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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太吾氏(其一)

太吾绘卷之伏虞剑 谴悲怀 2924 2024-09-01 05:56

   车马一路颠簸,众人死里逃生,精疲力尽,均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

   等悟继之一觉醒来,却见马车停在半路,那车夫竟解开马匹,独自骑马逃了。

   悟继之摇醒其他人,武舜英得知车夫半路丢下了他们,愤愤地挥了挥粉拳:“早知就该拿条绳子拴住他!”

   众人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只见平原辽阔,一望无际,一条碧绿的江水浮浮穿过其中,拂起两岸绿杨。时下春回大地,草木萌动,生机盎然。悟继之与武舜英并肩望着这幅景色,不禁大有隔世之感。

   二人自幼在深谷,眼中所见,只有幽幽空山、涓涓溪流;耳中所闻,只有几声雀鸣、三两猿啼。如今得见这广阔天地,一时思绪万千。

   武舜英想着在亡流寨的所经所历,心有余悸。她道:“师哥,等找到师父,治好那位还月姑娘,咱们就回深谷吧。”

   悟继之低低地回以一声“嗯”。

   可是接下来该往何处走,悟继之却没了主意。幸而此地已远离深山,驿道上不时有车马经过。

   悟继之等人向一位路过的行商打听,方知此处名为汉水,乃是纪念汉江流经而命名。有诗曰:“万叠云峰趋广汉,千帆秋水下襄樊。”此地便在汉江之滨、荆襄之北。

   再看江水濩渃,滔滔而去,沿岸民居密布,人烟熙攘,端的是一片风水宝地。

   悟继之向行商请教太吾村所在,那人遥指平原上的一处村落。悟继之见太吾村便在附近,顿时心潮澎湃,历经千辛万险,这段旅途总算是走到了最后。

   可当众人走到那处村庄,入目却只有几间破旧的茅屋掩在草木之间,一眼望去几无人迹。

   悟继之正思索此地是否真是太吾村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喝骂之声。悟继之循声望去,正见六人与一个男子斗在一起。

   悟继之示意众人藏身草间,他探身觇视,那六人身穿宽袖长袍,个个手执铁剑;那男子一身敞怀赤衣,持柄朴刀。

   只听为首的道士喝道:“伏龙坛的贼人!你一路尾随我等来到太吾村,是何居心?”

   那男子闻言不怒反笑:“这条道你们牛鼻子走得,小爷我就走不得?”

   双方且骂且斗,那男子刀法变化多端、刚劲有力,可同时被六人围攻,也渐渐招架不住。他身上接连被刺了几剑,口中却仍不服输。

   武舜英看不过去,道:“师哥,那些人以多欺少,好不讲理,咱们去帮帮那人吧。”

   悟继之也有心助阵,但他看那六人的剑法刚柔相济,疑似是武当派的剑法。这些人的身手可要远胜亡流寨的那些寨民,应是出自玄门正宗。

   悟继之经历诸事,已沉稳了许多。他和师妹手无兵刃,对方又人多势众,冒然树敌实非智举。

   悟继之低头沉思,见地上有些土块、碎石,当即捡起一把,向那六人掷去。他仿效的是还月击发暗器的手法,只是还月未曾授他口诀,他这一掷其实与动用蛮力没什么区别。

   但那六人全神对敌,冷不防身上挨了一堆暗器,还道对方另有援手,立时换位布阵,准备迎敌,却见四周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援军?再看那男子时,他已趁机脱身。六人也不追赶,一齐收剑入鞘,往别处去了。

   见争斗已散,悟继之才率领众人走出草丛,武舜英调侃道:“师哥,你那暗器手法也太不像样,还不如让我会一会那些人。”

   “那六人应当是武当派的弟子,你呀,还当他们和亡流寨的那些人一样么?”悟继之说完,叹了口气。

   算来师妹今年也当及笄了,可看她心性却不像是要长大的样子,委实堪忧。

   武舜英自然不大服气,亡流寨那些练武的青年没一个打得过她,同样是武当派的功法,不过换成另一帮人,有什么分别?

   她心中不服,便与悟继之斗起嘴来。二人说着,走进太吾村,悟继之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入了一座朱红色的祠堂之中,连忙喊道:“师父!”随即追入那座祠堂,但大堂内只有数龛牌位,哪里有半个人影?

   这时,一位老妇人缓缓从堂后转出,悟继之上前问道:“这位婆婆,方才可有见到一位粗布短衣的老者进到此处吗?”

   那老妇人听到人声,微微一怔,笑道:“老身姓冯,不仅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太好使,少侠这可不是问道于盲吗?”

   悟继之迟疑起来,他亲眼见着师父迈进了这座祠堂,总不能认错了人?

   “不过……”冯婆婆顿了顿,接着道:“这‘太吾氏祠堂’小得很哪,你尽可到处看看,或许便能找到你要找的人啦。”

   悟继之心中一动:“这里是太吾氏祠堂?还有其他人自称‘太吾’吗?”

   “这是什么话……”冯婆婆摇了摇头,“世间只能有一个‘太吾’。”

   悟继之回想一路所历,皆与“太吾”和“伏虞剑柄”脱不开关系,当下问道:“请教婆婆,这‘太吾’究竟是何来历?”

   冯婆婆怫然变色,转而又哀戚一叹:“三百多年了,世间早已无人知晓太吾,你也合该这样问。”

   她和蔼道:“你随我来。”说着,转身走向堂后。

   悟继之随她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开阔的空地,只见此地有十六座石碑巍然耸立。其中一座石碑尤其高大,上面赫然刻着“太吾”二字,望之笔势苍劲,一气呵成。

   悟继之越看那字,越觉得与师父书信所书的字迹十分相似。

   他再向周边十五座较小的石碑望去,这十五座石碑之上,分别刻着:少林派、峨眉派、百花谷、武当派、元山派、狮相门、然山派、璇女派、铸剑山庄、空桑派、金刚宗、五仙教、界青门、伏龙坛、血犼教。

   这些门派的名字之下,还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小字,均是人名。

   “所谓‘太吾’,大我乃至无我也!世间原是没有这一姓氏的……”

   冯婆婆倚碑坐下,娓娓道来:“数百年前,世间无人不受‘相枢’所害,可谓礼崩乐坏,人人悲苦,哀鸿遍野!”

   “其时,唯有一人有驱除‘相枢’之法,只是……这人生来便体格孱弱,百病缠身,不能与相枢久斗。于是,武林十五大派的高人齐聚于此,将本门神功倾囊相授,终于令其脱胎换骨,成功驱走了相枢!这人自称‘太吾’,便是太吾的先祖了。”

   悟继之问道:“婆婆,那‘相枢’究竟是什么人,竟有这么大能耐?”

   “‘相枢’之为物,非人非鬼,而是妖魔!凡人一旦为相枢所害,便会丧失心智,成为一只无恶不作、只知残害他人的恶鬼!”

   冯婆婆说着,肩头微微颤抖,显得十分害怕。悟继之信疑交加,不知如何回应这等怪力乱神。

   悟继之道:“这些石碑,便是当时各大门派所立的吗?”

   “当时,各大门派虽然决定将本门神功传授给太吾先祖,但这些武林中人,门派之见甚深,生怕旁人将一派之秘学去后,颠覆了他们门派。因此,太吾先祖便与他们立碑为誓——绝不将所学传予他人,哪怕对方是自己的至亲,甚至子嗣。”

   “唯有当相枢未除,而太吾将死之际,方可寻找一位能够继承其异术的传人。而那个传人,也必须遵循此誓,尽其一生,为世人驱除相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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