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丁希睿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到林家以来,林明轩不在小院里,这是第一次。
匿名信送到县衙后,知县派人去钱阿生家了吗?
陈皮见到吴阿名了吗?
父亲问到相似的讹诈事件了吗?
林家父子三人在大牢里能吃饱吗?能睡着吗?现在天气热,大牢里肯定更闷。
昏昏沉沉间,她做了一个梦,她一个人在河边走着,大雾弥漫,四下空无一物。
“有人吗?”她喊道,但除了自己的回声,什么都没有。
她四下奔跑,远远地,有人影闪过。
“你是谁?不要走!”她追过去,那人影却似会飞一般,闪得很快,眼看要抓到了,手里却是一空。
“别走,别走!”她沉在梦里,满头大汗。
“小姐,小姐,快醒醒!”梦里的雾气散去,她睁开眼,看到了半夏。
“小姐,你做噩梦了吗?”半夏拿起手帕,给她擦汗。
“半夏,什么时辰了?”丁希睿缓了过来。
“卯时三刻。”半夏答。
“好,起床,你帮我打些水吧。”
“是。”
半夏打水的功夫,丁希睿把衣服换好了。和昨天一样,她挑了颜色暗一些的衣服穿,今天还是要去衙门。
吃完早饭,她去了林夫人的院子。
“娘,今日我继续去衙门,医馆的事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
“好,让如意继续跟着你,多一个人,多个照应。”林夫人说,然后,她拿出一个荷包,交给丁希睿:“你和悦心回娘家借人,都花了钱了,这些你先拿着用,不够了再说。”
“娘,不用,我们的钱平时都没怎么花过,够用。”丁希睿推辞道。
“你就拿着吧,悦心也有。”
“好。”丁希睿没有继续推辞,收了起来。
出了院子,门口的小厮走过来,告诉丁希睿有人找她。丁希睿出门,看到沉香拿着一封信和一张写有她名字的纸条,在门口站着。
“少夫人,我让她进来,但她不肯。”小厮说。
“没事,沉香,你进来吧。”丁希睿拉着沉香进了门,带着她进了自己的小院。
“沉香,你来了。”半夏惊喜地说,在厨房倒水的南星一听“沉香”的名字,水桶打翻了。
“沉香,快喝水。”半夏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南星也跑进屋来,沉香看到他,冲他点了点头,南星的心开始怦怦直跳。
丁希睿打开信,看到陈皮已经找到吴阿名的一个窝点这一消息,脸上露出笑容。她走向书桌,写了封回信,又从袖子里掏出林夫人给的荷包,都交给沉香。
“沉香,带到药铺去,交给我爹。我爹如果不在,就交给柳华或冬青。如果陈皮在,直接交给陈皮。”
沉香点点头。丁希睿这边也收拾齐整,便让南星去套车。她先把沉香送走,而后和半夏去了后院,南星和大顺等人后院门口等着。临上车,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让大顺另外赶了一辆车。
一路向衙门驶去,时辰还早,但县衙门口已经围了一些人,小摊贩在旁边叫卖。衙门后堂内,王知县正在看仵作的验尸报告。
“没有皮外伤,但脏腑有出血,这是为何?”王知县问仵作。
“大人,生前长期未进食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仵作答。
王知县想到昨天两个衙役带回来的消息,不禁握紧了拳头。
“升堂。”王知县走向县衙大堂。
衙役将钱阿生及林家父子三人带出来。
丁希睿踮起脚尖,勉强看到三人的头,在大牢一个晚上,他们的头发已经有些杂乱。
“钱阿生,本官问你,你父生前吃了什么食物?”
“吃了……嗯……”钱阿生答不上来。
“还没几天,你竟也忘了?”
“没,没忘。喝了粥,草民的爹身体已经很弱了,嚼不动东西,草民亲自煮了粥,一勺一勺喂给父亲。”
“煮粥?用的是你家的米吗?”王知县接着问。
“那是自然。”钱阿生开始慌了。
“来人哪,把米缸拿上来!”王知县吩咐。
“是。”昨日的两个衙役连夜回去取了一些证物。
“这就是你家的米缸,看清楚,里面还剩几粒米?”王知县喝道。
“大人,小人煮粥时,刚好用完,用完了。”钱阿生继续找理由。
“还敢狡辩!”
钱阿生吓得一哆嗦。
“来人,把碗拿过来。”
衙役端着托盘里的碗进来,三个陶碗,已经积了一层灰。
“喂父亲喝粥,总要用碗,看看你家的碗,这都是多少天没用了?”
“大人,草民家皆是土墙,不干净,碗自然也脏得快。”钱阿生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仵作,进来!”
仵作走上前,开始讲验尸的结论:“启禀大人,死者形销骨立,胃内空无一物,脏器有出血。长久未进食者,会有此症状。”
围观的众人开始议论纷纷,“长久未进食,难道是儿子把爹饿死了……”
看到此情此景,林明轩心中一凉,他昨日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钱阿生,你整日游手好闲,在家中欺辱父母,你不孝的行径人尽皆知!你父病重,不及早带其治疗,不好生照顾,而是拖至病危,且不给你父进食,无异于谋杀你父,简直禽兽不如!你利用你父病危,讹诈医馆,妄图索要银两,此计不成,又企图状告诬陷,居心恶毒,实在可恶!”王知县气愤至极,竟站了起来。
“草民冤枉啊,大人!”钱阿生哭喊道。他慌了神,这不对,和吴哥说的不一样,这不对!
“还敢喊冤!看到你父之惨状,你难道心中无愧吗?”
“草民……草民……”钱阿生没了狡辩的言语。
“若容你这等丧尽天良之人在世上,本官无颜面对乡亲父老。”
“钱阿生,你谋杀生父,串通他人,行污蔑之事,不知悔改,当处以极刑,本官且待你同伙归案。来人,将此人打入大牢!”王知县下了判决。
听到“极刑”二字,钱阿生昏死过去。两个衙役过来将他拖走了。
“判得好!”
“这种人就该死!”
“禽兽不如!”
围观群众也气愤至极。
“济世堂林云森、林明远、林明轩,你等本意好心相助,却反被骚扰、诬告。如今真相已明,济世堂清白,你等可以回去了。”
“多谢大人!”父子三人叩首。
“退堂!”此案宣告结束。
王知县走到堂前,与父子三人寒暄。
人群中,丁希睿红了眼眶。
“南星、大顺,你们快把马车赶过来,接老爷和少爷回去。”
“是!”两人快步跑走了。
“少夫人,太好了!”如意有了哭腔。
“嗯。”丁希睿点点头,紧紧地握住了如意的手。人群之外,她忽然看到了陈皮,扭头望去,陈皮也发现了她们,他悄悄伸出手,指了指外围一个男子。
那男子头上有一块斑秃,背有点驼,见案子已有论断,跺了跺脚,转身走了,陈皮悄悄跟上。
林家父子三人走出县衙,围观群众渐渐散去。
丁希睿站在马车前等待,才隔了一日,仿佛已经分别数年。林家的这场急雨,总算停了。
“父亲,大哥。”丁希睿走上前去,喊道。
“希睿,家里还好吧。”林老爷问道。
“是,一切都好。”丁希睿答。
“我们回家吧。”
“是。请父亲和大哥先上车。”
“好。”
林明轩扶着林老爷和林明远上了一辆马车,林明远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白了。
“大顺,车子稳一些。”林明轩开口说。
“是!二少爷。”大顺赶着马车,走在前面。
“我们也回家吧。”丁希睿抬起头,看着林明轩,轻声说。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