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团,团部内。
焦部长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支钢笔,脸上露出生气、不甘,以及欣慰,等错综复杂的表情。
本来按照上级规定,以及什么破公约,抓到战俘以后,不但不能对它们打骂,还要施与人道主义援助。
对此,不但战士们不理解,就连像老焦这样的干部,也心里不痛快。
毕竟,己方是仁慈了,按照破公约,给予小八嘎人道主义关怀。
可小八嘎又是怎么做的,它们依旧残暴不仁,继续烧杀抢掠,丝毫没有感恩之心。
为此,多少华夏儿女、仁人志士,惨遭迫害,整个华夏大地,更是遍地狼烟,又有多少人,惨死在小八嘎的屠刀之下。
可纪律就是铁一般的纪律,哪怕不理解,哪怕再有意见,该执行,也必须丝毫不打折扣的去执行。
但是,陈平安刚刚的出手,却给焦部长出了个难题。
如果陈平安是自己人,这件事情解决起来,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按纪律执行就是了,大不了在处理的时候,从轻发落就是了。
可陈平安既不是自己人,再加上外面的老百姓群情激愤,万一处理不好,很容易寒了大家的心。
因此,焦部长异常头疼。
他好奇的打量着陈平安,见他坐在门槛上,满脸坦然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错愕。
看到焦部长看过来,陈平安淡淡一笑,也笑着看向他。
就这样,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说话,直接比拼起了耐性。
过了一会儿,焦部长率先败下阵来,他便笑着开口:“你叫李无为?”
“没错没错!”
陈平安连忙点头哈腰站起身来,一脸谄媚的回道:“这位长官,鄙人李无为,之前的事情,给您添麻烦了!”
“来来来,来这边坐,别在门口坐着了。”焦部长指了指他对面,笑着对陈平安说。
陈平安故作乖巧的走上前去,一脸紧张的坐下来。
看他这副模样,焦部长顿时有些无语。
不过,由于小鬼子扫荡和封锁的缘故,八爷损失惨重,各部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减员,急需补充新鲜血液。
所以,像陈平安这种身体健全,又有胆量敢杀鬼子的人,正是最好的补充力量,焦部长也因此起了招揽之心。
但是在招揽之前,必须摸清楚陈平安的底细,不然万一混进奸细来,那就麻烦了。
为了能摸清陈平安的情况,焦部长便直接问起他的具体情况。
可陈平安现在只想离开此地,又怎么可能将身份据实相告。
所以,焦部长问了半天,也只知道他是个敲小鼓的买卖人,是昨天突然被小八嘎抓到工地去的,老家是直隶沧州人士。
对于这番说辞,焦部长一个字都不信。
此刻,他面色古怪,便以江湖黑话试探道:“西北玄天一片云,何方神仙来登门?”
“嗯?”
见此,陈平安微微一愣,接着又故作迷茫的看着焦部长。
焦部长心里顿时有数,心说:“这人来历不明,又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与其强留,倒不如索性放他走。”
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
别看对方不对茬子,也不亮名号,不代表对方不懂春典,有可能是故意不亮钢,有意隐藏罢了。
陈平安既然这样躲躲闪闪,不肯据实相告,恐怕是个混江湖的老油条。
这种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惯了,最是受不得约束。
想到这里,焦部长也没了继续探寻的打算,便招呼人过来,将陈平安带了出去。
眼见终于将老焦应付过去,陈平安便快步走出了营房,蹲在场院上的一处草垛前面,等待着最终结果。
没过一会儿,马大嘴走上前来,兴奋的问道:“哥,你咋样?被分到哪个连队了?”
“没有!”
陈平安苦笑着摇摇头:“咱也没啥过人的本事,人家看不上咱,没有要我。”
“啊?”
马大嘴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在他看来,陈平安肯定不简单,如果他都算没本事,自己又该算什么?
所以,当听到这话以后,他立马就急了,嚷嚷着要去找里面的领导说说,要让他们务必把陈平安留下来。
可陈平安躲都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留下来。
为此,他赶忙拉住马大嘴,说:“行了,嘴哥,我还有生意要做,打鬼子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了,以后多弄死几个小鬼子,也算是替我杀的,行不行?”
“木问题!”
马大嘴闻言,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好了,杀小鬼子这种事情,你尽管交给我就是了。”
“行,你这话我信!”
