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雪姨打电话，是想问雪姨要不要来我家过年？雪姨说她今年可能会一个人过年，你跟叔叔都不陪她，我才想这样做，你跟雪姨……是在吵架吗？”

　　 文若茜给自己找了说法来圆清早打电话的谎。

　　 她又一语双关，特意暗示到萧默言父子都对杨雪不好，她才会对杨雪多一些关照。

　　 乍一听来，她的解释毫无漏洞。

　　 可萧默言只认为她在装。

　　 顾及到沈知语与两个孩子，他没有时间与她们勾心斗角。

　　 “文若茜。”

　　 萧默言沉声念到她的名字，一个呼吸后，再说：“我还当你是朋友。把两个孩子交出来，我什么都能给你。就算你要我插手你家的内斗，我也答应。”

　　 一道极冷视线斜向身后的杨雪，“你不要助纣为虐，伙同我妈做伤害我的事。现在帮我，我不会怪你，会感激你。如果，你还想要我这个朋友。”

　　 他带文若茜有一段时间，虽然是答应母亲的要求带她，可确实也是认真去完成了。

　　 他跟文若茜有上下职位的同事情谊，也有偶尔倾吐琐事的微薄友情。

　　 萧默言性子淡薄，但不代表，他朋友少。

　　 他一向以礼待人，极有教养，既有清高矜贵，也没有不可一世。

　　 所以，上中下阶层的人，皆能与他为友。

　　 文若茜确实有因为他的话，心念起了一丝动摇。

　　 一瞬之间，她也想到与萧默言一同工作的这段时间，两人其实处得都还算融洽。

　　 平心而论，她也不想和萧默言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是……

　　 动摇只有一秒钟，就马上清醒过来。

　　 这件事情，不能揽到自己头上。

　　 毕竟，是命案。

　　 “我也想帮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两个孩子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萧默言有多少成算笃定她是帮凶，她只知道，现在必须咬死不认罪。

　　 “雪姨是对你做什么了？还是对沈知语？”

　　 她佯装关心，“我也不好插手你跟雪姨的事，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就是不要一上来就怀疑我，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装的很真，真到自己都信了的程度。

　　 萧默言也在她的态度中迷失，无法确信她究竟是真不知情，还是装模作样？

　　 “我说了，若茜她什么都不知道。”

　　 杨雪为了保全文若茜，主动将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她找我不过是可怜我，想要多陪陪我。你跟你爸这两个没用的东西，一个一个心思的挂在沈淑仪、沈知语身上，没有一个人顾及我的心情！”

　　 “若茜她可怜我被你们俩气得住院，才会经常打电话给我。要不是有若茜，我早就被你们爷俩气死了！”

　　 杨雪与文若茜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在摘除文若茜身上的嫌疑。

　　 她们这出戏唱的好，叫萧默言又失了头绪。

　　 ……

　　 文若茜电话联系不了杨雪，索性就一张机票飞往S市。

　　 她打算直接赶到杨雪身边。

　　 这样做，不仅能够打消萧默言对她的怀疑，还能找机会将命案的情况，告知杨雪。

　　 现如今，她不仅自己要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杨雪也要。

　　 她得给杨雪编一套说法，让杨雪把责任给卸下来，别叫命案缠身。

　　 还好……

　　 她之前谨慎，给杨雪买了个微信小号，让杨雪用那小号给沈知语打电话，打完就删除。

　　 这才没留下把柄。

　　 文若茜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冷静处理这件事。

　　 她可不能让这桩命案牵连到自己身上，一点怀疑……都不可以！

　　 下午。

　　 文若茜抵达S市，稍微洗去一身纤尘，换上干净衣服就来陪杨雪了。

　　 萧默言还像是盯犯人一般盯紧杨雪。

　　 不给杨雪手机，掌握着杨雪的动静。

　　 他不相信，在他这般严密的盯梢下，杨雪会有机会做出伤害小孩的事。

　　 她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是她绑架就两个小孩的话，她现在什么命令都不能下，在很大程度上，也保证了两个小孩的安全。

