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暮雪,寒风霜箭。
雪花纷飞,寒意浓浓,小雨夹杂着雪花,让晋大地越发寒冷。
北驿西北,杜家村镇。
镇上有个孤儿,姓孙,名叫学文,外号狗剩子。十五岁,皮肤蜡黄,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人长得极为干瘦。
就他这副模样,别说十五岁了,说他十二,别人都得寻思寻思。
这小子是个天煞孤星的命,父母俱亡不说,邻居们可能觉得他命太硬,都不爱、也不敢搭理他。
也正是由于命硬,哪怕家里就剩他一个人,这小子倒也坚强的活着。
只是家里的东西,逐渐被他变卖出去,已然成了家徒四壁的光景。
再加上入冬以来,没了打短工去处,他的日子过得越发捉襟见肘。
这天夜里,孙学文照例饿得前胸贴后背,翻过来覆过去,就是睡不着觉。
俗话说得好,贫寒起盗心,富贵长良心。
有钱人做好事的不多见,可因为活不下,入了歪门邪道的人,却屡见不鲜、比比皆是。
别看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可自古以来,甭管是啥世道,也甭管在啥地界,总有人能混的如鱼得水,整天呼奴唤婢,吃香喝辣。
对此,孙学文甚为不服。
都是一个头两只手,自己又不缺胳膊少腿,凭啥武大疤拉过得这么舒坦,自己却吃了上顿没下顿。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孙学文心中邪火乱窜,最终一咬牙,从炕上一骨碌爬起来,翻身下炕,推门而出。
屋外,漆黑如墨,寒风刺骨。
孙学文走在清冷的街道上,被冷风冰雨席卷,冻得他直打哆嗦。
可这小子却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头,哪怕蜡黄的小脸被冻的黢青,他也没放弃打算,直奔武大疤拉家走去。
本来镇子就不大,再加上孙学文疾步快行,仅仅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赶到地方。
嚯,真大。
沿着武家的院子溜达了一圈,深宅大院,气派非凡,不愧是镇里的第一富户。
可惜,墙头太高,孙学文心里升起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无奈。
正在考虑要不要撤的时候,脚下的石头却绊了他一跤,让他“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哎呦,我去~”
孙学文刚想暗骂一声倒霉,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西墙根底下有个狭窄的狗洞。
这狗洞不大,可偏偏孙学文瘦的可怜,再加上他穿的单薄,刚好能钻过去。
“嘿嘿,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这是特意给我留的门?”
孙学文心中大喜。
此时,他也顾不上疼痛,左右瞅了几眼,只见胡同里黑咕隆咚,根本就见不到半个人影。
接着,他又微微侧身,贴在墙上,对着院子里听了一会儿,确认院内没有任何动手静。
“老天爷保佑,祖宗慈悲,小子也不想如此,实在是没办法,这才出此下策,保佑保佑……”
叽里咕噜念叨了几句,孙学文对着手心哈了两口气,暖了暖手,这才蹲下身子,撅着屁股往狗洞里钻去。
可他刚钻进去二尺,就突然觉得脖子一紧,然后一股大力,硬生生将他提溜出来。
“完了完了,被人发现了,这下好了,估计要被人给打死了!”
孙学文惶惶不可终日,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他突然觉得尿意纵横,差点没尿到裤裆里。
可眼前的形势,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转回身来,就要开口求饶。
可他刚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嘴。
这下,孙学文就更慌了,他拼命地开始挣扎,希望能挣脱束缚。
可惜,他人小力弱,再加上肚里没食儿,根本使不上劲儿,挣扎了半天,也只是徒劳。
就在他准备认栽时,身后的人突然在他眼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并肩子,哪路来的佛爷,甩个蔓儿呗?”
闻听此言,原本都想躺平任嘲的孙学文,立马来了精神。
虽然,他也听不懂江湖黑话,可他却不傻,知道这人既然这么茑悄的,指定不是王家人。
既然这样,那自己的小命,估计暂时应该无忧了吧?
心里有了底,孙学文穷横劲儿又上来了,他抬手一扒拉,直接横声道:“甩个屁啊,你扒拉我干啥?”
“真他么的横啊,小生慌子就是牛逼!”
