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退无可退
许都内外，酷热之中夹杂肃杀。
曹操返回司空公府，稍稍洗漱沐浴降了降暑气，这才准备会面公府群臣。
他独自等候时，神情阴郁。
杜夫人被抢走了，尹夫人也被抢走了。
这都是小事，几个儿子被抢走，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曹洪被杀，让他直接瘸了一条腿。
曹洪很重要，尤其是曹仁、曹纯兄弟都十分优秀的情况下，曹洪这位都护将军能有效摊薄曹仁兄弟的影响力。
曹操没有选择的余地，曹仁也没有。
特别是曹纯，生性克制，形貌出众，性格比曹仁更讨人喜欢，在士人中风评极好。
厅堂外走廊里，许褚沉重步伐响动。
袁绍都走了，你曹操又能活多久？
所以荀攸对黑熊的恐惧没有那么大，可作为荀氏的一份子，他不得不为宗族做考虑。
现在形势很不妙，给曹操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他记得很清楚，是荀彧出现在城头压制了刘若。
可荀攸又能有什么办法？
但凡黑熊手轻一些，留郭嘉一条命，大家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曹操抬手搓搓脸，又整理袍袖，端坐上首不动。
曹仁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拱手长拜：“弟领命。”
曹仁已抵达许都两日，此刻的曹仁不怎么敢抬头看曹操。
“没有荀彧的事，他没有从叛。”
护军韩浩字元嗣，领军史涣字公刘，这两个人分管了中军各部的选拔、补员与调动。
曹操眼圈泛红：“看仔细些。”
许褚当即就去请荀攸，荀攸的精神状态也不好。
不让继承爵位，就拿不到俸禄，也无法名正言顺接管、经营封国私产。
尤其是曹纯，不能再让他督管虎豹骑了。
黑熊已经给城上投掷了公文，荀彧却压着没有看。
好在卫将军曹鼎、都护将军曹洪死守都城，击退了黑熊，才让阴谋没有得逞。
黑熊的复仇，会让绝大多数人踏上王允的旧路。
曹操起身，将佩剑双手递给曹仁：“诸刘不除，我曹难生。”
这些人死就死了，但血会将许都内的其他公卿百官连同家族一起染红。
到现在为止，也没几个曹操亲兵出身的将校；现在没有，未来也难。
不找一个能征善战、年富力强的军事权力继任者，你找你十六岁的儿子？
灭三族的压力时刻盘绕在曹操的头顶，容不得他私心作祟。
“喏。”
琅琊王十年前病逝，因为战乱，其子琅琊国太子刘熙迟迟无法继位。
不敢想象，如果曹鼎没有扛住压力，开启城门放黑熊入城，那必然天翻地覆。
“是。”
荀攸虽然是荀彧的侄儿，可年龄要大出十几岁。
“请军师来见我。”
可实在没有好的解决办法，那只能杀。
曹仁忍住内心惊骇，继续阅读竹简，竹简上的内容揭发了一个叛乱阴谋。
看完竹简，曹仁神情木然起来：“兄长，怎么不见荀令君？”
已经顾不得谋算自家，如果强行提升曹丕的地位，曹仁兄弟无所谓，降将集团保准出问题！
袁绍比曹操才大多少岁？
这种心气消散、低靡的自我认知，才是致命的。
侍中刘艾出使河洛调解纠纷时，竟然鼓动黑熊袭击许都劫持天子；许多宗室重臣同谋，更是策反了张绣。
他的乡党也是曹仁兄弟的乡党，这兄弟两个夺权的概率很大。
“子孝，看看这个。”
曹仁这才顺利接过竹简，就见上面写着：“豫州刺史刘彰连同其弟平虏将军刘勋、校尉刘偕、虎牙将军刘若、原琅琊太子刘熙谋反。”
