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听到这声音,立马赶着马车往边上停。
但平日里极为乖顺的黑马,今日也不知怎么的,蹄子就跟钉在地面上一样,许久都不乐意动弹。
身后显国公府的马车似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跑上前来,阴沉着一张脸,训斥道:“怎么回事?贵人出行难道不知避让?若是耽误了贵人回城,你不要命了!”
车夫跳下马车,不停地点头哈腰,对着那匹马生拉硬拽,偏偏那马匹就是不动弹,折腾半天也不曾迈出一步。
车夫急得满头大汗。
那管事也很着着急,嘴上的骂声就没停过,但见黑马真的半天不动弹,骂骂咧咧地上前陪着车夫一起拉扯。
折腾许久,黑马才往外挪了一步。
“怎么回事?不知道母亲等着进城吗?”
一个穿一身锦衣华服,看起来十三四岁的玉面少年骑着白马迈步上前,他脸上的厌烦之色都快凝成实质。
“二少爷,这马……这马它死活不动弹……”管事之人说完这话,立马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
车夫站在一旁,被这贵人阵仗吓得头都不敢抬。
二少爷却半点不曾体谅,呵斥道:“办事不力的东西!”
说罢,二少爷在所有人未曾防备时,一鞭子狠狠抽在马身上。
“畜生不听话,打就是了。”二少爷满脸阴鸷地说道。
马匹骤然挨了一鞭子,惊得蹄子乱窜,连带着马车也跟着动摇西晃。
“车上还有人!”车夫一声惊叫。
二少爷却跟没听到一样,又一鞭子抽了下来。
这次的鞭子,不止打在马匹身上,鞭子尾巴扫过车夫脸庞,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车夫当场疼得捂住脸庞叫了起来。
“连畜生都驯不住的废物!”二少爷骂道。
道路两边的百姓们,在第一鞭子抽下来时便迅速退到一旁,此时看着车夫挨打,他们心头同时升起一个念头:他是故意的!
二少爷似是还觉得不够,手里的鞭子又高高扬起。
“秦二,你够了!”
沈小哥的声音从前头响了起来,他坐在前面的马车里,先前不知道这边生了乱子,等他和顾明达等人听到动静赶到的时候,便见到这令人胆寒的一幕。
二少爷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沈小哥。
“多管闲事!”
秦二却并不拿沈小哥当回事,他手里的鞭子依旧高高举起。
沈小哥急了,冲上前去就要阻拦,但却被护人心切的顾明达和孙家兴抢了先。
这两人冲上前来阻拦,却被秦二一鞭子抽了过去。
沈小哥大喊道:“秦二,你竟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
秦二听到这话终于停了下来,他的视线落在顾明达和孙家兴两人身上。
“这位孙大人,乃是新科榜眼,陛下钦赐从六品翰林院编修!这位顾老爷,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秦二,你实在是太狂妄了!”沈小哥大声说道。
孙家兴和顾明达全都挨了一鞭子,但如今是冬季,身上衣服厚实,这鞭子恰好落在最厚实之处,身上倒是没觉得多疼。
他鞭子停下来,马匹也安静了,马车也不再摇晃了。
恰巧此时,马车里的妞妞掀开帘子露出小脑袋来,大眼睛看向顾明达和孙家兴。
但孙家兴多贼啊,一看到妞妞这样子,就知道马车里的人多半无事,他立马拉着顾明达一起,两人同时身形一晃,缓缓坐到地上,而后发出一阵阵哀嚎。
“这种纨绔子弟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怎么御史台不参上一本。”人群中不知道谁如此说道。
秦二依旧高坐马上,听到说话声音转过头去,鞭子指着人群,满脸暴戾地说道:“谁在说话,滚出来!”
“二哥哥!”
一个头戴幕篱、和妞妞差不多高的小姑娘,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走到秦二面前。
因着幕篱遮挡,众人并不能看清楚小姑娘的面容,但却能看到对方举手投足间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二哥哥,母亲的头疼如今已经缓解,倒也不必这么急着入城了。”小姑娘扬声说道。
她这么说,也算是在告诉旁人,秦二之所以如此急着进城,是因为忧心母亲病情,是孝子之举,并非单纯的跋扈。
秦二骄横且愚蠢,听到这话,竟然不过脑子一般问道:“母亲何时头疼了?”
小姑娘呼吸一窒,她只觉得万分疲惫。
但她还是走到顾明达和孙家兴身旁,行了一礼。
“两位见谅,我这兄长素来是个急性子,今日忧心母亲,行事难免莽撞几分,小女在此替兄长给两位赔个不是,请原谅他的无心之失。”小姑娘依旧咬死了秦二是忧心母亲。
老实说,她这一番言论礼数周全,说得极为体面。
但同时也将人架起来了。
孙家兴已入官场,顾明达未来可能会加入官场,这两个人都是要面子的,他们比小姑娘年长,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原谅,则显得小气,日后对于他们的官声不利。
但若是就这么原谅了,又会觉得憋屈。
妞妞的小身子全部从马车里探了出来,她朝着沈小哥伸出双手,沈小哥立马将她和顾昭抱了下来。
“你说错了,你哥哥不是无心之失,他就是故意的!沈哥哥阻止他也被骂,他就是故意要打人的!”妞妞大声说道。
顾明达和孙家兴看着女儿勇敢直言的模样,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生出庆幸。
他们是大人不方便出面,但妞妞却是不打紧的,小孩子对小孩子,这样也不会被人说以大欺小。
秦静姝听到妞妞这么说,眼中闪过一抹烦躁之色,说道:“我哥哥性子急,忧心母亲病情,一时冲动,铸下大错,我们府里愿赠上白银百两,算做医药费。”
妞妞听到这话,半点都不觉得高兴,反而说道:“你哥哥从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到现在依旧高高在上,即便我是个小孩子都知道,自己做错事应该由自己去道歉。”
秦静姝听到这话更烦了,她还不知道自己那个犟种二哥是什么德行,他如果愿意道歉,何至于到现在都不下马,看着她这个妹妹低三下气地道歉。
“妹妹,跟这群人说这些干什么,不就是嫌百两银子太少吗?给三百两,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秦二随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