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爷子面带笑容，只是这话，却让楚窈舒僵在了原地。

　　 “爷爷……”

　　 “跪下！”

　　 老爷子一声怒吼，震得梧桐叶簌簌落下。

　　 扑通。

　　 楚窈舒径直而跪，脑袋低垂，目视地面。

　　 “窈舒，几天不来见爷爷，就长本事了是吧？”

　　 “竟然瞒着爷爷，与太子私立赌约，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楚老爷子气的直哆嗦。

　　 “爷爷别生气，孙女心里怎可能没爷爷呢？”楚窈舒立刻说道。

　　 “那你还做这种事来气我！”

　　 “若不是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皇上都下旨给你们修建场地，恐怕到时候结束了，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爷爷？”楚老爷子哼了一声，极为不高兴的说道。

　　 楚窈舒抿了抿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她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她与太子之所以成亲，除了魏帝有想法之外，楚老爷子也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

　　 可以说，若不是老爷子同意，魏帝纵然有想法也没用。

　　 见她沉默不语，楚老爷子自是明白这丫头心中所想，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丫头，听你爷爷一句劝，可以吗？”

　　 “爷爷请讲。”楚窈舒并未立刻答应。

　　 楚老爷子看着她，轻声说道:“待会儿收拾好东西，搬回太子府，赌约一事明日走个过场，输给太子吧。”

　　 此话一出，楚窈舒惊诧地看向自己的爷爷，满脸悲愤之色。

　　 为什么！

　　 为什么！

　　 “爷爷，窈舒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太子，到底为什么啊！”

　　 若太子德才兼备，颇有明君之象，那无非就是提前下注，谋划未来，若是凭借这一点，她反倒能够接受。

　　 毕竟女子对自己婚约，本身就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

　　 可当今太子是什么情况？

　　 不说多么拙劣不堪，却也是无才无德之辈。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坐得上皇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的太子，就是魏帝推上来的挡箭牌，避免皇子内斗升级，出现令人难堪的惨案。

　　 他就是一个弃子。

　　 从一开始就是！

　　 爷爷您不可能看不到啊，可为什么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见自家孙女悲愤的看着自己，楚老爷子到底是心软了，脸色也缓和下来。

　　 “起来窈舒，坐在爷爷旁边。”老爷子扶起楚窈舒，拍了拍旁边的石凳。

　　 只是少女起身后，却是倔强的抿着嘴，一步也不肯挪动。

　　 这是……无声的对抗。

　　 老爷子见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慈爱的目光不停的打量着她。

　　 “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还记得刚出声那会儿，就只有那么大一丁点儿，如今一晃十八载，都是貌美如花的姑娘家了。”

　　 “真的长大了啊。”楚老爷子长叹一声，神色却越发落寞。

　　 楚窈舒见到这一幕，心中也是极为痛心，或许自己确实不该为了一己私利，让爷爷如此伤心难过……

　　 她心软了。

　　 正要服软之时，楚老爷子却又开口说道:“说起来，窈舒你与太子，还是同一年出生的。”

　　 “你母亲灵儿与他母妃情同姐妹不说，还数次救过她的命，在灵儿怀着你时，便已经结成了亲家。”

　　 指腹为婚？

　　 她与太子……竟然是指腹为婚！

　　 “可是爷爷，我怎么……从来都没听您说过。”楚窈舒震惊道。

　　 “因为这件事……爷爷一开始也不知道。”

　　 啊？

　　 不是。

　　 楚窈舒脑子有些乱。

　　 合着爷爷您都不知道，那这指腹为婚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这时，楚老爷子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份陈旧的书信，信封的边角磨损严重，显然有人时不时在进行翻阅。

　　 “爷爷就是从这份信中，知道这件事的。”

　　 将书信递给她，楚老爷子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自言自语的讲述着。

　　 “你娘亲啊，从小性格就跳脱叛逆，有自己的主见，爷爷不让她学武，她就趁爷爷练武时记下动作，回去偷偷练。”

　　 “爷爷不让她知晓兵事，她就自己偷偷看军书，找府中的下人训练。”

　　 “后来金军南下，大战将起，爷爷让她在家好生待着，不要想着上战场。结果啊，她一路从大头兵升迁到校尉，最后站在爷爷身边，让爷爷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娘亲竟然这么厉害吗？

　　 楚窈舒听着老爷子的讲述，心中不由得震惊。

　　 因为自她记事起，娘亲就一直是个温婉的人，说话温温柔柔，即便是幺弟做了错事，也只是以理服人，从未动过武力。

　　 只是这样好的娘亲，却一直体弱多病，怎么调理身体，都无法祛除病根。

　　 在听见宋贵妃病逝之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于同一个月，就撇下她们，撒手人寰。

　　 而宋贵妃……正是太子的母妃。

　　 楚窈舒心神震动。

　　 “窈舒，我和你娘亲虽是父女，却抗争了半辈子，从小到大，从成亲到生子。”

　　 “爷爷做错了太多事，只是当爷爷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楚老爷子谓然一叹，满是自责。

　　 “所以爷爷，才会在看见她的遗愿后，直接同意这件事，完成当年不知道的婚约。”

　　 这竟然是娘亲的意思？！

　　 楚窈舒愕然的看向手中的书信。

　　 老爷子见此，缓缓起身说道:“窈舒，你与太子的婚约，日后全凭你自己决定。”

　　 “但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爷爷都永远站在你这边。”

　　 “爷爷。”楚窈舒抿了抿嘴。

　　 “呵呵，到底是老喽，也是时候放手让小辈们去闯荡了。”楚老爷子哈哈一笑，在鹤叔的搀扶下，走进了里屋。

　　 目送对方离去，楚窈舒拿着信封，心中却满是踌躇。

　　 窈舒。

　　 你能看到这封留书，想必是对娘亲的安排极力不满，娘亲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原谅娘亲一直未曾提及。

　　 眼泪滴落，浸染书信，楚窈舒赶忙擦去，又细细地读下去。

　　 你与李问指腹为婚，其实本为戏谈，特别是宋姐姐受宠之后，此事便断然不再可能。

　　 只是天意终究难测，宋姐姐因病而故，独留年幼的太子一人，我观太子生性淳朴，老实敦厚，必不会深宫生存之道，恐难以全身而退。

　　 宋姐姐早年救我数次，与娘亲有恩，更与楚家有恩，知恩乃思报，于此之时也只有娘亲能伸出援手。

　　 若我身体无恙，尚可出谋周旋保太子一命，只可惜我也时日无多，思来想去，也唯有此下策。

　　 重提旧事，指腹为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