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棋局遭到了破坏？什么意思？何人所为？”贺乾清问道。

　　 “为谋杀你而设的阵法遭到了破坏，而白凌雪认为，这是小耀做的。”段窈染答道，“虽然她也疑惑小耀是怎么做到的，毕竟当时小耀还被囚禁着，又身中秘药木偶，连灵力都使用不了。但小耀是当时唯一可能推测到她计划的人。因为她在小耀被囚禁的时候，曾经借助薛仁的身体和小耀说过话，这是她留下的唯一的破绽。”

　　 “当然一开始白凌雪也不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有本事推断破坏她的计划，直到小耀被赶出青锋宗后发生的事情，让白凌雪肯定小耀确实是看透了她的计划。”

　　 “此话怎讲？”贺乾清听完段窈染的叙述，感觉脑子有些懵。

　　 “这事我也是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理明白的，即使我直接看了白凌雪的记忆。”段窈染无奈地说道，“在白凌雪的计划中，小耀是要遭到非人的虐待但不能死，除了让小耀活着是她换来秘药木偶的条件之一外，她害怕你悲愤交加气到失控，未等雷裂他们把你引导阵法位置便将他们击杀，甚至将阵法无意间一同破坏，导致计划全盘崩坏。在她看来，若是小耀还有还活着，却只是失踪，你会去找雷裂他们质问，逼问他们把小耀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不是直接出手。”

　　 贺乾清一愣，随即捂脸苦笑。“不得不说，她还是挺了解我的。这确实是我会做出的选择。”只要杨羽耀还活着，他会优先选择找到杨羽耀，其他的事情都可以靠后。那时他收到消息刚出关就去找雷裂质问，若不是雷裂咬定说自己不知道杨羽耀在哪儿，他也还没那么气急败坏。

　　 而偏偏在他在气头上的时候，从落魄滩返回的弟子偏偏又带回了他赠与杨羽耀护身的玉佩，本就已经被气得理智不清的贺乾清那一刻是真的觉得希望彻底破灭，轻易地就相信了他所爱之人已死的事实。

　　 正如白凌雪所认为的那样，当贺乾清悲愤交加到达了极致的时候，雷裂是根本没有可能将贺乾清引到目标地点。

　　 “毕竟她潜伏在青锋宗好几年，暗中研究了你那么久。”段窈染感叹道，白凌雪与她同为合体期修士，但这个善于使用阴谋诡计的女人，让几乎所有的修士都认为宁可得罪渡劫期邪修都不要得罪她。

　　 “但她为何从小耀离开青锋宗的事情判断得出小耀识破了她的计划？”贺乾清疑惑地问道，“难道就因为王家的人没能把小耀带走？”

　　 “关于这个……”段窈染看向贺乾清，表情古怪，“白凌雪判断的依据是，小耀的死讯传回了青锋宗。”

　　 “……这是何意？”贺乾清感到疑惑。

　　 “这个……若是小耀还记得或许可以确认是不是那么回事了，”段窈染说道，“虽然之前我有调查出雷裂有给小耀下降头，想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王家。但小耀却躲开了王家，没有死却刻意留下了玉佩制造了一个让我们觉得他已经死了的局。白凌雪认为，这些小耀刻意为破她的局而做出来的举动。”

　　 “有点儿乱，等等，让我先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把自己给说晕了的段窈染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整理思路，“大概就是，白凌雪认为小耀知道他只是破坏了阵法并不能真正地破这个局，只要给雷裂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可以重新修复那阵法再想办法将乾清你引进去启动阵法。”

　　 “所以只有当雷裂他们死了，青锋宗白凌雪埋下的暗子都被清除了，这个局才真正地被破。而要达成这个目的，小耀他必须让你知道他因此而死。你会为了他向这些伤害了他的人出手，将他们杀死，甚至因此一气之下离开青锋宗。因此这消息必须尽早传回来的，让白凌雪来不及布置更多的后手。”

　　 “所以，这对于小耀而言无论怎样都是必死局，但小耀为了我，提早了这个过程……只是不知为何，小耀活下来了。”贺乾清单手捂着脸，嘴角扬起，身体却不断地颤抖。他眼睛无比地酸涩，却发现流不出眼泪。心脏绞痛，好似得了心疾一般。

　　 贺乾清花了一段时间，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重新冷静了下来，回顾了一下段窈染告知他的信息。

　　 “那白凌雪埋在青锋宗的那些暗子，我们都清理掉了吗？”贺乾清问道。

　　 “都清理掉了。薛仁、雷裂，以及那几个参与较深的长老，都是白凌雪的暗子，都被你所杀。”段窈染答道，她想不明白，为何那么恰好，杨羽耀究竟是如何知道白凌雪暗子具体都有谁的？

