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百姓而言,谁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战乱,让他们吃饱饭。
她昏死了五日,一切已尘埃落定,拓跋督坐上了那把龙椅,改朝为大兴。
“天下兴,百姓兴!连咿呀学语的孩童都在说这句话,明明是窃国贼,挥霍的是大乾积攒下的钱财。”
紫萝也不敢说太多,生怕公主听了又要寻死。
百里清抬起手,手指覆在紫萝的唇上,“心里清楚便好,今非昔比,小心祸从口出。”
紫萝重重点了点头,哭腔问着:“公主,眼下可怎么办的好?”
百里清抬了抬眼皮,“报仇雪恨。”
这四个字,她说的无比坚定。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玄色少年问她:‘身死魂消,任由贼子抹去大乾功绩,高枕无忧的稳掌天下;还是好好活着,步步为营,报仇雪恨?’
“报仇?可是公主,如今我们连这扇门都出不去,如何报仇?”
紫萝六神无主,泪如雨下。
一抬眸看见自家公主,她明明眼神里是一片死寂,眼眶通红,却无一滴泪。
紫萝遂抹了抹泪,更坚强了。
百里清回着:“我得先送旧臣们入朝为官,为我所用。”
“待他们站稳脚跟,身居要职,便能设法迎舅舅明正言顺的回京赴任了。”
“眼下便有两件事迫在眉睫,一则要以拓跋安雅的婚事为饵,筛出可信之人;二则保住私库,往后用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呢。”
“我得设法先同拓跋安雅见上一面,瞧瞧她是个怎样的人,方好行事。”
若拓跋安雅执意嫁尉迟齐,她便以世家贵族和满朝旧臣为姨母换一个后位,舅舅也可名正言顺归京任职。
若拓跋安雅不嫁,她便奉上满朝旧臣换一个丞相府当家主母的头衔,以尉迟家的名义游走说服,让文武百官都推举拓跋安雅的母亲为后,帝王多疑,他会和拓跋安雅母族以及尉迟家生了嫌隙的,如此,她的人也可在朝堂占据人臣之位了。
思罢,百里清又道:“放心,尉迟齐会放我出去的。”
紫萝疑惑问着:“公主何以如此笃定?”
“因为他们贪。”百里清压低的声音细若蚊吟,“他们既想要满朝旧臣的支持,又想要成为拓跋督必不可缺的左膀右臂。”
“尉迟家无兵权,素来又与其他世家大族无姻亲关系,尉迟齐必然会死死的咬住拓跋安雅,以保自己在新朝的地位。”
她看向紫萝道:“你去门口喊,就说我醒了。”
紫萝点了点头,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便小跑到门口,扒拉着门框大喊:“来人啊,我们公主醒了,来人。”
为了防止她们做出格的事儿,门从外面锁上了。
屋子不大,陈设简单,瞧着像是府上的杂物间,临时腾出来给她住了。
以至于百里清躺在床榻上,也能清楚听见门外看守的声音。
“号什么?号丧吗?”
“醒就醒了,有什么好嚷的?大乾都亡了,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嫡公主呢?”
“等着,去叫小公子了。”
末了,守卫又冲着门内高声喊:“府上在忙求娶长公主之事儿,小公子会不会来就不知道了。”
紫萝欲和守卫理论,被百里清眼神阻止了。
她没有心思和体力同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辩驳。
拓跋督上位之后并没有将自己的结发妻子封作皇后,他瞧不上她母家的身份。
也是,有史以来,便没有商女为后的先例。
共苦容易同甘难,男子多薄幸。
百里清在心中梳理着这些信息。
紫萝刚扶着她坐起来,门外便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尉迟齐领着好几个丫鬟,端着菜肴进来。
精美的碟碗放在桌上后,尉迟齐打发走了下人。
他端起一碗粥,坐在床榻边沿,舀起一勺往百里清嘴边送。
她别过了头。
见她不吃,他也没了耐心,勺子往碗中一丢,随手将碗放在了小几上。
“你醒了,那就去宫里一趟吧,拜见皇上,也向长公主请安。”尉迟齐恬不知耻的说着。
“想要满朝旧臣,就该他们来请我好好相商。”百里清瞪了他一眼,移开视线。
脏东西她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太华,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已是我的妾,臣妇拜君,天经地义。长公主金枝玉叶,你见了她记得乖乖三拜九叩。
你先进门,是对她的大不敬,此番进宫好好认错,把她哄开心了,于你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对了太华,进宫时记得带上公主府库房的钥匙,献给长公主。”尉迟齐理所应当的开口。
明明做着毫无廉耻的事儿,却还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明明是趁着她昏死将她抬进了家门,言语间却好似是她死皮赖脸要嫁进门。
明明是图大乾旧臣,却还要强行施以她救命之恩,妄图让她感恩戴德,回报万千。
果然如她所料,他和拓跋安雅惦记上她的私库了。
说的好听,是要公主府的库房钥匙,实际上,是他们压根就没寻到公主府的库房吧。
若是寻到了,只怕是早已经占为己有了。
武肃帝宠爱太华人尽皆知,因此她的私库堪比国库,他们惦记也在情理之中,他们不惦记才是白日见鬼、反常得紧呐。
“尉迟齐,圣贤书上教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学进狗肚子里了?
你们想要,就去求一道圣旨,去公主府掘地三尺的找。”百里清鄙夷道。
“一朝侍中、一国公主,竟惦记上前朝公主的私库了,你尉迟家就穷到了这个份上?
拓跋督都没去抢公主府,你们倒是先伸长了手来讨要,尉迟家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吗?娶个女人进门还要用别人的钱。”
百里清言语讥讽,眼神更是轻蔑。
她就那么靠着坚硬的枕头坐着,贵气不消。
咄咄逼人又难听的话,继续着:“尉迟齐,拓跋安雅知晓你是这么个无耻小人吗?
她若知晓了,还会嫁给你吗?论起从龙之功,你们家的功劳是最小的吧?她有大把的好儿郎挑选,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知晓。”尉迟齐被她的话激怒,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她同我情投意合,看重的是我这个人,你休要再说侮辱她高尚人格的话。”
尉迟齐性子尚算稳重,可百里清三言两语就戳在了他的心窝子上。
若非缺钱,他何需做这等小人行径,有辱他的君子之风?
他们家在钱财上没少支持拓跋督,粮草兵器,样样费钱。
尉迟家又是京中新贵,且占据要职,免不了人情往来,便是做做面子功夫,光每月还礼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拓跋安雅还给尉迟齐出了个难题,让他准备丰厚的聘礼,一并也要将她的嫁妆给准备了。
求娶她的规模,要比太华成婚时大上十倍不止。
便是将尉迟家翻个底朝天,同堂三代一起凑钱,也凑不出娶拓跋安雅的钱。
拓跋督刚登基,又免除了全国三年的赋税,有从龙之功的臣子们自请削减俸禄,这时候他还能去求皇上赏赐不成?
于是乎,举家上下把主意打到了太华身上。
他是不屑这样做的,可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