　　 当然。

　　 萧默言派出的另一批人已经在h市展开详细调查。

　　 风雪已停，他的人马联合警方，共同搜山。

　　 在一众人马地毯式搜索下……

　　 下午3点时，在雪山山谷，找到了一群被风雪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

　　 这群孩子里，有许阳。

　　 ……

　　 萧默言派出的那一队保镖是特种兵退役以后被他返聘，有很强的侦查意识。

　　 是他派出的保镖找到了被困在山谷里的许阳和几个网友。

　　 很快，消息传到沈知语那里。

　　 一群孩子已经被保镖送往医院，进行及时救治。

　　 沈知语、6班班主任胡芸以及两名家长，匆匆赶往医院。

　　 一行总共6人。

　　 除许阳以外，另外5人是许阳在网上结交的网友，也是h市的本地人。

　　 为首的两个网友，一个叫赵凯，一个叫李娜。

　　 在h市的这些天，是赵凯丽娜带着许阳跟韩若楠玩耍的。

　　 他们原来一行8人。

　　 今天被找到的人马只有6人。

　　 不见了韩若楠，以及另一个女生。

　　 “我家若楠呢？我家若楠在哪儿！”

　　 韩若楠妈妈从昨天一直急到现在。

　　 罪魁祸首许阳都已经露面了，却还是不见韩若楠，她急的都快冒火了。

　　 许阳妈妈倒不是急，而是愤怒。

　　 在看到许阳之后，上去就是两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许阳脸上，叫病房里一群围观群众唏嘘不已。

　　 大家都有情绪，或是愤怒，或是焦急。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韩若楠的踪迹。

　　 沈知语跟胡芸两个家长稳住，进而也问了韩若楠在哪？

　　 却是没想到，得到了如下回答──

　　 “我们昨天下午去山谷玩，回去时风雪太大，队伍走散了。韩若楠跟陈灵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许阳低着头，声音很轻的说。

　　 边上另一张床的赵凯也附和，“对，我们昨天走散了。后来风雪越来越大，我们躲到一个山洞里过了夜，也不知道她们俩去哪儿了。”

　　 李娜紧跟着说：“昨天夜里风雪那么大，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是回酒店了，还是在山上。”

　　 他们几人统一口径，已经打算将喊韩若楠的死亡描述成自然灾害事故。

　　 事实上……

　　 昨天晚上，许阳跟韩若楠起了争执，他们俩打闹的厉害，许阳失手杀了韩若楠。

　　 献血淌了一地板，所有小伙伴都是目击证人。

　　 可是在一番讨论之后，所有人都决定将韩若楠的死亡伪造成自然灾害事故，帮许阳躲过这一难。

　　 他们一群人在凌晨鬼鬼祟祟的离开了酒店的雪景房，走入风雪之中。

　　 凭借对山谷地形上的熟悉，赵凯等人找了最合适的位置，抛掉了韩若楠的尸体，又带领众人回前往一处山谷躲避，统一口径。

　　 至于陈灵，她要留下来清理酒店房间里的血迹与污渍。

　　 当时开房的时候用的是陈灵的身份证，陈灵最怕事情查到她的头上来，

　　 和她有关的后勤工作，必须要自己亲手处置了才会安心。

　　 于是一伙人兵分两路，展开了命案后的处理环节。

　　 许阳是杀了人没错。

　　 可是有一群小伙伴帮他掩盖现实，帮他兜底。

　　 现在，许阳脸色镇定，没有丝毫犯案后的慌张。

　　 脸上，反倒挂着被母亲打了两巴掌的委屈。

　　 “开什么玩笑？你开什么玩笑啊……”

　　 韩若楠妈妈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你把我女儿带出来，你又没有看好我的女儿，让她走丢了！你搞什么鬼啊！把我女儿交出来啊！”

　　 韩若楠妈妈此刻难免崩溃，毕竟韩若楠是她的宝贝女儿。

　　 昨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发疯。

　　 现在连许阳这种小坏蛋都找到了，她的女儿却还不知所踪。

　　 她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甘心呢？

　　 可是噩耗来的很快。

　　 就在她揪着许阳的衣领发飙时，警方带来了最新消息──

　　 “山里发现一个女生的尸体……被一夜冰雪冻成霜了。家长，要去警局认领一下吗？”

