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珠道人和易子期来参观后的第二天，杨羽耀打开迅联查看自制的计划完成表，认真查看自己的要做的事情是否有所遗漏，然而他认真地确认了一遍，肯定了自己给自己安排的工作都做完后，心里却一直觉得遗漏了什么，甚至忘了列入计划表的事情。

　　 “我究竟是忘了什么事情呢？”杨羽耀走到窗边，眺望着窗外心想道。随即他看到跑去林子里练剑的李奉知扛着一只野山羊回来，忽然就想到自己是忘了什么了。他将自己即将成婚举办婚礼的事情告诉了所有他能想到的，他认为应当告诉的人，偏偏漏了就在眼前，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年节必定是要和他们一起回夏都的李奉知。

　　 在这事上，杨羽耀甚至不必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应当告诉李奉知，毕竟总不能让李奉知同他们一起回夏都后，莫名地就开始参加婚礼了，就算是客人，大概也会不知所措吧？杨羽耀扶额，开始思考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偏偏漏掉了身为他徒弟的李奉知。

　　 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杨羽耀意识到他前面挑选高告知这个消息的人时，因为想到了他们还并不知道他与贺乾清交往的事，于是开始纠结于是否该告知，如何告知对方才能接受。而李奉知由于属于已经知道了他们关系的人，就被杨羽耀给跳过去了。

　　 “还是得尽快先告知一下奉知这件事情。”杨羽耀为自己犯这种蠢而哭笑不得，并决定今天就把这事给做了。继续拖下去的话，他反而更加不好开口了。不过是李奉知的话，杨羽耀也就不需要贺乾清陪着他给他提供些许精神慰藉了。

　　 于是杨羽耀等到了李奉知正在上楼，便打开房门出去等他。在二楼，就连黄雅他们都不会上来，因此只要再用符箓等术法屏蔽下生声音，就是很安全的谈话环境了。

　　 “师尊？”没想到一上楼就看到杨羽耀，李奉知的心情瞬间有些小雀跃。他连忙拍打自己的衣衫，整理自己的仪容。

　　 “日安，奉知，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杨羽耀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或许是过于直截了当，李奉知瞬间紧张起来了。

　　 “是，是什么事情？”李奉知甚至紧张到有些结巴了。

　　 “不必那么紧张，只不过是这次年节我们回夏都，我和师尊会顺便成婚。”杨羽耀答道，“毕竟是行程安排的一部分，所以提前和你说一下。”

　　 “师尊你和师祖……会在年节成婚？”李奉知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地响了起来，而且心脏变得很痛，与此同时，一股无比强烈的，混合着伤心与愤怒的情感在他的身体里爆炸，炸得他的脑子晕晕乎乎的。

　　 “奉知，你……”觉得李奉知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儿的杨羽耀开口正要询问，李奉知就朝他扑了过来，对准他的唇就要吻上去。

　　 李奉知的反应完全出乎杨羽耀的意料，惊得杨羽耀瞳孔放大，在李奉知吻到自己之前向后撤去，同时丢出术法，束缚住李奉知。刚得稍稍松了口气的杨羽耀抚着心脏狂跳的胸口，抬眼便看到上楼的贺乾清刚好从拐角处转到走廊这里。

　　 “小耀，发生了何事？”开口问道。“奉知这小子做了什么？”

　　 杨羽耀的判断略有失误，贺乾清这次并不是从楼梯上楼的，刚刚从大门进入屋子就感知到杨羽耀的灵力波动的贺乾清是直接从门口闪现到这里的。虽说杨羽耀总是像是在呼吸一般地使用着他的灵力，但贺乾清也已经熟悉杨羽耀到能通过杨羽耀的灵力波动的变化感知他大致的状态。

　　 “师尊……”杨羽耀看向贺乾清，依然有些恍惚。相比起李奉知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带来的惊吓，杨羽耀感到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李奉知做出这样举动的动机，此时此刻，杨羽耀有种他的三观再一次崩塌的感觉。

　　 “师尊，究竟是这个世界的人更容易喜欢同性，还是我更容易遇到喜欢我的同性？”杨羽耀声音有些许颤抖地问道。他并不觉得喜欢同性是恶心可怕的事情，可被那么多人爱上，却让他觉得异常的恐慌。

　　 被人所喜欢，本来应当是值得高兴的好事。然而当着喜欢超过了一定的程度，变成了爱，在杨羽耀看来，就变得非常的沉重了。故而是否接受，就需要格外的慎重。被贺乾清再次表白时，杨羽耀虽然也有些慌，但也有那么些许庆幸，庆幸在这个世界有人会爱自己。