剿灭这么大的叛乱，督军曹仁，追叙前功，怎么也能跻身重号之列。
曹仁不见许褚转递，就上前接住，只是曹操不肯松手，曹仁这才抬头去看曹操。
加上去年博望坡一役的惨败，以及今年黑熊围雒阳割麦而去，不仅让各方认识到了曹军的虚弱，就连曹军内部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同时也觉得己方弱势。
王国如此，宗室侯国更是数不尽数。
所以宗室与许都朝廷之间的仇恨，一点都不小。
先动手去杀，杀戮的过程中，很多问题就变小了，就不重要了。
唯一和平交流的机会被掐灭，然后就是曹洪被砍死，张绣叛变，诸刘叛变，许都朝廷处于分裂的边缘。
“军师就在侧厅等候。”
如果内部兄终弟及、父死子继，那还要朝廷做什么？
这些年因老王身死，朝廷不派使者主持继承典礼，前后有九个王国暂时无主。
论实际战功，曹昂死之前，曹洪负责荆州战场；收降张绣后，曹洪就被荆州军逐步从南阳地区驱逐。
毕竟，曹仁、曹纯兄弟都不缺部曲、故吏门生。
曹操面无表情，将一卷竹简递出。
如果未来曹家大权落到曹仁、曹纯手里，曹操、曹洪这一脉就很难夺回来。
不能小范围提升，要进行隆重的晋升，要明确发出信号，那就是曹仁就是未来的曹氏集团权力的继承者！
只有这样，才能牢固团结曹仁兄弟，稳住梁沛乡党，稳住汝颖人，稳住朝廷，稳住各州士户、青州兵。
现在许都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寄居许都各处的诸侯王子弟都在抓捕范围内，这些人要么畏罪自杀，要么殊死抵抗。
形势窘迫到了如今的地位，他曹仁必须勇敢站起来，承担起应有的责任，才能配合曹操支撑起来。
诸侯王太子继位，是需要朝廷派遣敕使进行认证的。
而曹仁呢，始终是宗室近支中最能打的那个，攻势之猛烈，杀性之酷烈，就连曹操都感到有些难以压制。
整个曹氏宗族内部，目前曹操实际的权力继承者有两个，都护将军曹洪是一个，督军曹仁是一個。
朝廷都是这么个态度，郡县方面态度自然不会好说话。
曹洪有侄儿曹休，还有个卫将军曹鼎，加上曹操的偏爱，曹洪始终压着曹仁。
所以这次曹操急匆匆绕远路返回许都，就是来先下手给曹仁、曹纯兄弟升官。
“此宗族存亡之秋也，子孝当尽全力。”
哪怕前方是毁灭一切的烈焰，此刻也要冲撞过去！
黎阳之败，已经暴露了曹军虚实。
故而，曹仁颇感惶恐。
如果有人强行推升曹仁、曹纯兄弟的地位，就如当年黄琬、崔烈强行提升董卓的地位一样，这会导致曹家分裂。
只是这会夺走曹操子嗣未来的权力，稍有不慎，就是两家子嗣相互仇杀的局面。
曹操给荀彧定性，看着曹仁：“刘彰、刘偕兄弟已经下狱，刘熙与其叔父畏罪自杀，刘勋绝不是束手待毙的人，子孝你立刻率兵，围杀刘勋！我已传令元嗣、公刘，他们会配合子孝。”
这是一种标记，不仅是荀攸，这些不断死亡的诸侯王子弟，以及旁观的百官、吏士都清楚，这种血液标记会引来黑熊。
不多时，许褚引着曹仁入内。
曹操目送曹仁离去，就问许褚：“军师呢？”
而曹操的运气很不好，部曲亲兵团灭数次，曹操的嫡系发展很慢，慢的令人发指。
接住沉重的倚天剑，曹仁后退两步，才转身离去。
故而曹家没有后退的余地，荀氏为首的汝颖士人也没有。
现在只能杀，将一切能造成内部分裂的隐患必须杀戮干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