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清冷笑一声,尉迟齐更觉面上无光。
他覆手打翻了小几上的碗。
“你不过……”
尉迟齐骂人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百里清撑起身子,“啪”狠狠一个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尉迟齐不可置信,怒目盯着她,扬起手就要还回去时,她咳嗽了起来。
她胸前的伤口渗出血来,她虚弱的躺了回去,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有种你就打死我。”百里清的声音,细若蚊吟。
尉迟齐高举的手垂下来,“想激怒我,没门。”
“你盼着我对你动手,好去御前告状,然后以满朝旧臣作为条件求陛下赐你出府是吗?
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五指山,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的是出府并非和离,所以他拿她当妾室对待。
说罢,他命人强行给百里清灌了粥。
让丫鬟给她上了药换上了华服,塞进轿子里抬进了皇宫。
轿子停在宫门口,官眷的轿子马车一概入不了宫门,除非皇帝准许。
抬轿的家丁掀开帘子,怒目圆睁道:“还不下轿,等着人背你不成?”
紫萝欲上前搀扶,被家丁一把推开了。
百里清咳嗽了两声,捂着生疼的胸口下了轿。
紫萝忙上前搀扶着,红着眼眶关心:“公主,可还好?”
“无碍。”百里清应了一声,一步步朝着宫门内走去。
昔日她是嫡长公主,一双玉足不沾地。
便是武肃帝每月准她出宫撒欢的日子,亦是十六人大轿抬着她,这条连接皇宫内外的汉白玉宫道,她经过无数次,却从未是她双脚踏着走过的。
她弟弟对她敬爱有加,便是登基后,也允她一切照旧。
一步一回忆,不知不觉就到了太极殿前。
殿门关着,空无一人。
“公主,莫非丞相府没跟宫里说您今个儿要来拜见?”紫萝问着。
百里清收回视线,“定是说了的,是拓跋督有意要给尉迟家和我一个下马威。”
“帝王登基之后,这从龙之功对臣子而言便不算是件好事儿了,个个都想着位极人臣,可高位就那么几个,要给谁只怕是还没定下来。
有人要上去,就得有人先下来,尉迟家把着文官之首的两个位子,遭人嫉妒眼红也是情理之中。”
“走吧。”
“公主,去哪里?”紫萝跟在她的身侧问着。
“出宫,回丞相府。”她回着。
“我们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就这么回去吗?要不再等等,兴许能见到……”陛下两个字,紫萝没叫出口。
大局已定,不管她们愿不愿意接受,现在拓跋督都是百姓爱戴的帝王。
况且现在是在皇宫内,直呼皇帝名讳若是被人听见了,恐会连累了公主。
“紫萝,求来的东西卑贱,一旦卑贱了,便无价值可言,我所剩的就这么多了,若我不加以珍惜,他们便会弃之如敝履。
如此,满朝的旧臣,怎么可能还会得到尊重和重用?况且我今日来,本也不是见拓跋督的。”
百里清话音落地,身后远处便传来了一道宫女的声音,大喊着“等等。”
百里清听得清清楚楚,但她步子未停。
那宫女见状,跑的更快了,在她前头停下来,气喘吁吁的伸出胳膊拦住她的去路。
“我刚才叫你,你为何要跑?”
“我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你忤逆我就是对长公主的大不敬。”宫女狠狠地剜了百里清一眼。
“你随我来,长公主要见你。”
“可我今日不是来见她的。”百里清贵气依旧,风轻云淡的回了这么一句。
小宫女也不同她多啰嗦,招呼着几个太监,将她连托带拽的领到了荣华宫。
荣华宫喜色未撤,宫女将她领进门,她就瞧见拓跋安雅侧卧在美人榻上。
拓跋安雅身着织金红衣,头戴紫金发冠,姿态慵懒眼神轻蔑,那高高在上之姿,就像山鸡跑进了凤凰窝在耀武扬威似的。
“见到长公主还不跪下?”宫女接收到拓跋安雅的眼神,便摁着百里清的肩膀,要让她跪下磕头。
紫萝上前,欲同宫女纠缠,被两个劲大的太监拉住。
“你找我来,就为了羞辱我?若我不堪欺辱,死在了这里,对你又有何好处?”百里清不卑不亢,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宫女冲到紫萝跟前将人护住。
这样一番动作,胸前的伤口又往出咕涌血,她又穿着浅色的衣裳,血迹明显。
落在拓跋安雅的眼里,她也慌了神,父皇说过不能让百里清死。
不但不让她死,还得好好待她,父皇说都是做给那些大乾旧臣看的。
“松开吧。”拓跋安雅烦躁道。
宫女太监们闻言,纷纷止住了动作,退出了房间,临走时把紫萝也拖走了。
拓跋安雅打小就在军营里长大,舞枪弄棒样样娴熟,她可不担心百里清能伤着自己。
“你应当知晓我找你所为何事吧?”
百里清站的笔直,开口道:“不知。”
拓跋安雅见不得她这幅高贵之姿,烦躁的从美人榻上起身。
两三步来到百里清跟前,命令道:“你去求父皇让阿齐休了你,本宫金枝玉叶,怎能与你这前朝余孽共侍一夫?
便是将你留在丞相府做个给本宫端洗脚水的婢子,本宫也不乐意。”
三言两语,百里清听不出她对尉迟齐有多少情义,倒是听出了她对自己满腔的恨。
百里清与拓跋安雅不熟,此前总共连面儿都没见上几回。
她试探道:“自讨作践,你的做法可担不起长公主这三个字。”
“长和嫡,天差地别,下嫁成为他人妇守空闺,还是争一争扬眉吐气做嫡长公主,你果真就不再衡量衡量?”
拓跋安雅觉得她态度桀骜,更瞧不惯她这姿态,好似自己能不能做嫡长公主,是她百里清一句话的事儿。
百里清继续道:“丞相府,我既进了,就不打算出,若我非要做尉迟齐的正妻,一道圣旨,你猜我能不能要到?”
拓跋安雅本来盛气凌人的,可她这番说辞让她底气渐消,实在是太戳人肺管子了。
“百里清,你好大的口气啊,你别忘了,现在本宫是君你乃贱婢,便是你死在了这荣华宫,又有谁能奈我何?”拓跋安雅咬牙切齿道。
“那你浪费这许多口舌做什么?”百里清反问着,她脸上是讥笑的表情。
她笃定拓跋安雅不敢杀她,不光不敢杀,连伤或者罚都不敢。
拓跋督看中的可不仅仅是她身后的满朝旧臣,还有以她母族为首的世家贵族。
世家贵族以京城欧阳家为中心,势力遍布全国。
财、权、兵,这三样国之根本,过半数掌握在世家贵族手中。
大乾能屹立两百年之久,仰仗的便是世家贵族的支持。
可世家贵族间,也有争夺竞争,这才让拓跋督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