　　 诚然，那个时候的杨羽耀还未考虑过谈恋爱，但有人对他产生恋情，那至少证明他还是有一定魅力的。只是杨羽耀自己也觉得自己比较寡情，难以给予对方对等的感情。有一个人爱自己就非常足够了，再多一个，在易子期表白时，杨羽耀已经觉得自己德不配位了，结果现在连李奉知也……

　　 人和人明明可以有那么多种正向的情感，亲情、友情、师徒情、同窗情，这些情感明明也很美好，而且可以是多人共享的情感，可杨羽耀接二连三地需要面对的，却是爱情，偏偏是爱情这种最容易走极端，极易激发大量占有欲的感情。

　　 虽说有人能够做出你们都是我的翅膀这样的抉择，杨羽耀肯定是做不到的，虽然杨羽耀也不觉得可能能够达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程度，但起码在感情持续时间，杨羽耀认为应当一对一。

　　 可问题在于，被拒绝的人会受情伤，修士们受了情伤往往又更重一些，如果是杨羽耀所不在乎的人倒也就罢了，无论是易子期还是李奉知，他都挺在乎的。他把易子期视为极好的好友，而李奉知于他而言，是朋友，是学生，是兄弟。杨羽耀负担不起他们的这份感情，也接纳不起，却又担心他们走极端。

　　 “若是以我的观点来看，是因为小耀你极好，让我不知不觉地爱上你。想来别人也是如此。”贺乾清从被杨羽耀施术束缚住的李奉知身旁走过，将他的少年抱在怀中说道。“不过，从小耀你把奉知定住来看，这小子似乎做了太过的举动？”

　　 “嗯，是的。吓了我一跳。”杨羽耀承认道。他看向李奉知，心情也随之变得复杂，自己的徒弟似乎爱上了自己，以至于一时间失控做出如此举动。如此一来，他未来该如何与李奉知相处才好？他应当，没有做过什么会令人误解其意图的行为吧？

　　 “小耀，若是感到难受，与奉知断绝师徒关系便是。”贺乾清劝说道。

　　 “师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奉知对我有这样的情感？”杨羽耀语调微沉，询问道。在杨羽耀的印象中，贺乾清很擅长察觉这些细微的情感。

　　 “我确实有所察觉，但并不能百分百的确认。”贺乾清答道，“我也有想过和小耀你说及此事，但在这事发生之前，我这也始终只是猜测。不过如今想来，我应当提前告知你才是，这样你这次也不会受此惊吓。”

　　 “师尊，关于这事……”杨羽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想还是先和奉知谈谈吧。”

　　 杨羽耀不想贸然就做出决定，虽说他一开始并不想收李奉知为徒，但现在已经是正式师徒了，那也不好说因为这样就断绝师徒关系了，说结就就结，说断就断，如同小孩子吵架说绝交一般，未免太过于儿戏。。

　　 “由小耀你决定。”贺乾清说道，他将选择权交给杨羽耀，他愿意相信杨羽耀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毕竟这个少年对感情的迟钝，主要是体现在别人不对他直截了当的表明心意，他大概率不会察觉这份感情。但明确了这份情感后，杨羽耀一向有自己的判断。

　　 “嗯。”杨羽耀点点头，撤去了施加在李奉知身上的术法。

　　 李奉知终于能重新活动和说话了，杨羽耀刚要开口和李奉知谈论此事，李奉知的泪珠就跟断了线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迈出右脚想要上前，却又收回来。

　　 “师尊，求你，不要赶我走！”李奉知哭得哽咽地请求道，“我……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对师尊你怀有这样的情感，所……所以才在得知师尊你要成婚时难过的有些失控……我……对不起……”

　　 “你先坐下，然后我们来好好谈一下这事。”杨羽耀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三把椅子，用灵力移了一把到李奉知的旁边，随后自己坐到了一把椅子上，双手十指交叉地搭在腿上，看着李奉知说道。

　　 “好……”李奉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应道，眼泪依旧流个不停。他时不时擤了擤鼻子，看起来可怜极了。贺乾清在最后一张空椅子上坐下，在这杨羽耀斜后方的位置，看着他徒儿的背影和他的徒孙。

　　 若他们是正常的师徒关系，大抵会让许多人都无比羡慕。毕竟他们三个每一个，都称得上是天之骄子，杨羽耀甚至可以归为论外。但他们一个师父，一个徒弟，都对杨羽耀产生了本不应当有的情感，让事情变得异常的困难。

