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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秋风起,难将因果问平生(其一)

太吾绘卷之伏虞剑 谴悲怀 3018 2024-09-01 05:56

   “再来说空桑派这一式‘倒打冲天子’,所谓‘头下脚上,上下颠倒’,要旨不在用力,而是姿态出人意表,攻敌于措手不及之瞬息……”

   灰发老者说着,甩腰倒转,凭空一脚,便试演了起来。他身后坐着一对少年少女,两人皆着粗麻短褐,袖口裤脚用绑带束的严严实实。

   那少年晒得面目黧黑,少女却是粉面透红。二人的目光都没在看着老者,时而去观冽冽清泉,时而又去听幽谷鸟语。四面群山怀抱,万物氤氲,更衬得空谷清幽。少年少女置身其内,如在画中。

   那老者打得起劲,兀自未觉。女孩悄悄凑近少年,附耳道:“师父又开始了,他每次都这样,光给咱们看,又不教咱们练。”

   少年点点头,还未答话,那老者转过身来看着二人。二人复又端端正正坐好,但老者耳力敏锐,已将少女的私语听了去:“你们两个娃娃,‘太祖长拳’练得如何了?”

   少女樱唇一撇:“师父,那‘太祖长拳’天天练,已不知打了多少回了。”

   老者面露不忿:“哼,想必你练得很熟了?那便打一遍给为师看看。”

   少女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起身的时候还重重跺了下脚。老者心中来气,对少年道:“继之,你来当你师妹的对手。”

   少年闻言站起,少女娇嗔道:“师父,说好的只打一遍,怎么又要师哥跟我过招?”

   老者道:“不是临阵对敌,怎能发挥这套长拳的威力?开始吧。”

   少年走到那少女面前站定,左手成掌,右手握拳,两臂一合、拳掌一包,道:“师妹,请赐教!”

   少女还了一礼,笑道:“师哥,可得让着小妹点。”言罢,突然上步弹腿,少年单手挡架,转而进步截身,使出七星拳上下连攻。

   少女霎步后撤,等少年这一式劲力使完,立时以鞭腿连环鞭踢。少年旧力用完,新力未发,只得将双臂挡在身前,硬接了这几脚。

   这“太祖长拳”有十路弹腿、三十二式拳和一套盘龙棍法,二人手无兵刃,便以拳脚近搏。少年拳势沉稳,少女腿法轻趫,二人各有所长。但少女占了先机,攻得紧密,少年只能以守待攻。

   少女接连出腿,微微气吁,腿法不禁慢了下来。少年瞅准时机,一手横抱少女的高路腿,随后欺近,勾脚朝少女下路一绊。

   少女失了重心,后仰跌去,少年急忙去接。少女跌在少年怀里,虽未受伤,心里却恼他不让自己,于是侧头往少年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少年吃痛,用另一只手去拉,反而被少女用手锁住,又添了一处牙印。

   眼看好好一场的切磋沦为少年人的小打小闹,老者摇了摇头,将二人唤了回来。少女消了气,仍同少年相挨而坐。老者道:“英儿,你内功太弱,才踢了几脚内息便乱了。”

   少女吐了吐舌,低下头去,老者又对少年道:“还有继之,你那‘下插势’专降快腿,为何不早用?”

   那少年姓悟名继之,少女名唤武舜英。悟继之惭愧道:“师父,徒儿愚钝,几招后才想到解法。”

   老者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叹少年不争气,还是叹少女不争气,亦或是叹两人都不争气。

   “这‘太祖长拳’乃是百拳之母,虽看上去招式无华,却是扎根基的好玩意儿。你二人底子打不牢,以后如何踏足江湖?”

   武舜英道:“师父,哪有人只练一套拳法的呀?”

   老者下须一翘,道:“当年宋太祖便是以自创的三十二势长拳南征北战,名闻天下,经后人不断改进……”

   武舜英插口道:“师父,俗话说‘艺多不压身’,您多教我们几招又何妨?徒儿看那‘倒打冲天子’就很不错。”

   老者道:“这一招虽偶有妙用,但却不是上乘武学。”

   “那什么才算是上乘武学?”