　　 警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韩若楠的妈妈。

　　 几乎不用点名，众人意会。

　　 前一秒还揪着许阳衣领，剑拔弩张的韩若楠妈妈。

　　 这一秒已经身形定格，像被点了穴一般，怔在原地。

　　 脸上的血色一分一分褪下……

　　 沈知语也在这无声暗示中，腿脚瘫软，颓了下去。

　　 6班班主任胡芸站在她身边，恰好能扶她一把，这才没叫她瘫到地上。

　　 一直跟无关人员似的坐到旁边凳子上，抱着手机打游戏的霍天，此刻也抬起了头。

　　 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令人猝不及防。

　　 霍天脸上也不见了从容，满是不敢置信。

　　 韩若楠……就这么死了？

　　 ……

　　 是的。

　　 韩若楠死了。

　　 去到警局，掀开白布认尸，流程倒是顺顺畅畅。

　　 不像昨天，沈知语用尽所有办法去调查，前头都像堵着一块石头似的，总是调查不畅。

　　 韩若楠躺在平板床上，面色苍白的不像话，脸上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五官倒是标致，头发与睫毛还结着一层霜，想冰美人一般，安安静静。

　　 霎时间。

　　 韩若楠妈妈的哭嚎声响彻天际，令人悲怆。

　　 沈知语被胡芸老师扶着，霍天站在她的另一侧，三人像是木桩子似的一米之外。

　　 静静相望，不敢靠前。

　　 警方正在为韩若楠的死亡建档，还跟沈知语她们说了一声，叫她们先别走，要进行一些调查。

　　 沈知语用极狠的眼神剜了警员一眼，那目光如刀如剑，像是要捅进人心里去。

　　 警员在她的眼神中无言离去……

　　 想来，她肯定要恨极了他们。

　　 因为，从昨天她打电话到警局开始，就一直强调了拜托警察送了两个小孩到机场，确认他们安安全全的上飞机。

　　 结果，那一步确实没有确认好，竟然还真就导致了孩子死亡的意外事故。

　　 要说疏忽，确实也有。

　　 视线移回，看到韩若楠的妈妈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沈知语的眼泪也夺眶而出，泪流满面。

　　 胡芸老师一边轻轻拍抚沈知语的手臂，一边将韩若楠死亡的消息发到校群里。

　　 发生命案，事情就大发了。

　　 校领导在接收到消息后，马上又紧急召开会议，商讨下一步对策。

　　 一边霍天表情凝重，身侧的手也暗自攥成了拳头。

　　 他将这笔账算在许阳头上。

　　 日后，他绝对不会放过许阳，必将这笔仇……替韩若楠讨回来！

　　 ……

　　 韩若楠的妈妈哭晕倒地，被挪到了隔壁房间的一张床上。

　　 沈知语、霍天、胡芸老师，以及在医院里的许阳妈妈都被警方叫去房间，一一录了口供。

　　 沈知语将她所知道的情况，悉数告知。

　　 她神情麻木，思绪在混乱中又有一分清晰……

　　 既然已经发生命案，她就不可能包庇真正的凶手。

　　 她告诉警方，孩子可能不是意外坠崖，或是冻死室外。

　　 因为她昨晚接到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拿孩子的命威胁了她。

　　 原来这只是一场自然灾害遇难案，可是在沈知语提供了绑架信息后，案件即可转为刑事性质。

　　 警方对她的询问很详细。

　　 她也不再包庇杨雪，将杨雪昨晚在电话里的威胁，悉数告知。

　　 只是，杨雪是用微信给她打的通话，也已经删除她的微信。

　　 她只有口供，没有证据。

　　 警方从她的微信里调出了杨雪的微信，用官方渠道进行调查，查出持号者不是杨雪，是c州某小城市里一个90岁老太太身份证注册的微信。

　　 一般这种微信……都是拿来卖号用的。

　　 “你直接给你男朋友的妈妈打电话吧。打了我来接。”警方要求道。

　　 沈知语面无表情，唯有两行泪痕挂在脸上，为她添一份狼狈凄凉的美。

　　 “我没有他妈的电话，我打给他，让他……交给他妈吧。”

　　 她已经顾及不了萧默言了。

　　 她的学生付出生命的代价，罪魁祸首也该付出代价。

　　 就算那人，是萧默言的母亲。

　　 麻木中，她给萧默言打去了电话。

　　 很快接通。

　　 沈知语眼神空洞，声音冰冷，“学生死了。我在警局，警察要跟你妈接电话。把她的号码给我吧。”

　　 “……”

　　 萧默言站在窗边，微风吹着他额前发丝飘摇。

　　 可是身形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他睁大了眼，瞳孔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