张三被气的三尸神直跳,可这杜家村镇,并不是他的固有地盘,乍然间摸到王大疤拉家砸窑,他还真怕得罪了本地的江湖同行。
所以,孙学文越横,他心里就越没底,只能忍下这口气,硬着头皮试探着说:
“并肩子,我踩了两天盘子,这窑的确实是个火点,可惜风不正,里面坎子多,全是带尖的支杆挂子,手里还有喷子,不好整,要不,你去问个路?”
这下,孙学文更懵了。
张三明明在说,“朋友,我在这盘查了两天,这家确实有钱,但是里面人多眼杂,不但有练家子,而且手里还有枪,并不好下手,要不,你先试探一下?”
可孙学文哪里听得懂,他翻着白眼看着张三,以为眼前的人脑子有病,黑天半夜的,在这瞎说什么呢。
看他如此模样,张三哪里还看不出来,眼前这小子是个江湖空子。
本来张三还以为遇到了同行,做起事情来,心里难免存了几分顾忌,可既然眼前的小子连“相家”(内行)都不是,那还有啥好说的。
接着,他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了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小兄弟,既然遇到了,那也是缘分,要不然,咱们搭个伙吧?”
“别,我就是路过,你爱干啥干啥,跟我没关系!”
别看孙学文年纪小,可他可不傻。
眼前的人来历不明,他可不会傻呵呵往套里钻。
说罢,他就要离开。
可张三鬼精鬼精的,哪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哎呀,小兄弟,有道是贼不走空,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那可坏了规矩,对不起祖师爷不是?”
张三一把揽住孙学文肩头,笑眯眯的开口说:“再说了,这都啥节气了,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捞点米,年前年后大冷的天,你可咋熬啊?”
这话,算是说到孙学文心坎上,毕竟,胃里没食物,心里就算想硬气,也硬不起来啊。
他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忍不住诱惑,好奇的问道:“你先说说,怎么搭伙?”
“很简单!”
看到孙学文被自己忽悠瘸了,张三心头暗生欢喜。
他继续揽着孙学文肩头,满脸笑眯眯的说:“待会儿,你给我望风,我进去摸东西,事成之后,咱俩四六分,你四我六。咋样?”
这下,孙学文彻底信了张三的鬼话,觉得自己好像遇到天大的好事,仅仅望个风,就能得到四成东西,哪还有啥说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接下来,张三继续忽悠,不多时就把孙学文忽悠到东墙根。
“小兄弟,你准备好了吗?”
张三蹲身下马,双手搭在墙上,示意孙学文踩着自己的肩膀,翻身跃上墙头。
看到张三做好了架势,孙学文也不客气,顿时踩着他的身体,攀着墙头往上爬。
就在孙学文刚爬到半道,突然一股大力,从下往上猛的传来,直接把他甩过墙头,重重地摔在院子里。
“嘭~”
由于这下,太过突然,不但把他给摔蒙了,而且还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霎时间,院子里一片嘈杂。
孙学文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刚想破口大骂两句,却听见院墙外的张三,大声呼喊道:
“来人啊,抓贼啊!”
这下,武家炸了营。
江湖险恶,人心不古。
孙学文刚入行,就被张三狠狠地上了一课,明白了啥叫“嘴里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道理。
可事已至此,明白了又能怎样,他也只能骂了一句“曹尼玛啊,坑你爷爷!”然后便慌不择路的逃窜。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犬吠,院里的看家护院,以及仆役下人,纷纷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来到院子里。
孙学文没头苍蝇般,在院子里跑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西墙根有个狗洞,可以钻出去。
一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别的,直接闷着头朝西墙根跑去。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在黑夜里显得极为刺耳,顿时暴露了孙学文的行踪。
霎时间,一众护院立马找到了目标。
“人在那呢!”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小子,别跑!”
“……”
一众护院手里拿着家伙什儿,大吵大嚷着,朝孙学文去扑来。
“哪里来的毛贼,敢在爷爷面前撒野,今天你休想离开!”
为首的护院大喝一声,接着便对其他人吩咐道:“大头,你带俩人去左边,黑子,你带俩人去左边,其他人跟我来!”
说罢,他也不等众人答应,便直接带着人,朝孙学文扑去。
其他人听到命令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便有序的分头行动,直接形成了合围之势,迅速展开行动。
“来人啊,救命啊!”
恰在此时,后院突然出来惊叫声,立马打乱了一众护院的节奏。
众人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纷纷看向领头之人。
“人财两样,东家最大,大头,这边交给你了,其他人都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