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语支开悟继之，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确认附近无人，言道：“乐师弟，你也看到了这些人的嘴脸。平日里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乐思归笑道：“这帮人就是心眼小，不痛快，所以我才跟他们处不来。”

　　 “你就不想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乐思归的笑意渐渐敛去：“师姐，你的意思是……”

　　 “跟我一起走吧，中原上有许多我们的同伴。”

　　 乐思归如遭雷击，难以置信道：“师姐，那个残党……是你？你叛出了门派？”

　　 “这里还值得你留恋吗？你跟我说过，不愿做欺压他人之事，伏龙坛却年年要从别人手里掠夺大量黄金；再者，我们辛辛苦苦抢来的金子，却没分到一点。高层的住所金碧堂皇，却让我们穿着这身破烂的短褐。上头的眼里只想着真龙，何曾关心过我们的死活？”

　　 “他们一边自诩正义，一边又强取豪夺。师弟，你心里最向往侠道，何必再与他们同流合污？”祁语凝视着乐思归的眼眸，语气缓和下来，“跟我走吧，你还有大仇未报，我们迟早会推翻伏龙坛，帮你血恨！”

　　 乐思归本在左右两难，听到“大仇未报”，顿时退了一步。

　　 “师姐，我不能跟你走。”

　　 祁语失望地望着他：“为什么？”

　　 “你们……推翻不了门派的。弃徒结伙那么多年，有人成功过吗？我留在门派，还能慢慢地爬上去，学到武功；可逃出门派的人，根本无处再精进武学。我必须要亲手打败那人，若是叛出门派，我看不到任何机会。”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待在伏龙坛了。”祁语面色冷淡下来，“你抓了柯铮，不如再立一功，那姓龙的说了，擒获残党的人算直接赢得小较。”

　　 乐思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这位自相识起就处处照顾自己的师姐。他反复确认，自己后半生不会忘记这张脸后，背过身去。

　　 “师姐，等小较结束，我去雇艘船，你离开伏龙岛吧。”

　　 “我这回归岛，除了想带走你，还有任务在身。不挑拨派中弟子内斗，我是不会罢休的。”

　　 乐思归狠下心，横刀挡在她身前：“师姐，别做那些无用之举了！我不想你被抓去当龙岛忠仆。”

　　 “你如果心里还当我是师姐，就不要拦我。”

　　 直至祁语离开，乐思归终是没有出刀。

　　 悟继之转回此处，望见这一幕，暗暗叹了口气。

　　 -----------------

　　 一个时辰将近，某名入门弟子抱着一兜黄金，正要赶去会合地点，余光里瞥见人影一闪，他怀抱黄金，未及出手，便以脸抢地，被来人压在了身下。

　　 “什么人？”

　　 来人道：“凭你也配姓司徒？你的金子我收下了！”

　　 那人刻意变了声线，这名入门弟子尚未听明此人是男是女，便被重物击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辛苦捞来的黄金已被夺去，小较将毕，现下重新去捞已经无济于事，何况他连网兜都被人劫走，总不能徒手去岩浆里捞？

　　 他自认倒霉，骂不绝口地走回了会合地点，却见一人手中抱着两兜黄金。这网兜当初一人只领了一个，这人多了一兜，不是抢来的，难道还是凭空变的？

　　 他越是盯着网中的金子，越觉得与自己遗失的相像。待看到其主，他登时张脉偾兴，七窍生烟。

　　 “王建，我就知道是你！”

　　 王建突然被人点名，愣道：“我干嘛了？”

　　 “你手上多出的这一兜是哪来的？有种抢没种认是吧！”

　　 “抢什么？这是我捡到的。”

　　 “嘿咻，多新鲜那！这金子长了脚，跑到你手里的？”

　　 “崔勇，你别血口喷人！”

　　 “我呸！喷你怎地？”崔勇一口唾沫正中王建脸上，王建大怒，丢下网兜，与崔勇斗在一起。在旁之人有帮着拉架的，亦有趁乱偷金的，教崔勇和王建瞧见，又是一顿好打。

　　 捞金的弟子陆续归来，场上刀光剑影愈增，乱作一团。只因这些人平日里或多或少，都有看不对眼的同门，又被某人以各种手段挑起争端。冤家路窄，相逢此处，索性新仇旧怨一并算上，彼此大打出手。

　　 此次小较准许弟子之间抢夺黄金，但原本的抢夺比武大多点到为止，远不至到互相残杀的地步。而今许多人都动了真火，冲动之下，下手不免失了分寸，于是蛮触相争，一发不可收拾……

　　 -----------------

　　 “我脾气冲，总是没说几句话就得罪了人。我娘过世的早，我在门内也交不到什么朋友，只有祁师姐肯待我好。”

　　 经历祁语一事，二人都没心思再去捞黄金，遂顺着巷道漫无目的地闲逛。乐思归没有瞒着悟继之，将祁语的话告诉了他。

　　 悟继之道：“乐兄，你还是再劝一劝你师姐吧。”

　　 乐思归黯然道：“她不会听的。”

　　 “我知你不想同你师姐交手，咱们前去阻拦，或许还会让她记恨上你。但若她所行之事不慎被门派察觉，遭到惩处贬为龙岛忠仆，岂不是万劫不复？”

　　 乐思归神情幡然一变，悟继之又道：“乐兄，其实有些话不必我说，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人们罔知抉择时，大多逃避的是结果，而非选择。

　　 对于乐思归而言，他犹豫不决，是因害怕祁语与他决裂，但当他心中浮出此念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绝不能让祁语沦为龙岛忠仆。

　　 “你说的对。”乐思归握紧古锭刀，“我们去找祁师姐！”

　　 二人四下搜寻，过了大半个时辰，莫说祁语，就连其他伏龙坛的弟子也不见了踪影。小较尾声将至，乐思归只道祁语还未动手，不远处却传来了金革之声。

　　 悟继之与乐思归动身赶去，正见参与小较的弟子分作两拨，连声叫骂。那龙头长老站在两拨人中，喝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长老你评评理，你帮人动手就算了，还侮辱岛主，说龙氏不配侍奉真龙！”

　　 “哟哟哟，你们里面谁姓龙了，骂着你们谁了？”

　　 “你们就有人姓司徒了？小较还没赢，姓倒是改得勤快，我呸！”

　　 “赢了小较又怎样，赐姓弟子还不是得先跟着副坛主姓司徒？”

　　 “都给我住口！”龙头长老一声大喝，可话音未落，又有弟子叫道：“长老，你拍个板，弟子立马把这帮出言不逊的崽子拿下！”

　　 不待龙头长老发声，另一拨中便有人叫道：“龙氏高层打压司徒氏的信众啦！”

　　 这一回那人没有变声，然而在场之人皆冲昏了头脑，无人去计较是谁作梗。乐思归却已听出是祁语的声音，在人群中找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