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陪都。
从弹子石码头拾阶而上,到处可见战争留下的痕迹。被炸毁的厂房,以及被焚烧过的房屋纵横交错,路旁建筑物上密密麻麻的弹痕。
自开战以来,弹子石就得了快速的发展,成为陪都工厂和人口密集地区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里三天两头就要挨小鬼子的轰炸,以至于岸边那些木质的吊楼,几乎都被战火摧毁,让人看得不禁扼腕而叹。
由于陪都是座山城,道路特别难行,所以衍生出一种特殊职业——棒棒大军。
尤其是码头地带,抬滑竿的轿夫、挑行李的棒棒随处可见。
这不,陈平安他们刚迈开腿,就遇到无数热情的棒棒拦路,希望能做他们的生意。
对此,陈平安倒也没吝啬,找了几个棒棒、一对轿夫,帮他们挑行李,以及抬着绫致羽这个女人,在崎岖不平的山路转悠起来。
这让别人看得为之侧目,还以为陈平安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在棒棒带路下,大家在古城狭窄曲折蜿蜒的路上缓缓前进,时不时还要停下脚步,驻足观察周围的环境。
毕竟,他们初来乍到,又要跟难缠的统计局打交道,路况不熟悉,那可太致命了。
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经过上百年的风雨,以及战火洗礼,沿途房屋的门窗都有些糟朽了,油漆斑驳掉落,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路上的台阶用青石铺成,由于常年人来人往,磨得十分光滑,甚至还微微反光。
在棒棒的帮助下,转悠了半天的陈平安一行人,最终在南屏镇一家旅馆住下来。
这是一间民房改建的旅馆,院子青砖铺地,有过厅,有木厦,还有回廊。
厚厚的墙山,笨重的镂花门窗,墙根处长着一株爬山虎,那茂密的根植爬满了整面山墙。
也就是季节不对,如果是夏天的时节,满墙绿油油的景象,必定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走进跨院后,一汪碧绿的竹子映入眼帘,院子到处弥漫着竹子的清香。
看到这一汪竹子,原本神情郁郁的绫致羽,一下就变得开心起来,她立马跑上前去,闭上眼睛,仔细嗅起了竹子的清香气息。
在旅店老板热情的招待下,陈平安他们一行12人,很快就选好了房间。
陈平安擦了擦脸,清洗了一下身上的污秽,又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便空手走出旅馆,在山城里转悠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便又回了旅馆,只不过现在他的手里却多了一条麻袋。
看着陈平安提着东西回来,旅馆老板赶忙招店呼小二帮忙,同时也是试探一下,麻袋里别有不好的东西,省得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当店小二殷勤的把陈平安送到跨院里,又匆匆回来汇报,麻袋里装的是本地土特产后,旅店老板这才将心搁在肚子里。
………
曾家岩、戴公馆。
当额头受伤的梁文静来到这处公馆门前后,根本顾不上自己形象大损,便急匆匆走进这座令人闻之变色的院子。
这处院子,就在中山四路旁两三米深的样子,显得隐秘而幽暗。
公馆背靠着嘉陵江而建,主体建筑是一栋三层的砖混小楼,是中西结合的行政别墅,中间是灰绿的水泥墙,两端是黄色的水泥墙,门窗用紫红色木质材料装饰,不算宽的两面墙上爬满了褐色的藤蔓。
公馆底层以3米宽的过廊联系前院和后院,前廊和后廊各有两根立柱,走下台阶绕到楼后面的庭院,有植被,空气非常好。
这个公馆的位置,紧邻周公馆,从周公馆走过来,只需要两三分钟,戴春丰还专门在这里设置了特侦组,就是为了监视周公馆里的一举一动。
对于这座公馆戴春丰尤其钟爱,哪怕统计局在陪都有不少办公点,他一年到头几乎都在这里待着。
而正是因为这样,进出公馆的,也大多也大多是政府大员、社会名流,比如果军高级将领胡总南、沪海滩“影后”胡蝶等。
梁文静走进办公楼后,在戴春丰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机要员小刘重新走出来,她这才走进办公室。
当看到梁文静进门,戴春丰先关心了一下她额头上的伤,待确认问题不大后,接着又问起接人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局座,人没有接回来,陈先生从弹子石码头提前下船了。”梁文静迅速汇报完毕。
接着,她也不等戴春丰询问,便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返回的途中遭到鬼子敌机轰炸,三辆车全部被炸毁,随行人员也全部遇难,我怀疑这里面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
戴春丰闻言,脸色瞬间耷拉下来。
对于内部出现的叛徒、告密者,戴春丰向来深恶痛绝,不管是给鬼子做事的人,还是投靠红色方面的人,他必除之而后快。
接着,他豁然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严厉的目光扫过梁文静,见她一副坦然无惧的样子,这才将她从审查名单上暂时剔除了。
随后,他摆摆手说:“行了,你先回李子坝,看好那几个女人,如果有陈平安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局座!”
