老小,没人护着怎么行?杨长虽没什么本领,但总有一身力气。”
看着杨长拍胸脯保证,宋清咽了咽口水反问:“三弟要送我们?你可是公门中人...”
“我本孤单飘零人,那破押狱不做也罢,随你们上梁山还自在些,我等会要借府上冲洗一下,另外道袍与双剑还在吧?晚上我得乔装一番。”
“三郎如此义气,还与我客气作甚?道袍早已清洗干净,与双剑都在之前客房。”
“那就好,咱们各自忙起来。”
杨长言罢舍了门缝,即与宋清一起往庄内走,随后来到后院打水洗澡。
时值酷暑,气热温高。
到晚上时间宽松,便连头发也洗了。
自然晾干,挽个道髻盘头,着道袍、背双剑,又成了云游高人。
宋清忙活半日,才收拾好家中的财帛、衣服等物品,都集中在花厅只等夜里离开。
杨长换完装寻到花厅,见到屋内大包小包堆了间屋,其中金银等贵重物品并不多,主要是衣服、书本、用具等。
“不错不错,许久没见三郎先生打扮,穿上这身道袍简直脱胎换骨,估计刚才孙队头都认不出...”
“是挺不错的,就是弃了公差可惜...”
宋家父子见过杨长道装,此时再见都不吝惜赞美,这便是职业装的魅力,而杨长关注点这不在此,他指着厅内堆起的行囊问:“四哥,怎如此多行李?别忘了咱们这是出逃,只要人出去就行,其余身外物都可舍弃。”
“我也是这意思,但家父舍不得...”
宋清瞥了一眼宋太公,示意杨长帮着劝劝。
杨长正要开口,却被宋太公抢了先,“哪怕路上慢点,也尽量多带些走,到了山上不便置办,那不得麻烦晁头领么?而且留下就肥了他人...”
“公明哥哥与晁天王相交莫逆...”
“三郎先别劝,等会能带多少带多少,你中午借了知县的势,等人家等会醒悟过来,说不定会直接来拿人...”
“我...好吧...”
听得宋太公语气悲观,杨长本想说朱仝会帮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黄昏不久,天色将终。
庄外暗哨仍在布防,杨长打算等到半夜再走,他认为那时候人最疲惫,毕竟除了宋清都是老弱妇孺,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杨长与宋清分盯前后门,等到夜幕降临、倦鸟归巢,各家各户慢慢升起炊烟,小村本该归于宁静的时候,突然宋家庄外火把四起,呼叫、呐喊声此起彼伏。
“宋江休走!早来纳降!”
“不要走了宋江!”
“给我守好宋家庄,谨防家眷逃脱!”
......
庄外官兵像受了刺激,藏在暗处的全部露了头,并明火执仗守在门外两丈。
借着火把光亮,杨长看到门缝外那领头军官,正是被自己唬走的孙队头。
好家伙,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长不解之际,宋清气喘吁吁找上他,急切说道:“兄长刚出现在后门,但不幸被官军发现,他怕连累我和父亲,只得急匆匆独自遁走,现在庄外到处都是兵,我们还能走脱么?”
“这...”
杨长一时脑子有点短路,不记得有这一段剧情在,心说你一个人回来干嘛?要接家人多带点喽啰啊。
他又往门缝瞄了一眼,随后蹙起眉毛说道:“能不能走脱不好说,我中午扯的虎皮破了,外面那群人硬闯进来...”
“啊?如之奈何?”宋清这下也慌了。
“嗯...”
杨长沉吟片刻,正色宽慰:“四哥莫慌,后门人少是不是?我继续在前院守着,如果他们等会打算硬闯,我便在这边拖延吸引,你从速带人从后门撤离,回头到梁山泊边汇合,切记行李都不要了。”
“我省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