陈平安一脸真诚的点点头。
马大嘴还待再说些什么,这时,张三也从营房里走出来。
他马上迎上去,问道:“喂,你咋了?”
“嘴哥,人家没看上我!”张三眨巴着小眼睛,开口苦笑道。
明明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当着焦部长的面胡咧咧,说了不少有关东北八爷的坏话。
再加上,他还跟着“镇山好”谢老凿,在大山里当过绺子,匪性难改,跟八爷的规定不符合,这才被焦部长给筛下来。
可经他这么一说,倒是人家不通情理了。
听到张三也被打了回来了,马大嘴顿时觉得,如果自己单独留下来,也没啥意思。
另外,他可听说了,八爷不但各方面条件不好,而且纪律又严,待在这里肯定要吃苦。
所以,他琢磨了一下,然后眼珠子一转,便摆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架势,咬着牙说:
“嘿,去他喵的吧,咱仨是一起来的,如果我单独留下的话,那也忒不仗义了,既然时这样,那咱们就一起走吧。”
说罢,他还眼巴巴看向陈平安,意思很明显,往后就要赖上他这个有钱人了。
“我去!”
陈平安不免有些头大。
又不是第一天在江湖上混,马大嘴打的什么主意,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对于像张三和马大嘴这类的人,陈平安可太了解。
别看他俩嘴上一口一个哥叫着,如果真有啥危险的事情,他俩绝对跑的比兔子还快。
想要收服他俩,为自己所用,那可不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办到的,更不像吴英玉、李飞几人,几句好话就能哄住的。
像他们这种人,早就形成了固有的逻辑思维,想要跟他们处好关系,要么靠水磨工夫,慢慢来。
要么展现出强大的实力,让他们心生畏惧和崇拜。
可陈平安独来独往惯了,哪怕明知道二人本事不小,他也不想带着他们离开。
“哥,你说话啊?”
眼见陈平安不表态,马大嘴急得百爪挠心,他不禁急吼吼的催促道:“我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只能靠你了!”
“是啊,哥!”
张三连忙附和:“我和嘴哥……”
可他还没有说完,就听陈平安低声问道:“西北玄天一片云,何方神仙来登门?”
“里马子!”又听到江湖春典,张三倒也没藏着掖着,直接用春典回答,他是内行人。
“谁他么跟你一样,当土匪!”
陈平安暗自嘀咕了一句,然后又问:“甩个蔓儿?”
“跟头蔓!”
张三回了一句自己姓张后,便微微抱拳施礼:“江湖路上一枝花,横葛拦荣是一家,山头的是长辈,山下的是小辈!道上来的,遇到了难处,高帮求助,说错了话,你多担待!”
“万物归蓝蓝回水,水漫五行归八卦,你算哪一行,拜得又是哪家?”陈平安继续问道。
听他这么问,张三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回答:“金评挂彩,皮团条柳,没那能耐,只能拜在达摩老祖座下,讨口吃食!”
“切~还达摩老祖?”
陈平安撇撇嘴:“是個土匪就要跟他打连连,他老人家估计也就不知道这事,否则,绝对要降个天雷下来,将你们都给劈了!”
张三心里直骂娘,可嘴上却谄媚的客气道:“好叫上排琴(哥哥)知道,排琴在关外惹了色唐点子(外国人),底子潮了,这才不得不跑到关内来!”
“嗯!”
陈平安沉吟片刻,点点头说:“既然是这样,为何不留下来,他们也打小鬼子,你留下岂不是正好?”
“落过草,人家嫌咱的底子不干净,不肯收留!”张三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他自己也不想留下,毕竟,八爷他又不是没接触过。
尤其是在东北的时候,他可没少跟八爷打过交道,尤为知道八爷的情况。
用他刚才跟焦部长说的话来说,东北抗联的八爷们,那是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穷得都快尿血了,跟臭靠山的没啥两样。
就因为这番话,焦部长大为恼火,这才咬着牙决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更可况,他这次进关来,又不是没有落脚点,与其投靠八爷,倒不如先跟着陈平安混两天。
等到有了妹妹李四的消息后,他还打算投靠过去,仗着裙带关系,在未来妹夫手里混他个一官半职。
见张三都这么说了,陈平安倒也没有继续盘道,他直接靠回麦秸垛上,等着八爷放自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