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雷劫
修士晋升渡劫期需要面对的雷劫动静极大,一万里内皆可见其劫云。因而贺乾清若是要晋升渡劫期,需要找一个极其荒芜的地方,自然还得远离巴北镇。不过他们没有退掉在巴北镇客栈的客房,只当做出去逛得久了一些。
为了寻找合适的地方,头天晚上贺乾清就带着杨羽耀出发离开了巴北镇,把涂山和红色彗星留在了这里,他们甚至穿过了魏武国的边界线,来到了泗西国。和魏武国相比,泗西国大部分的国土位于更靠南的位置,曾经甚至比魏武国更加富裕。然而极其严重旱情却让这个国家迅速地衰败,许多曾经住人的地方都被遗弃,人们追逐为了少得可怜的水渐渐离家乡越来越远。然而江河退去的速度远远快于人们的脚程,于是沿着河道一路往前,满是干枯的饿殍。
这样的干旱就连修士也难以忍受,原本居住在泗西国的修士们纷纷逃离,这也使得原本指望靠修士的术法可以改变此景的泗西国人越发的绝望,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逐渐靠近的死亡,就连江河中的生物亦被留下了不少,在河床上变成了惨白的干尸。夜色之中,遍地白骨在月色下发着幽幽的磷光,仿佛这不再是人间,而是地狱。
看到此情此景,贺乾清没有丝毫犹豫,搂着杨羽耀的腰带着他转身离开。纵然这里符合没有人的条件,但满是渴死的冤魂,怨气过重,绝非适宜渡劫的良地。死气如此的重,渡劫引下来的雷劫变成天罚都有可能。
在贺乾清再度带着遁光离开前的一瞬间,看到前方怪异的生物的杨羽耀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可距离远,天又黑,贺乾清的速度又快,杨羽耀还未看清那是何物,便眼睛一花,被贺乾清带到了一片陌生的地方。
“师尊,这是哪里?”借着月光,杨羽耀发现他们下方是一片黄沙和嶙峋的灰色岩石组成的地貌,整体来看,这像是一片沙漠,但残留了一些还未完全风化的石灰岩竖立在漫漫黄沙之中。
“灰垩沙漠,这是片无主之地。”贺乾清答道。“这片沙漠将近七百万公顷,足以可以避免被人发觉。其余的明日再准备,现在先休息吧。当然此地并不舒适,要委屈小耀你一阵子了。”
“没关系,这没什么。”杨羽耀并不在意地说道,他的空间戒指里可是备了齐全的床上用品,褥子被子枕头一应俱全,就差一顶帐篷。不过这些岩石有些体积不小,应当可以制造一个可以避风的洞口。
贺乾显然有着相同的想法,他动作甚至更快一些,很快就掏出了一个洞口狭窄但内部宽敞的洞穴出来。这狭小的洞口,恰好够他们俩进出,封起来挡风沙也是相当的容易。不过,哪怕贺乾清动作那么快,洞内依然被吹进了些许沙砾,不过在杨羽耀的多个清洁术施展后,这里变得光洁干净,不留一丝尘埃。
杨羽耀熟练地将他的寝具搬出铺在了地面上。显然由于过去的他追求睡眠的舒适度的原因,这一整套寝具尺寸都不小,但挤睡两个人就还是略显紧张,毕竟就算是杨羽耀自己个子都不矮。铺好后杨羽耀看了看闭上眼盘腿而坐的贺乾清,犹豫了几分没有开口,但掀开被子躺下去后,杨羽耀尽可能地往一边靠,努力留出足够的空间。
调息了一会儿让自己适应此地的灵气后,贺乾清再度睁开眼睛,看到侧着身睡到褥子边的杨羽耀,和掀开一角后便没有放下的被子笑了笑,也脱去了外袍鞋袜,躺了进去。即使杨羽耀很努力地让出了空间,但两个高挑的男子挤进来对于这一套被褥来说还是让空间过于局促。迷迷糊糊中感到变挤的杨羽耀想要继续往外靠,却被贺乾清拉入怀中,身躯与他紧紧贴在了一起。