　　 “那白凌雪又是如何拉拢到鬼族和海族的？”贺乾清接着问道。

　　 “嗯，我先说鬼族这边吧，这边比较好说清楚。”段窈染想了想，决定先从简单的开始。“差不多在你离开青锋宗的时候，一名相貌阴柔的男性邪修主动找到了白凌雪，询问她能不能依照他大人提供的名单找到这些修士的准确地址，作为交换，鬼族会帮她杀一个她想杀的人。一开始白凌雪自然是不信，但随后他便唤出了包括一个红衣厉鬼在内的数百个厉鬼，将白凌雪团团围住，以威慑的方式说服了她。”

　　 “但白凌雪此人不可能甘于被威慑。”贺乾清说道。

　　 “是的，正是如此，在取得这名邪修的信任后，白凌雪以帮忙谋划的方式，对他们进行坑害。她想让鬼族得罪所有的宗门，让他们相互厮杀。”

　　 “她想让鬼族出手杀的人便是我？”贺乾清问道。

　　 “正是，但乾清你的确也在那邪修提供的鬼族想要猎杀的名单内。”段窈染承认道。

　　 “所以这次才会出现那么多高境界的鬼族，看来他们双方都很重视我啊。”贺乾清冷笑，“那海族呢？又是怎么回事？”

　　 “海族这边的信息很碎，很多都是白凌雪的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和推测，真实性待考。”段窈染神情有些苦恼，她思索这该如何说才好。

　　 “现任的龙王曾化成人族修士的模样，围观了小耀参与的那次宗门弟子大比，被小耀相貌所惊艳，至此念念不忘。而那王家次子王璟不知是怎么得罪到了这位龙王，被其所杀，却又留了一个分身，以王璟的身份留在了王家。”

　　 这个消息惊到了贺乾清，他刚想开口，但转念一想，为了不打断段窈染的思路，决定先继续听下去。

　　 “王家部分的人知道此事，并他们接受了龙王的这个做法。在他们看来，用一个废物儿子换来一位龙王作为家族的后盾十分值得。王家作为世家之首，虽然看上去风光，实际上却因为多代没有天之骄子出生而越来越衰败，何况他们也无力反抗他。”

　　 “白凌雪为了稳妥找到王璟谋求秘药木偶，却不知道王璟已被人掉包。对于龙王分身提出的要求她并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王璟曾因贪恋小耀的美色当街强抢小耀被你阉了的事情在修仙界无人不知，她也不例外。直到小耀的死讯传遍了整个修仙界，那龙王便愤怒地上门问责，白凌雪才知道她以为的王璟其实是当今龙族的王。”

　　 “总之依靠求饶和劝说，白凌雪保下了一条命，那时这龙王也不知道有何顾虑，不敢大张旗鼓的行事。你去王家问责后，他便放弃了伪装成王璟的那具分身。直到白凌雪在发现小耀还活着后，为了增加胜算再度找到了他，请求他出手，她会设计让龙王得到小耀……”段窈染怒骂一声，抬脚一脚踢向白凌雪的头颅。白凌雪的头颅被她踢得很远，才愤愤地用灵力拾回。“可恶的臭爬虫，竟然也敢觊觎我家小耀？！”

　　 “咳，注意言辞，小耀可不是你家的。”贺乾清假咳一声，警告道。

　　 “喂！乾清你能不能别那么小气！小耀还不是你的媳妇呢！”段窈染用手臂勒着贺乾清的脖子，打闹地抱怨道。

　　 “……仙姬段窈染，注意你的形象。”在一阵可疑的沉默后，贺乾清开口提醒道。

　　 “你和小耀，不会是真的要成了？”段窈染放开了贺乾清，改用传音问道。

　　 在修仙界中仙尊这一称呼没有性别之分，无论男女，境界在化神期和化神期以上都可以称为仙尊。而对于修为高，相貌又特别美丽的女修，人们则会冠以仙姬这个称呼。目前来说，修仙界公认的仙姬有四位，除了芙蕖仙尊段窈染外，还有金玲仙尊竺墨兰，女华仙尊许秋水，和清寒仙尊冷梅香，四位美人各有特色，爱慕者众多。更神奇的是，这四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至今无一人成婚。

　　 曾经人们因段窈染和贺乾清关系极好而以为两人是道侣关系，为此两人都还公开辟谣过。

　　 “不是的，别瞎猜，乾清与我而言只是异父异母的异姓兄弟罢了!”段窈染曾这么说过，这异姓，即是姓氏的姓，又是性别的姓。由于段窈染不时会说出一些惊世言论，偏偏这些还都是真的，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毕竟段窈染也曾公开说过若是杨羽耀稍微打扮一下会比她更好看这样的话出来，当时人们还不信呢！段窈染说这话那时杨羽耀才十岁，贺乾清护得紧得狠，亲眼见过杨羽耀的人很少，虽然那时便已有传言说乾清仙尊贺乾清收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男孩做亲传弟子，可一个男孩比四位仙姬之一的段窈染还美？那时的修士们是不信的。

