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法海。这陪了你几百年的东西，一点都不认得?”

　　 陆泽缓缓吐出这句话。

　　 眼前，自称法海的僧人，明显一愣。

　　 “不对，我才是法海！我不是法海，我是……我是……?”

　　 僧人捂住脑袋，一丝丝黑气从七窍里流出。

　　 陆泽眯起眼睛，双手抱胸，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

　　 “施主……”

　　 身后，空闻的声音悄悄响起。

　　 那飘散而出的黑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迅速飘向空闻的方向。

　　 陆泽转过头，语气焦急的喊到，

　　 “空闻！”

　　 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空闻身前。

　　 几乎是同时，独孤玥弹身而起，一声怒吼，将那黑气生生驱散。

　　 陆泽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那名僧人。

　　 黑气散去后，那名僧人边和大殿里的其他僧人一样，眼眶里黑黢黢的一片。

　　 其余五官，也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

　　 接着，血肉消融，白骨也化作飞灰。

　　 “这……陆先生，您是怎么认出来的?”

　　 柳正青回过神，心有余悸的问道。

　　 “法海生前是主持。一个大寺庙的住持，同时以降妖除魔闻名。这样的僧人，对佛法的理解怎么可能只有那么一点。”

　　 陆泽摇摇头，接着指向那个木钵。

　　 “此外，刚才见到这个僧人后，我怀里的这个木钵就一直在不停的发出细微的颤动。而且，一个因为心魔被困住的僧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随身物件毫无印象。”

　　 “最后。我的直觉是这么说的。”

　　 柳正青点点头，

　　 “原来如此。”

　　 说罢，陆泽转身，和空闻一起搀扶起独孤玥。

　　 “独孤小姐，你怎么样？”

　　 “没事，还能活。”

　　 独孤玥挤出一个笑，示意二人不用担心。

　　 “这……要不然，您先和空闻回去?”

　　 柳正青说道。

　　 “不行，后山那边，你们俩肯定不行……哎呦！”

　　 独孤玥摇摇头，否定了柳正青的提议。

　　 接着，强撑着站起来。

　　 “先后两次受到这种攻击，你还想强撑吗？”

　　 几人背后，大殿的方向，一道稳重明亮的男声传来。

　　 陆泽回头看去，一个身发金光，面容慈祥的僧人站在那里。

　　 “你……法海！”

　　 独孤玥看清后，面色一怒，就要冲上去。

　　 法海轻轻摇摇头，独孤玥的身形就消失不见。

　　 “独孤……”

　　 柳正青焦急的大喊，然而，还没喊完，自己也消失不见。

　　 陆泽看着身边突然消失的二女，再看着眼前的法海，心中升起一丝绝望。

　　 “陆施主不必担心，那两位女施主，只是被我送出了金山寺外。贫僧，只是有些问题，想和您探讨一下。”

　　 法海双手合十，轻轻弯腰，以示歉意。

　　 接着，单手一挥，一个破碎的石桌就从远方飞来，在二人面前凝聚成型。

　　 “请上座。”

　　 法海伸手，做出个请的手势。

　　 旁边，三个石凳子凭空出现。

　　 陆泽摸了摸下巴，微微叹口气，走了过去。

　　 既然身上的几样东西都没有反应，那应该是可以的。

　　 而且，直觉也没有警告。

　　 “空闻，空闻?”

　　 坐下之前，陆泽转过头，看了一圈，发现没看见空闻的影子。

　　 再一转头，发现空闻已经坐在了凳子上。

　　 只是有些昏沉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泽眉头一皱，面露不悦。

　　 “接下来的事，不适合他知道。”

　　 法海似乎在等着陆泽先一步坐下。

　　 “不适合?有多不合适。”

　　 陆泽站在凳子前，凝视着眼前这个法海。

　　 “身份特殊而已。”

　　 眼见陆泽没有坐下来的意思，法海也只能轻轻一叹，先一步坐下。

　　 见没有异样，陆泽也是浑身紧绷的坐在凳子上。

　　 “有多特殊？”

　　 陆泽随口问道。

　　 “他是许仙的这一世身。”

　　 “嗯，许仙?嗯?！许仙?！”

　　 原先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做好随时跑路准备的陆泽，被这一句话惊到了。

　　 “等会，他是许仙。那后山那个传说?”

　　 “魂魄不全。”

　　 法海如此回答。

　　 “行吧。难怪你要保住他。”

　　 陆泽点点头，不过依旧对眼前的法海身份有些怀疑。

　　 似乎是看出来陆泽的怀疑，法海轻轻一招手。

　　 藏在陆泽怀里的木钵就自己飞到了他的手心。

　　 “行吧。”

　　 见状，陆泽也只能先认了。

　　 “陆施主此番前来，是为了那鳞片吧。”

　　 “是啊。你要给我?”

　　 陆泽伸出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上面，有些摆烂似的说道。

　　 “……可以。但前提是，您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法海沉默片刻，说出自己的选择。

　　 “嗯?那我回答我，也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陆泽下巴轻轻抬离手心，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吧。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问吧。”

　　 陆泽端正身子，凝神静气。

　　 “人与妖，究竟能不能在一起?降妖除魔，是否真的做错了?”

　　 法海双手合十，先问出这两个问题。

　　 看来那场降妖的法事，出了不少问题啊。

　　 陆泽心里暗自感慨，接着回答道，

　　 “法海师傅既然是佛门子弟，应该懂得因果业力的关系。要是这人与妖之间，有什么因果未了，业力未除，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在一起。仅仅这么看，是可行的。”

　　 “至于降妖除魔嘛……妖魔本身就对人类有着一定程度的危害。从这个角度看，也没什么毛病。”

　　 陆泽说出自己的答案，接着补充道，

　　 “然而，这些问题都只是停下来看，并不全面。”

　　 “哦?”

　　 法海轻轻挑眉，语气惊讶。

　　 “为了了却因果而在一起，若是人类知晓妖身，知道危害依旧在一起。从这方面来看，外人没有插手的理由。而在一起之后，只是行善事，而无恶事，于情于理，也无棒打鸳鸯的必要。”

　　 “降妖除魔，也是这个道理。佛门有金刚怒目，又何尝没有菩萨心肠呢。”

　　 陆泽说完这些，没有再说下去。

　　 通常来说，这些道理，佛门子弟应该都会懂。

　　 只是，大部分的僧人只会把他们当成纸面上的死理，而不是贯穿起来。

　　 眼前的法海，身为住持，佛理总要更精深一些。

　　 陆泽在想，

　　 那个困住白蛇传里所有重要人物的心魔，到底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