他们睡到了朝阳点亮地平线时便起了身,此地风沙较大,为了绘制辅助晋升的阵法,他们需要先用其他阵法镇住一部分风沙,因而他们今天的工程量不小。杨羽耀打了个哈欠,给自己清洁完毕。取出被他做成头绳的透冰弹藤的藤蔓,将他披散的长发直接扎成了一束歪歪斜斜地低马尾。给正准备为杨羽耀梳发的贺乾清来了个猝不及防。
“嗯,这样比较方便快速,等弄完那些布置再麻烦师尊你帮我梳发。”扎完后才反应过来的杨羽耀连忙说道。
“好。”贺乾清同意道,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杨羽耀那几簇翘起来的发丝上,那几根不安分的头发,随着杨羽耀的动作一颤一颤,挠得贺乾清心痒痒。其实杨羽耀的发质柔软顺滑,是十分容易梳得平整服帖的。能出现这样的情况,足以说明他连梳都没有认真梳。
“我们只要在这几个地点绘制六座定风阵,就可以确保中心位置绘制阵法时不会受到干扰。这里灵力不是很足,阵法里的灵石应当增加百分之二十五的用量,这样应当能够补充空气中灵力浓度不够的问题。”杨羽耀一边计算,一边记录到。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师尊,你看还有哪里需要变动?”杨羽耀打开本子将他记录下的东西展示给贺乾清确认。
“并无,这样便可。”贺乾清看了那本子里的内容,赞赏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开工。”杨羽耀心念一动,分出了两道分身,与本体一起,开始了定风阵的绘制。
在这样的环境绘制定风阵当然也会受到环境的影响,但定风阵很小,完全可以用术法来免去干扰,但对于辅助渡劫的阵法,由于面积实在是太大,用术法的话太耗灵力,不像定风阵那么省心。
不过在施展术法之前,杨羽耀突发奇想地取出了白玉骨扇“御风”,虽然他之前真正使用过的只有对抗魔族乌河那次,但这个天级法宝可不单单只能制造风墙。“风止。”杨羽耀将打开的白玉骨扇合起,轻声念叨道。猎猎的风声戛然而止,随着风中裹挟的沙粒纷纷落地,不再滚动后,世界一瞬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好似时间也静止了一般。这下子,连定风的术法都省去了。
“小耀你刚刚使用了御风?”身处远处的贺乾清传音问道,那些嶙峋的石头遮住了他的身影,但显然他也注意到了环境的改变。
“是的。”杨羽耀传音回复道。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就算不会被他人听到,但这距离即使生为修士的他们听力再敏锐,大喊大叫也依然难以听清。传音则省力又方便。
“为师差点儿忘了你还有这件宝贝了,使用了御风定风阵就不必绘制了。御风的‘风止’相当于使用了法宝定风珠,只要小耀你不结束它,这里的风就不会再刮起了。”贺乾清传音道。
“嗯,好。”杨羽耀看着变得死寂的的周遭,第一次真切地理解了为何诸多修士如此追捧天级法宝,确实省力不少。免除了定风阵的绘制,他们就可以直接开始辅助阵法的绘制了。修行本是逆天而为,故而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真正意义上地免去晋升时的雷劫,只能削弱雷劫带来的伤害。越是高境界的突破雷劫伤害越高,因而为了成功渡过需要做的准备也越多。
杨羽耀还记得刚刚认识叶倩倩的时候,她就告诉了他们身为叶家家主的她的父亲因为渡劫失败重伤,才使得她叔叔有机会夺权,控制叶家并把以联姻的理由把她卖给王家长子。而叶倩倩父亲还只是元婴境晋升化神境失败就受伤如此严重,也不奇怪有些修士卡在某个境界很多年明明可以晋升了就是不敢尝试突破。