　　 直到杨羽耀被迫参加了那次宗门弟子大比，在众人面前亮相。众人才知道段窈染此话毫不夸张，甚至是十分保守了。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少年，纵然素面朝天，依然能艳压群芳。

　　 “窈然，说起来你以前总说小耀是我收的童养媳是怎么想的？”贺乾清问道。

　　 “只是想调侃你罢了，竟然铁树开花，看到那么漂亮的孩子就想收徒了。”段窈染用袖子遮住嘴笑道。

　　 “我收小耀为徒并非因为他的容貌。”贺乾清否认道，再一次回忆起与他初次遇见的情景。明明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却已经会为了保住家人而冒险独自引开危险的妖兽。

　　 “妖兽……对我更感兴趣，我离开，娘亲和弟弟在周伯的保护下更容易撑到救援到来……”那时贺乾清询问这被血污弄得脏兮兮的，一头撞到他腿上的小孩儿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时，杨羽耀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这般回答他。“我叫……杨……羽耀……”

　　 之后这孩子便昏了过去，贺乾清猜，或许是因为这小孩儿的回答触动了他，让他鬼使神差地决定将他救下带走。

　　 那年夏国国都的妖兽之乱贺乾清不用想便知道其中定有蹊跷。但这种王国内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去处理调查，用不着他费神，而且若是朝廷不主动邀请，他们是不好出手的。虽说夏国尤其重修行，夏国皇室各个资质都很不错，现任皇帝甚至是炼虚境。在朝官员，甚至是普通士兵当中，修士比例都极高。但即使如此，与修仙界的各个宗门之间关系依然十分疏离。

　　 这世间人们对成为修士趋之若鹜，但宗门势力和各个国家势力之间有着很微妙的隔阂，在各个宗门的修士眼中，若是有修士为某国家所聘用，入了朝，做了官，那便是入世了。虽说王公贵族也会把他们的子女送入宗门修行，但这微妙的隔阂始终存在。甚至于消息都会产生隔阂。一般来说，各国的朝廷会和各个宗门合作，但彼此不相互干涉内部管理，以此约定俗成的方式来确保双方势力的稳定。就算是夏国这般一开始建国的君王便是修士的国家，亦是如此。

　　 涉及修士，异族的事情宗门出面，涉及凡人的事情若是没有危害到自身，则宗门不可以插手。对于这样的责任划定，双方都很满意。若非如此，很可能就演变成该国内不允许宗门势力生存，而宗门势力纷纷圈地为王的事情发生。

　　 “对了，你之前提到的那四处打听小耀，那疑似夏都来的人还有见到吗？”贺乾清突然问道。

　　 “没有，很久没见到了。”段窈染摇了摇头答道，“小耀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能看看他么？”

　　 “他身上的伤已经被治好，现在依然被秘药木偶控制着，你可以过去看他，不过别靠太近。”贺乾清犹豫了一会儿后答道，随即将段窈染带向杨羽耀所在的小屋。走到小屋门前，段窈染抬手正准备敲门，犹豫了一会儿，将提着的白凌雪的头颅塞进贺乾清的手中，才重新抬起了手，轻轻敲了敲门。

　　 “窈然，来看小耀？”开门的是慕容思雨，在看到是段窈染后，她微笑着侧身让段窈染进来。

　　 看到屋内将一只空碗放下的贺乾清，段窈染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刚外面和她聊了那么久的是贺乾清的分身。此时杨羽耀已经服下了慕容思雨煮好的药，身上的银针也已经被慕容思雨拔下，让贺乾清穿好了衣服，安安静静地躺着。真正放下心来的贺乾清这才感到嘴里齁咸，海的味道充满了他的口腔，赶忙弄了只碗到了些清水漱了漱口。

　　 段窈染小心翼翼地走向杨羽耀，虽然躺着的杨羽耀闭着眼睛，段窈染却依旧一副害怕吓到他的模样，直到距离床边还有一尺多的距离时，段窈染才停下来，安静地注视着闭着眼睛躺着的少年 。

　　 这被渔民遗弃的小屋陈旧破败，虽已经过了一番修葺打扫，但依然简陋，然而在段窈染眼中，面容恬静的少年即使只是躺着一动不动，却好似一束光，点亮了她眼前的整个画面。

　　 半年未见，段窈染以为杨羽耀并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毕竟结丹后的修士容貌基本已经固定，不会继续成长，亦不会衰老。但现在见到了本人，段窈染却惊讶地发现，杨羽耀还是杨羽耀，却又不是那么一样了。

　　 “小耀他，变得更加好看了！”段窈染惊诧地同贺乾清传音道，她无法判断杨羽耀此时是否是在睡熟，中了秘药木偶的结果让一个人的状态难以判断，但段窈染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使用传音，以免惊扰到这美丽得好似一幅画般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