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一听这话，心中的侥幸一扫而空，一众人忙跑出了兰林苑。
“谢谢你们救了七爷。”青襄感激涕零道。
紫萝看向她，说着：“你们一直被关在这院子里？想来也是不知晓外面事儿的。
这位是我家主子太华公主，是被丞相府的小公子、也就是你主子的大侄子，抢进府里来的。”
“虽然尉迟宿父子是反贼，但我们公主说了，不能‘老龟烹不烂，移祸于枯桑。’”
好吧，她说是公主说的，就是公主说的。
“十五年了。”青襄回着。
紫萝看了眼这小小的兰林苑，还没她们住的翠竹苑大，怎么说也是位主子，只因瘫了就被这样对待？
百里清遥望屋子，窗户紧闭，只房门开着，西晒的日头正对着屋子，可也照不亮，这屋子雾蒙蒙暗沉沉的，看着就让人压抑。
百里清敛了眸子，开口道：“碧荷，你领着王嬷嬷去宝吉楼订饭，一日三餐、每日的冰酪，都是双份，连订半月的。
叫他们准时准点送来兰林苑和翠竹苑。”
“柳嬷嬷，劳烦你去给青襄抓些烫伤药，天气炎热，也一并买些凉快的成衣或料子给大家。”
说罢，她又看向青襄，“青襄，把你和你家主子的尺寸告诉柳嬷嬷。”
“多谢公主，青襄替主子谢谢公主。”青襄含泪道了谢，亲自送她们离开。
又恐来其他人作怪，青襄将院门闩上，方才进了屋子。
桌子上已然摆放着一瓶药膏，青襄冲床榻上的人道：“多谢主子赐药。”
“这么些年来，为着我，苦了你了。”床榻上的人，脱口便是干净好听的声音，“要谢，也是我谢你。”
“主子折煞奴婢了，当年要不是主子，奴婢这条命早没了。”青襄恭敬回着。
“主子，奴婢瞧着太华公主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她没有因为丞相府就迁怒咱们，还挺照顾咱们。”
榻上人道：“是个辨是非、鉴忠奸的，可惜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偏好这口。”
青襄：“……”
主子说的好像也在理，若不是太华公主掉进了尉迟齐爱的陷阱，怎会亡国？
……
郑府书房，尉迟小都督一身天青色锦衣华袍，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面上那张白玉狐狸的面具，瞧着就妖冶危险，叫人不寒而粟。
他手里捏着一柄短刀，用染着血迹的刀刃挑开桌上案卷看着。
这小都督，未免也太没有边界感了。
沉默半晌，郑阔问着：“不知小都督深夜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啪。”一声，案卷合上。
小都督抬起头，面具下那双阴森的眼眸盯着他。
这种感觉，让郑阔觉得自己是被索命的无常给盯上了。
小都督稀松平常的开口：“不瞒郑大人，本督跟尉迟齐有些私怨。”
“本督要借你的手，让他受些苦。”
他说的是“要。”而不是“想。”意思很明显：本督叫你如何做，你就如何做。
郑阔眉头皱了皱，直起腰身，道：“这死了的刑部侍郎一案涉及到敌国探子，极有可能就是敌国探子杀的。”
郑阔觉得，他这话刚说完，小都督盯着自己的眼神，就从无常变成了地狱阎罗。
他说错什么了吗？
小都督声音如冰：“要你有什么用？”
郑阔：“怎的就无用？”
“那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家中明明就窝藏了北狄探子，虽然查到时人已经死了，但……”
“闭嘴。”小都督嫌弃他聒噪，冷斥道。
他绕过桌子，迈下台阶，走向郑阔。
“本督只要结果，要如何做是你这蠢货的事儿。”
郑阔：“我不，事关北狄不可马虎，我绝不会如此敷衍行事。”
小都督哼笑一声：“还是个心中有社稷的蠢货。”
郑阔一扭头，哼。
下一瞬，他想把头掰正也没机会了。
小都督手中那把冰森的短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小都督说：“本督要让你郑家从五望族中彻底除名，你就得除名。”
“你也是读过几页史书的，应当知晓，自古新朝建立时，都是朝廷至暗的时候。”
这是在威胁他吗？不答应帮忙就要把郑家杀绝？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能彻底除名的？
郑阔眨巴着眼睛，心想这小都督如今接管了西北，西北正是两国接壤之处，想来北狄探子一事儿，小都督比自己更清楚些。
本来嘛，这查敌国探子的事儿，就该是西北总督府的活儿。
郑阔道：“小都督，一切都听小都督的，实不相瞒，我与这尉迟齐也有些过节。
便是都督今日不来，我也是要给尉迟齐寻些不痛快的，都督便放心吧，我定如都督所愿。”
“本督就知道尚书是个明事理的。”小都督说罢，收起了短刀。
郑阔还想再客气几句，但他已然踏着夜色离开了。
翠竹苑内，百里清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一股凉意。
微一抬眸子，便看见正对着自己的床榻放着六个盆子，里面装的全都是冰块。
“醒了？”小都督坐在床榻边沿，他手肘底下撑着的是她的枕头。
小都督一条腿踩在脚踏上，依旧是那半张黑狼面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一身玄衣，而是一身天青色的衣裳。
百里清坐起来，应着：“嗯。”
“我拿了你三箱金子，你记住，往后我每拿一次，便给你盖章一次，一个章三箱金子。
我瞧着你也不缺银子，利息嘛，便送你想要的，如何？”
他的声音清冽干净，唇角勾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百里清清冷回着：“嗯。”
“那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小都督问着。
百里清方才抬起眸子，与他对视，“我无欲无求，金子是我自愿借给都督大人的，不要利息。”
“是不要利息，还是不想我知晓你心中所求？”小都督笑问着。
百里清垂下眼睑。
这位小都督行事无常，还是同他少些交际的好些。
再者，她心中最想要的，是报仇雪恨，让那些踩着百里家骨血的人偿命。
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帮她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