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老夫人在自己的降香院里病倒了,请了郎中来看,说是中暑了。
也难怪,酷暑时节京城热的像蒸笼,四老爷和四夫人说让公中多拨些银子给降香院,可别热坏了老夫人。
崔嬷嬷去公中要银子,却被告知前些天卖了财物换的银子早就使完了。
一下子急火攻心,老夫人倒了。
“娘,得想个法子,让翠竹苑那位拿出些银子来给您治病。”四夫人摇着蒲扇,坐在她跟前儿说着。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能让她吐出银子来?”老夫人长气短出道。
四夫人:“明着去要她自然不肯给,娘你得想个法子,让她自己拿出来。”
另一边坐着的四老爷尉迟寅,起身给老夫人揉着太阳穴,接着四夫人的话道:“儿子听说啊,这太华是个乐善好施的主儿。
倒不是说她有多心地善良,而是她喜欢博个好名声,反正七弟瘫了,下半身也没知觉,泼了热水起两腿燎泡,再抬去翠竹苑让他求求,定能讨些银子来。”
“这也算是七弟给娘您尽的孝心,不枉娘您生养了他一遭。”
说起来,自打七老爷瘫了行动不便后,他便再也没出过兰林苑了。
如今十五年过去了,老夫人连这个儿子是何模样都不知晓。
听到四老爷这样说,她心中是不悦的,不管怎么说,七老爷也是她曾最疼爱的儿子。
尉迟寅又道:“让七弟受些感觉不到疼的苦楚,换娘您身体康健,也算是全了他想报答娘您生养之恩的心思了。”
“是啊娘,七弟身体不便,您总不能指望着他来您跟前儿尽孝道。”四夫人张氏说着。
老夫人心中的些许不悦,被两夫妻的三言两语赶散了。
她道:“便依你们的吧。”
两人听了这话,双双停了手,和崔嬷嬷以及几个粗使婆子一起出了降香院。
四老爷夫妇自然不会跟着去兰林苑,半道上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兰林苑,正在洗衣裳的青襄听见脚步声匆匆,起身就要赶紧关上院门时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粗使婆子撞开门,青襄被弹到了地上,哭喊着:“你们又来做什么?我们七爷够可怜了,你们还不肯放过他。”
一个粗使婆子坐在青襄肚子上,将人死死压在地上。
崔嬷嬷命令着其他婆子:“还不快去。”
剩余四个粗使婆子,人手一只盛着滚烫沸水的木桶便要进到屋里去。
青襄哭的更厉害了,她抬起手就抓压着自己这婆子的脸。
“哎吆歪,崔嬷嬷,这贱婢扣我眼珠子。”婆子疼的嗷嗷叫。
崔嬷嬷:“打。”
兰林苑的动静闹的大,隔壁翠竹苑听见了震天响的哭声。
“紫萝,带着王嬷嬷柳嬷嬷快去看看。”百里清一边从椅子上起身,一边说道。
“是。”紫萝匆匆应了声,忙领着两个嬷嬷跑了去。
百里清则在碧荷的搀扶下,从椅子上起身,往院门外走去。
紫萝一行三人冲进兰林苑时,就见青襄抱着一个婆子的腿,两只胳膊被烫的通红。
紫萝给王嬷嬷使了个眼神,王嬷嬷和柳嬷嬷脚步飞快去到屋檐下,将另几个提着烫水的婆子拦下来。
崔嬷嬷要上前,紫萝身子一横,拦在了她前面。
“让开。”崔嬷嬷挑眉怒道。
紫萝纹丝不动,抬了抬下巴傲视她。
崔嬷嬷催着几个粗使婆子,“都愣着干什么?手脚都断了吗?我们是奉老夫人的命,来伺候七爷的。”
这话的意思,天塌下来有老夫人顶着,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粗使婆子听了这话,也不怕得罪人了,要挤进屋里去。
王嬷嬷见状,一脚踢翻了一婆子手里的木桶,热水洒到她腿脚上,她登时就坐在地上疼的嚎啕大哭起来。
柳嬷嬷有样学样,抬腿踹的飞快,一脚两桶,全给踹翻了。
只一个婆子呆愣愣的站着,手里还拎着一只桶。
她反应过来要去泼二人时,已被二人从手中夺了木桶,高高抬起来对准着她的脸。
她“啊”一声跑开。
王嬷嬷和柳嬷嬷,举着木桶两步并做一步,来到紫萝身后。
紫萝侧身让开,一大木桶的热水便正对着崔嬷嬷了。
“你们……你们谁敢泼?”崔嬷嬷吓的后退了半步,惊魂未定道。
夏日,便是冷水也能晒热了,滚烫的沸水一时半会儿压根晾不凉,这一桶迎面泼下来,她不用活了。
崔嬷嬷看三人不动,只当是自己一句话震住了她们,转身就要跑时,王嬷嬷伸出一只脚,将她绊了个狗吃屎。
“哎吆。”崔嬷嬷痛呼,她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百里清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你……”声音噎住,她将质问变成了解释,“是老夫人,说这大热的天,怕青襄一个人伺候不好七爷。
这不,就派我们几个人来给七爷擦擦身子。”
“才不是。”青襄从地上爬起来,两步奔到崔嬷嬷旁边,“你们要拿沸水烫七爷。”
“七爷是瘫了,就算你们烫他他也没感觉,可我没瞎,我也不是狼心狗肺的,能由着你们祸害七爷?”
崔嬷嬷对青襄,可就没好脾气了,她斜瞪了眼,“你意思是老夫人派我们来折磨她自己个儿的亲骨肉的?”
青襄没吭声,她扭头冲到王嬷嬷跟前。
王嬷嬷和柳嬷嬷不约而同的将高举的木桶放下来。
青襄抄起里面的瓢,舀了满满一瓢水,直接泼到了崔嬷嬷的双手上。
崔嬷嬷疼的跳起来了,大骂青襄是个贱蹄子。
青襄握着瓢,看向百里清:“您看。”
这是在告状。
百里清居高临下的睨着崔嬷嬷:“老夫人是这样吩咐你的?”
崔嬷嬷哪里敢实话实说?只道:“都是这几个粗使婆子,仗着七爷瘫,敷衍了事。”
“伤人性命,闹到官府去,轻则入狱,重则偿命,不想闹大,你们自己去找丞相,自请处置。”百里清冷道。
崔嬷嬷还心想着,回去找老夫人道明首尾,这事儿就不必捅到丞相那儿去了。
紫萝上前来,警告着:“敢敷衍了事,我就带着青襄去替七爷敲中府总督衙门的鸣冤鼓,请他们来审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