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痴心未悟自伤嗟
悟继之现今持着双剑、铁琴,又不会刀法,这斩龙铡于他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给乐思归正是相辅相成。
乐思归说出此句,便是表明了不会留手,哪怕是遇上祁语。
悟继之将心比心,倘若他被迫与师妹为敌,心里绝不会好受,于是劝道:“不是小弟吝啬,那斩龙铡一旦挥舞,便难控制力道,大哥……”
“贤弟,如果与调气境的人单打独斗,你有几分胜算?”
此类武者,悟继之只遇过一个柯铮,彼时还是他与乐思归联手方胜,如真单打独斗,他却心下无数,他忧心忡忡也是源自于此。
“我研习‘赤子斩龙刀’至今,仍未大成。这路刀法除了要保持童子之身外,还要膂力、刀法等炉火纯青,才能发挥全威。我现在还远远达不到此境,如若借着神兵之势,或许还可与调气境一战。”
乐思归神情毅然,悟继之知他意下已决,只得答允。
他当下取来斩龙铡,交付乐思归,次日便见乐思归举刀担石,锤炼膂力。那斩龙铡如要挥动,亦极考较一人的臂力、身手,在大战之前,能增长一分也是好的。
悟继之将扎好的草人标明穴位,让郭立身自主习练,他偶尔去指点一下。只是御针打穴的话,背下穴位即可,若让郭立身从头学起医术,那便费时费力了。
郭立身过目不忘,将穴位悉数记下后,御射与日俱进。悟继之与二女将《咸池剑气》研读完后,习练之余,过招居多。武舜英除了同悟继之切磋时拳歪步斜、没点正经外,与还月对练倒是如常。
悟继之情知师妹不想同自己动手,也不好因此说教她,只盼着她遇上敌人能够自保就好。
白昼渐长,暑意渐盛,众人在吴郡驻留月余,将所学的功法都修至圆满,方才动身前往太湖。
人有五名,马却只有四匹,须有两人共乘。乐思归与郭立身心照不宣,各自抢占了一匹马,留悟继之夹在二女之间为难。
悟继之本想让武舜英与还月同乘,还月却已跃至马上,纵马先行了。
还月屡屡迁就他与师妹,悟继之怅然扶了武舜英上马,自己坐在前面。
鞍座前后凸起,二人共乘一骑,立时胸背相贴,挨在了一起。
马背颠簸,武舜英伸臂圈住悟继之,少女柔软的兰胸时时与后背厮磨,二人都不禁面红耳赤。
这时节,二人都穿着薄衫,这般相亲,悟继之难免意往神驰。
师妹沐浴时的香肌玉体又锤旋在眼帘,他悉力撇开杂念,不去回想这些。
直至策马赶上还月,悟继之见着她孤伶伶的背影,顿生怜惜。黯然之下,心头的火热也渐渐消去。
吴郡到太湖不过三十余里,这些西域白马均可日行百里,众人信马由缰,一路骎骎而行,沿途的相枢爪牙只见得一阵扬尘,众人便已远去了。
众人一早自吴中出发,只消半日便到了胥口一带。前方烟波浩荡,湖光凝碧,太湖已在目内。
乐思归殚见洽闻,每到一地便为众人讲解当地风光。他道春秋时吴国大夫伍子胥被赐死,尸身被投入江,吴人思念伍子胥,便在此地立墓以祭。
他说了许多伍子胥的传说,这些故事与悟继之在《史记》上读到的,却又大同小异了。
比如一渔夫助伍子胥渡江,伍子胥解剑以赠,渔夫固辞不受;可到了民间传说中,却成了那渔夫耻于受剑,竟自尽以证清高。
类似的还有“千金报恩”、“荸荠济胥”等,似乎每一个帮过伍子胥的人,都因他的痴行没有好报。
悟继之心下思忖,也许那些故事最初仅是想体现吴人拥戴伍子胥,却适得其反,将伍子胥塑造成了一个不懂人情的痴人。
不过抛去传说,他知事君尽忠,却不知逆君致祸,又何尝不是“痴”故?
如此行顺遂,返程时,还是来拜谒下吧。
众人尚未靠近湖边,忽听得飕飕炮响,乐思归立时分明是火铳突火,疾呼道:“散开!”
-----------------
却说那日,严荡投到苍龙堂,求见堂主。堂主唤他入内,见来人贼眉鼠眼,便已心生不喜。
“不才盗跖寨严荡,大人可是江念仇江堂主么?”
江念仇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严荡还未开口,祁语道:“堂主,这厮在道上已是臭名昭著。他本是桂州分寨的,因贪图女色,被义士堂寻上了门,整个分寨都被端掉了。”
江念仇闻言,面色愈恶,严荡慌道:“是……是那礼字舵主亲自带兵,小人实在敌不过……她又派了一个少年追杀小人,小人只求堂主开恩,给小人一个容身之地!”
江念仇道:“那少年是义士堂的么?”
严荡与悟继之仅有两次照面,听到此问支吾答不上来,只是描述了悟继之的形貌。
祁语踌躇片刻,道:“堂主,那少年是太吾传人。他受义士堂所托,扬言要铲除外道。属下以为,此人如不尽早除掉,必为大患。”
悟、乐、郭结义那晚,她在船舱听到三人相约共讨外道,是以知晓。纵然悟继之有恩于她,但水火相逮,雷风相薄,敌人就是敌人。
席上四人,听到“太吾传人”神情各异,莫摽梅眸光烁动,渐渐心不在焉。
严荡见有人帮自己说话,连连附和,又信口开河,说悟继之如何残忍,杀掉了许多外道。
临了,他还不忘补了句:“那少年身边跟着两个漂亮女娃,有一个虽然带着面具,但凭小人多年的经验,单看那身段也必定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只需堂主准许小人带兵设伏,小人保证擒来献给堂……”
他话未说完,一道灼热的掌风倏至,将他拍出数尺。
江念仇身坐交椅,瞋目收掌:“你算什么东西,老二长进脑袋里的废物,给你带兵,是想把我苍龙堂也搭上吗!”
严荡为他纯阳的掌力灼伤,一味在地上翻滚,哪还听得进江念仇的喝骂。
江念仇不再理会严荡,转对部下道:“听说那太吾传人可以兼习各派的武功,他既与我六师道为敌,我堂倒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看向祁语:“你去知会水军都督蔡旌,让他率众在胥口——临湖布下埋伏,无论谁人途径,格杀勿论。此次由蔡旌发号施令,你在旁协助。若能斩杀太吾,便算你将功折过。”
祁语谏言道:“属下斗胆请缨,代蔡都督担当此任。蔡都督虽擅水战,但……”
“我只看结果,失败过的人,没资格枉己正人!”江念仇直眉瞪视着祁语,祁语不再争辩,垂首道:“属下遵命。”
“不过,以防万一,此行再去一人坐镇吧。”
江念仇说着,看向席地而坐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