所以究竟为何自己晋升时没有雷劫呢?杨羽耀想不明白。
布好阵法,确认无误后,杨羽耀就被贺乾清捞了过去,扯掉了他头上的自制头绳,重新为他梳发。杨羽耀怀疑贺乾清的空间戒指里存放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发饰,以至于贺乾清每次都能拿出不一样的发饰固定在他的头发上。虽然杨羽耀觉得头发嘛,只要梳整齐不碍事就行,长发也完全可以靠一根头绳解决了事,反正现在这副身体的年龄还未及冠,不需要戴头冠。但费力捣鼓的不是自己,杨羽耀也就任由贺乾清发挥了。
给杨羽耀梳完发,贺乾清才感到舒爽不少,从而继续接下来的准备。布置好抵御雷劫的法器,将其他渡劫时用不上的东西通通交给杨羽耀后,贺乾清才服下了那枚在聚来拍来的,可以消减两成雷劫伤害的仙灵丹。
“小耀,为师准备开始了,你退到阵外,尽量避远一些。千万不可进入阵内,否则可能会被为师的雷劫伤及。”贺乾清严肃地交代道。
“好。”杨羽耀遵从贺乾清的安排,离开了阵内,寻了阵外的一座巨石站在顶端。好观察阵内的情况并防备周遭可能的袭击。阵眼处,贺乾清闭眼盘腿而坐,气息开始一步步的提升,随着他气息的增强,晴朗无云的天空迅速地暗了下来。滚滚黑云夹杂着时不时闪过的紫色电光聚集过来,越压越低,仿佛快要触碰到贺乾清的头顶。随着贺乾清的眼睛睁开的一瞬间,雷声大震,第一道紫色的雷劫劈了下来,阵法亮起,贺乾清的身影淹没在一团紫光之中。
“紫色的雷劫?第一道不应当是最弱的一道么?”杨羽耀看向贺乾清的位置,微微蹙眉,感到疑惑。这是他拥有的记忆中第一次观摩渡雷劫。杨羽耀记得,在散修宝典中有介绍过,一些大能前辈会允许后辈以护法的形式观摩他们渡劫,以获得相关的经验。比如雷劫的规律等等。
同时散修宝典也记录着不同威力的雷劫,像紫色雷劫属于威力极强的,基本上只会在晋升大乘期和渡劫期的渡劫最后才会出现,然而贺乾清的雷劫第一下就是紫色的……晋升渡劫期的雷劫那么自由的吗?但看着贺乾清很淡定的神情,似乎又没什么不对的样子……然而随着雷劫的持续,杨羽耀的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这是第几道雷劫了?应当是第三十一道,就算是这雷劫不按常理来先出强的,也不至于三十一道道道都是紫色的雷劫。杨羽耀猛然抬起头望向天空,漆黑的劫云仿佛占据了整个世界,短暂的喘息间,似乎有种更加可怖的能量正在雷劫中孕育。
“不对,这个雷劫不对,师尊的这雷劫绝对有问题!”杨羽耀低声喃喃道,担忧爬上了他精致的眉眼。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道巨大的,紫金色的雷劫携带的磅礴的威势贯穿劫云,朝贺乾清劈下。
杨羽耀的心脏一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据他所知,紫金雷劫根本不应当出现在这里,它只应当出现在渡劫飞升的时候,因为不到渡劫期的修士身体素质根本扛不住它的威力。这雷劫,像是与贺乾清有深仇大恨一般,非得将他弄死在这里,否则不死不休。
“师尊……”雷光消散后,看到贺乾清扛过了这次雷劫,只是衣服尽损,杨羽耀稍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更强的紫金色雷劫接踵而至,再次将贺乾清淹没在一片雷光之中。杨羽耀甚至能够感觉到,因为这超越正常强度的雷劫,用于削弱雷劫,甚至用灵石加强过的阵法都快要扛不住,出现了濒临崩溃的迹象!