　　 “奉知，我希望你先告诉我，你是何时意识到对我产生了这样的情感？”杨羽耀开口问道。“是在听到我要与师尊成婚后，还是听到了我和师尊的谈话后。亦或是更早之前？”

　　 “唔……应当是在我失控，被师尊你定住了的时候。”李奉知把双双搭在大腿上，双腿并拢，低着头一副很乖巧的样子，他现在倒是没有继续哭个不停了，但是一开口，依然忍不住滴落几滴眼泪。

　　 “我……之前在知道师尊你和师祖是伴侣后，每每看到你们相处，我就会感到有些不舒服，直到如今，我才明白过来……我是因为心悦师尊，所以才会感到难受。”李奉知苦涩地答道。

　　 “奉知，由于这种情感的诞生，具有一定的不可控性，所以我不会因你对我产生了这个的情感而斥责你。但我想你应当清楚，这对我的情感是错误的，并且我也不可能接受你的这份情感。”杨羽耀说道。

　　 “可是师尊你和师祖……”李奉知问到一半，又哽咽了。

　　 “我们的这种关系当然也同样是不受这个世界待见的，若是被公众所知，势必被众人所唾弃，所以我们需要步步为营，仔细掂量。也需要要求你那是对天发誓，以隐藏这个秘密。”贺乾清开口说道。

　　 “你爷爷曾经是教书先生，那你应当知道，即使是在凡人之中，师徒相恋同样是被视为不应当发生的背德恋情。奉知，你甚至可以理解为，小耀与我，随时都会因这关系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贺乾清补充说道。

　　 “是的，我不希望你也陷入这场危机之中。被他人恶意用言语攻击和造谣造成的伤害是可能很严重的，会让人彻底崩溃，乃至丧失对生的意愿。此外，奉知你之前也说过你爷爷曾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如今我已经得一人心，自是要珍惜，心无旁骛。”杨羽耀以相对温和的态度说明完他拒绝的缘由，随即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因此虽说你如今心悦于我，但你若想继续与我保持师徒关系，就必须隐藏遗忘这种情感。你我只是师徒。若你无法做到，你我便结束这段师徒关系，从此陌路。二选一，没得商量。”杨羽耀以坚决的态度给出了李奉知选项。

　　 留下，或是离开，李奉知放在腿上的手抓皱了裤子，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懵懂的恋爱，却在意识到的当日必须面对失恋。杨羽耀说得已经无比明白，不管他做出何种选择，杨羽耀都不可能接受他的这份情感。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两个选项对于李奉知来说根本没有抉择的必要。哪怕离开与杨羽耀彻底断绝来往其实是对于李奉知来说是最好的选项，而继续留下他其实是在杨羽耀和贺乾清的关系被曝光后，大概率会受到波及，但李奉知想要留下来。

　　 就算不能与他所爱的人成为伴侣，甚至会因为看到杨羽耀与贺乾清相处而难受，李奉知也依然想要留下来。

　　 “师尊，徒弟我，想要继续做你的徒弟！”李奉知回答了他的抉择。

　　 “好，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决定，未来不会因此而后悔。”杨羽耀说道。

　　 “我肯定不会后悔的！”李奉知握拳坚定地说道。他只想留在杨羽耀的身边，时常能够见到杨羽耀，就算一直都不能是道侣，他也可以接受。贺乾清有些佩服李奉知做出这个选择的勇气，天天相见却爱而不得，绝对比见不着长久的思念更加的磨人。

　　 “师祖……”李奉知突然看向了贺乾清，有些犹豫地开口。

　　 “何事？”贺乾清问道。

　　 “师祖你会不会因为我喜欢师尊而厌恶我？”李奉知有些担忧地问道。

　　 “自然是不会，小耀那么招人喜欢，若是每一个喜欢他的人我的厌恶，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贺乾清答道。他对李奉知的情感很复杂，但绝没有厌恶。“不过你真的要留下？”

　　 “当然！因为师祖现在都已经渡劫期了，万一哪天飞升了，师尊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得照顾他！”李奉知这话说得，颇有种随时准备伺机而动的饿狼的感觉。甚至像是盼着贺乾清早日飞升。

　　 早日飞升对修士而言绝对是最好的祝福，但贺乾清却听着极其不爽，他猛然站了起来，灵力让他的长发和衣摆无风而动，甚至拔出了长剑，指向李奉知。

　　 “小耀，我觉得还是应当给你清理师门才是！”贺乾清看着李奉知，冷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