梁文静赶忙起身称是。
戴春丰挥挥手,梁文静连忙退出办公室,靠在墙上喘息了几下,心神这才渐渐归位。
没办法。
统计局的规矩严格,这位戴局座又是个冷酷到绝情的人,梁文静今天不但没能完成接人的任务,还折损不少人马,搞不好就要受惩罚。
那种滋味儿好不好受,梁文静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可她又不是没见过别人受惩罚,
受到惩罚的人是什么样子,只能用一个大写的“惨”字来形容。
每当看到那些人的惨样,梁文静就觉得不寒而栗,所以她可不想亲身经历一下。
待到梁文静离开,戴春丰先是安排人,去弹子石码头附近调查,看看陈平安他们的落脚点在哪。
此时,他隐隐有点担心,生怕陈平安不管不顾,直接杀到黄山官邸去。
虽然不太信有这种事情发生,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陈平安连岗村老鬼子都能暗杀掉。
他要是真疯狂起来,校长岂不危矣?
这种想法一产生,戴春丰就惊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弹子石码头距离黄山官邸也不过10里路,陈平安突然选择在这下船,谁知道他有没有别的目的。
想到这里,生性多疑的戴大老板再也无法冷静,生怕恩主出问题,自己的荣华富贵也会成为过眼云烟。
此刻,他只想找到陈平安,然后把他控制起来,杀人的刀不握在自己手里,就是最大的隐患。
更何况,陈平安对他来说,可不是刀那么简单,还有更加重要的作用。
随后,戴春丰便继续下达命令,有直接给内部人员的,也有让其他部门从旁协助的。
连续下达了几个命令,在确保校长安全的同时,也把手里能调动的力量全部撒出去,去寻找陈平安的踪迹。
做完这些事情后,戴春丰又想起了梁文静之前的汇报。
接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冷意,立即又安排人去甄别陈平安的行踪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没证据不要紧,只要产生怀疑,这件事情就必须查清楚。
…………
梁文静走出戴公馆,收拾一下仪表仪容,便坐上门口新配给她的车赶往李子坝。
汽车快速行驶在马路上,而梁文静却在考虑今天的事情。
在她看来,陈平安能躲过今天的轰炸,要么鸿运滔天,要么极度谨慎,不愿意受人摆布。
不管是哪方面的原因,说明这人不好对付,自己往后跟他打交道,必须谨慎小心,否则很难全身而退。
不过是人就有弱点,或许杨欣颖和那个小宝宝,就是自己手里最好的筹码,只要能把她们母女抓在手里,不愁陈平安不就范。
当汽车开到李子坝后,梁文静也把事情想清楚了,她先来到胡同口的小土杂店里坐了一会儿,等确认陈平安没有过来后,这才朝一处幽静的小院门口走去。
“咚咚咚!”
在门口敲了敲门,梁文静神情瞬间一变,立马露出温婉贤淑的模样,让人下意识感到亲近。
“来了来了!”
门里先是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十三四的小女孩,飞快地跑到门口,然后满脸开心、激动的把门打开。
当看到只有梁文静一人过来,小女孩瞬间变得失望起来。
她不解的问道:“梁小姐,不是说陈大哥今天就到了吗,怎么只有你自己啊?”
“你陈大哥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没有过来。”梁文静温婉的笑了笑,随口应付着郭小丫的询问。
“这样啊!”
郭小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把梁文静让进院里。
而就在此时,杨欣颖和徐妈也来到了院子里,并翘首以盼的看着门口。
当她俩看到只有梁文静后,脸上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
“梁姐,他没来吗?”杨欣颖绞着手指,怔怔的问道。
“来了来了!”
梁文静快步走上前去,挽着杨欣颖胳膊,在她耳边嘀咕道:“妹子长得这么漂亮,他怎么可能不来呢,只不过你这位陈先生做事谨慎惯了,所以没跟我一起过来。”
“啊~这样啊!”
杨欣颖闻言,心情顿时开心起来。
接着,她才有空关心道:“梁姐,你额头上怎么回事啊?”
“嗐,别提了,今天出门着急,不小心磕了一下。”梁文静谎话张嘴就来,一点磕巴都没打。
听到这话以后,杨欣颖倒也没有多想,便吩咐徐妈去拿药箱过来,随后又把梁文静让进屋里。
梁文静的额头上的伤,很快就被杨欣颖处理好了,接着,她俩又走进卧室里,去看看刚刚睡醒的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