雷劫之中,凭借超强的身体素质和仙灵丹的辅助在扛过数道越来越强的紫金色雷劫后,贺乾清也终于顶不住,呕出了血。就连他的双耳也感到了刺痛和湿热,耳朵里嗡嗡作响。贺乾清也不知道为何,从晋升大乘期那次开始,他渡劫就像是得罪了天道,雷劫的强度远超正常应有的强度。因而渡劫期一开始出现如此强度的雷劫他也是有心里准备的,然而当紫金雷劫出现,情况已经开始失控。但哪怕明知强度严重超标,雷劫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只能硬抗下去,或是生,或是死。
“混账!休想让我折损在此!”贺乾清将嘴角的血迹一抹,咬着牙站了起来,对天怒吼道。像是被他的挑衅激怒了一般,紫金雷劫变得更加猛烈也更加频繁,转瞬间贺乾清就变成了一个血人,满脸鲜血中,唯见一双眼眸凌冽不屈。
贺乾清的雷劫再度发生了变化,紫金色的雷劫变成了一条条数百米长的金色巨龙,张牙舞爪地向贺乾清扑去。雷光之中贺乾清高大的身影到了下去,杨羽耀的脑子突然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他的身体也仿佛变得不再受他自己控制,跳下了巨石,踏进了开始前贺乾清告诫他不可踏入的阵内。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离谱的雷劫的轰击下,阵法早已彻底破碎,失去了所有的功能,原本为了绘制阵法而整平的地面变成了一个数千米宽的深坑。杨羽耀跳下巨石后便顺着斜坡一路下滑,金色的雷劫带着灼热的杀气在他的四周炸开,但不知是否是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居然没有一道雷劫碰到他。杨羽耀跑到巨坑的中心,才终于再次看到了贺乾清的身影。明知雷劫将贺乾清锁定为目标,杨羽耀的双臂却不由自主的抱住了贺乾清。虽然怀中的人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但雷劫未停,劫云未散。那人应当还有一线生机。
杨羽耀取出包括生机丹在内的疗伤丹药给贺乾清服下,用袖子擦去贺乾清脸上的血迹,看着贺乾清渐渐恢复呼吸。脑子莫名地想到人被电击后有可能出现短暂的心脏骤停的知识。说来也怪,当杨羽耀抱住贺乾清后,雷劫就停止了,但是劫云却没有散去,像是在等待杨羽耀的离开一般。可这渡劫,会有那么人性化的反应吗?
“师尊!”看到贺乾清睁开眼,杨羽耀松了口气的同时默默地在心里感慨贺乾清身体素质的坚韧,面对这般闻所未闻的金色雷劫下都扛下来了,虽说杨羽耀给了一些丹药,但若非贺乾清本人生命力足够顽强,这些丹药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小耀,你怎么……为师不是说……”很快便恢复了的神志的贺乾清反手将杨羽耀抱紧怀中紧紧护住,然后才发觉事情有异。刚刚轰击他密集如雨点的雷劫居然久久不见落下。
“师尊,别担心,我过来后雷劫暂时停了。不知为何这雷劫不会劈我,你可以趁机先调息一下。”被贺乾清闷在怀中的有些含糊地说道。
“既然如此,小耀你尽快离开,别去赌这个可能性。”贺乾清松开了杨羽耀催促道。
“但……”杨羽耀有些犹豫,罕见地理智出逃,他担心他一离开,那般猛烈的雷劫会再度降临到贺乾清身上。
“为师不会失败的,毕竟我可不想没有你在身边。”贺乾清笑着安抚道,虽然没有被杨羽耀擦干净血迹的脸上露出的笑意看起来更像是在勉强。杨羽耀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听话地退开,同时狠瞪一直盘踞在上空的劫云,用眼神进行无用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