   “所谓上乘武学,讲究一招一式无形无意,使习练之人‘不期然而然,莫知之而至’,于不见不闻中亦能克敌制胜。像武当派的太极拳、百花谷的血朱花八法、界青门的无想神通……诸如此类,皆可称为上乘武学。”

   悟继之听得心动不已,武舜英看他一脸神往,抿嘴一笑,道:“师父,您就教我们招太极拳呗?”

   老者哂然道:“‘习武先学拳、次学棍,拳棍法明,则刀枪诸艺易尔。’你二人连百拳之母的太祖长拳都练不出名堂,要想练成太极拳谈何容易?为师还是先传授你们武当长拳吧。”

   悟继之问道:“师父,这武当长拳在天下武功中位列几品?”

   老者道:“这是武当派的入门功夫,自然只有九品。”

   悟继之顿时无精打采,老者板起脸道:“武学本无高下之分,世人愚昧,将功法定以品次,实在荒唐!况且世间功法成百上千,皆不越内功修为之藩篱。”

   “所谓招式技法,莫不如引水之渠。空有招式而无内力,便如空有水渠而无水可引,而内力若渊深如海,又何需渠道引之?自然弥盖天下了!只要内功练得深了,便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我年轻时曾创出一套巩固内功根基的‘沛然诀’……”

   武舜英用肘顶了顶师哥,悟继之会意,二人一起拜伏道:“请师父教我们沛然诀!”

   老者正说在兴头上,被二人打断,无奈地拍了拍大腿,道:“也好,这‘沛然诀’对巩固内功修为颇有助益,我便将修习之法说与你们。”

   武舜英微微扬起下巴,邀功似的望着悟继之,意思是:瞧我多机灵,不然师父又要说上一天。悟继之回以一笑,见老者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忙收敛心神。

   老者续道:“沛然……这沛然诀,运功之时,内力自督脉‘命门穴’上下七次转至任脉的‘膻中穴’……”

   悟继之和武舜英依言运行内力,三个时辰过后,师徒试演无误,这才传授完毕。二人道:“多谢师父教诲,徒儿已记住了。”

   老者颔首道:“乖孩子,待师父弄明白一件‘要紧的事’,便将一生所学都传授与你们,只是……”老者说着,面上皱纹似乎深了几分。

   武舜英道:“师父您常提起这要紧之事,却从来不说给我们听。”

   “千头万绪,有口难言,不说也罢。”老者一摆手,对悟继之道:“继之,你今日练完功,便去给为师捉些促织吧。”

   武舜英噗嗤一笑,悟继之奇道:“怎么又要捉促织?竹庐的木车坏了,徒儿还要赶着去修呢。”

   “那牛鼻子道士有只‘玉尾’,好不厉害……哎哟……叫你捉就捉,其中自有大道理,为师岂是拿来玩乐的?快去快去……”

   悟继之知他秉性,定是又与谷外的人定下促织赌约了。悟继之自幼长在谷中,师父出谷从不带上自己和师妹,不知自己何时也能去谷外走上一遭。

   谷内道路曲折难行,要捉促织,非十天半月不能归来。悟继之回到竹庐,备足干粮,卷好行囊,换上一身虎皮便服,准备出发。武舜英把捕虫网和防身的掌套、猎弓都用系带穿好,绑在悟继之腰间。

   悟继之道:“师妹,有什么想吃的野味,我顺带打些回来。”

   武舜英道:“不用啦,你早点回来就行,不然我一个人打扫竹庐不得累死。”说话间,又为他披了件红布斗篷。

   悟继之笑道:“行,那我去了。”

   “嗯,师哥,路上小心。”

   悟继之穿过竹林,秋风铺面,吹得身后竹林簌簌作响。他透过林海影影绰绰地望去,武舜英犹在竹庐门口,倚门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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