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四日,百里清都待在翠竹苑。
期间她只让紫萝回过一趟公主府。
尉迟家因为二小姐的婚事在闹别扭,便没人来给她寻不痛快。
至于尉迟宿父子,为侍中一职的人选绞尽脑汁,却迟迟没有定下。
是以,整个门下省实际上还是握在尉迟齐手里。
以至于他虽然挨了军杖,仍对皇上感恩戴德,他觉得皇上不定侍中,就是等着他立功请赏、给他官复原职。
这没由来的底气,撑的他行事越发没有约束。
话说这日,百里清出门没用府上的马车,而是厌离早早牵着公主府的马车等在丞相府门外。
她在紫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厌离则驾着车,直奔西街的‘小清风’茶楼。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西街街头。
百里清吩咐着:“紫萝,你就坐在马车里等着,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下车。”
“公主,我还是陪着你吧。”紫萝不放心道。
“听话。”百里清嗔怪了声。
紫萝便是心里七上八下,可公主的命令她不敢不从。
百里清从车上下来,和厌离一道儿进了西街。
两人行至小清风,店小二瞧见她就拎着茶壶将人领进了门。
“贵人,您先上楼歇着,我这就给您上茶。”小二说着停在了楼梯口。
百里清点了点头,和厌离上了二楼。
不多时,店小二端着五杯茶放在了她面前,道:“贵人您尝尝,知晓您喜欢肃城口味的,掌柜的专门留了五位肃城炒茶师傅。”
百里清说了声“多谢。”拿起勺子尝着。
尝到第三杯时,她对小二说:“可否让我见见这位炒茶师傅?”
“那是自然,贵人您稍等。”
小二说罢,撤走了其他四杯茶。
再回来时,店小二身边跟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
他头发蓬乱,皮肤黝黑,便是脸上沾染了些许锅灰,也难掩英俊。
“还不快拜见贵人。”店小二冲男子厉声道。
男子开口,操着肃城口音,“见过贵人。”
百里清道:“这茶里多了一味东西。”
男子回着:“报藿。”
纯正的肃城口音,只有肃城人会这样叫多裂叶荆芥。
“小二,我府上缺个炒茶师傅,不知掌柜的可否割爱?”
百里清说罢,厌离已从怀中掏出了四十两银子,放在了桌上。
小二道:“就是专门给贵人您寻的,掌柜的交代了,只要您看上的,带走便好。”
“贵人,用不了这么多。”
小二只拿了一个元宝。
百里清温声说着:“劳烦小二和掌柜的为我费心了,这些都是应该的。
日后我还会常来的。”
店小二闻言,千恩万谢的拿了银子离开了。
百里清给厌离递送了个眼神,厌离先下楼从后门离开了。
“我们走吧。”约莫过了半刻钟,百里清方起身对男子说道。
下楼时,她吩咐男子:“一会儿看见什么都别动手。”
“是。”男子应着,是字正腔圆的京话,“我叫张敢。”
“好。”百里清应了声。
正是午饭时分,街道上人并不是很多。
百里清一脚踏出茶楼门,就见尉迟齐大步流星的冲自己走来。
她步子迈的飞快,就要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子时。
“嗖,嗖”两根箭矢从她左边射过来。
力道之大,要射穿她的脑袋。
“小心。”
尉迟齐动作比声音快,一个箭步冲上来,抬起的脚踢飞了一根箭矢。
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射向百里清太阳穴的箭矢。
只差分毫,这支箭就击穿了她的脑袋。
不待他反应,右手边巷子的方向,出其不意的射来一支冷箭。
他抓住百里清的肩膀,要拉着她弯腰下蹲躲开时,她脊背挺的直直的。
就耽误了这么一刹那,那支冷箭直逼他心脏。
他松开百里清,侧身去躲时已经来不及。
双手合十抵在胸前,握住了迎面而来的箭矢。
箭矢从他手掌里划过,没入了他的身体。
隐于角落里的张敢,确定刚才攻击的两方人都已撤走之后,扔掉了手里攥着的石子。
尉迟齐咬着牙,带血的手掌劈断了插进他身体里的箭矢,再深一点点,他就要没命了。
他忽地奔到百里清面前,抓住她的肩膀,“你想杀我?”
这支冷箭,分明就是要直取他的性命。
百里清与他同时开口道:“你要杀我。”
她眼中是不可置信和浓浓恨意。
“我没有,不是我。”尉迟齐解释着。
她要是死了,那皇上和大乾旧臣都会找他算账,他怎么会蠢到杀她?
百里清拨开他的手,退后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垂下眼睑时,眼中立马换上了可惜。
“张敢,我们走。”百里清再没理会尉迟齐,叫着。
“好。”张敢应声时,人已经在她身边了。
“你去哪里?有刺客,你等我跟你一起。”尉迟齐叫着。
街上的行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刺杀,顿时慌乱起来。
等尉迟齐挤出人群追出西街时,百里清的马车已消失不见了。
张敢驾车按照百里清的吩咐驶进了一条巷子。
未听见“吁”声,马车停了下来。
紫萝要钻出马车,被百里清按住了。
百里清推开马车门,探出半个身子,就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三个黑衣人。
他们眉心的位置,嵌了一颗拇指头大小的石子。
而在他们之后,单手撑墙站着的,是一身藏蓝色锦衣华服,面上带着妖冶的白玉狐狸面具的小都督。
半张面具上是血,显然,是杀人时溅的。
小都督微一抬头,便对上了百里清的视线。
下一瞬,百里清垂下眼睑。
张敢问她:“贵人,如何是好?”
她道:“这世上,最难还得便是人情债了,都督大人一向孤雁出群。
既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儿,也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儿,我们若是冒然自作主张,怕是要惹都督大人不快了。”
张敢:“懂了。”
他跳下了车,牵着马的缰绳,抬手拍在马屁股上,退出了巷子。
马蹄声渐远,巷子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小都督手从墙上撤走,掏出一方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
他漫不经心道:“都追到了这里了,还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