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毁灭前,一片混乱。
到处都是逃难的人。
宁缺闯进了棋盘世界,驾驭着一辆牛车快速的移动。
他想要寻找到桑桑。
而桑桑已经离开了最初的山顶,她在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所以她一直都在打破这个世界的死亡规则。
不停的影响整个世界的运行。
她一直都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宁缺驾驭着牛车走的很快,一路上撞翻了很多人。
他对着牛车大喊。
老黄牛的四蹄子奋力奔跑,带动着由钢铁铸造的牛车。
牛车一直都在追寻湮灭世界的光团。
老黄牛如同不知疲倦,它不停的奔跑着,冲撞着这方世界的一切。
几天之后。
宁缺终于找到了桑桑
桑桑悬在空中,她的身体之中,投射出无限的光明。
她就像是一颗太阳。
所有的光明都可以从她的身体之中穿过。
没有任何温度,不是热的,也不是冷的。
桑桑身体之中的光线,和棋盘世界里的光线,产生了摩擦。
速度太快了。
摩擦产生了热量,于是桑桑燃烧了起来。
宁缺站在牛车的顶上,他大声的呼喊道:“桑桑!”
桑桑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宁缺再喊:“桑桑!”
老黄牛哞了一声,桑桑终于有反应了,她回想起脑海中的记忆,感到了一种极大的恐惧,她带着哭腔说道:“少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宁缺说道:“你快过来我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少爷,你会死的!”桑桑犹豫了,因为她周身的光明太炙热了,这些光明足以让整个世界燃烧起来。
宁缺当然不怕死,他和桑桑本就是一体,他们互为本命物,相互之间有着极大的牵绊。
“桑桑,你忘了么,我说过了,你死了,我也会死,倒不如让我们一起死好了。”
桑桑停了下来,心中也逐渐明了,她踩着洁白的光团,落在了地上。
宁缺从车上拿出大黑伞,递给了桑桑。
桑桑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缓缓的撑开了大黑伞,仿佛有一片夜色瞬间笼罩了世界。
这片夜,疯狂的扩散。
将宁缺,将桑桑,将马车,将黄牛,全部都笼罩了进去。
他们消失了。
黑夜遮蔽,让这个世间所有的规则,找不到他们的所在。
大唐,长安城外,一座巍峨的山峰耸立于天地之间,仿佛是历史的守卫,静静的见证着岁月的变迁,山脚下的小径上,青石板小路被打磨的光滑而平稳。
山腰处,一处亭台依山而建,檐角飞翘,雕梁画栋,每一处都透露着精细和匠心。
一个老人坐在亭中,静谧的看着南方,眼角闪过一抹异色。
“他们都进入了棋盘世界?”
“这小子真是胆大。”
“不过,老黄牛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希望佛祖的棋盘,能困住桑桑这个小丫头。”
“最好,将她永远的留在人间。”
渐渐地,夫子皱起了眉头,因为事态的发展有些超乎了他的预料。
演化了万年的棋盘世界,其中的规则变得无比紊乱。
“失败了么?”
时间,空间,甚至死亡,都无法囚困桑桑。
她真的不是冥王之子。
李云帆说的没错,她就是昊天的化身。
这是昊天的世界。
能打破世界规则的,唯有昊天牠本身。
大黑伞挡住了,棋盘世界的规则,于是宁缺和桑桑同时醒了过来,他们依旧还在瓦山上。
棋盘的对面,岐山大师静静的看着两人,消瘦的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
宁缺紧张的打量着桑桑的身体情况。
桑桑已经恢复了最初的状态,仿佛已经忘记了在棋盘世界里发生的一切。
瓦山棋局设立多年,能连破三局的人只有莲生。
能在佛祖棋盘上下棋的有三人,夫子,轲浩然,观主,他们都是这方世界的绝顶人物。
他们都没办法进入这方世界。
唯有桑桑,她真的进入了棋盘世界,然后打破了世界的规则,走了出来。
宁缺向着岐山询问,说道:“歧山大师,可以为桑桑治病了么。”
歧山的身体微颤,捂着嘴咳嗽两声,说道:“当然,不过要等明天,今天已经很晚了。”
棋盘里过了多久,无法估量。
但现实世界已经过了整整一个白天,从早上太阳初升,到现在太阳已经落下。
这一整天,书院的夫子都坐在书院山腰处的凉亭里。
直到桑桑和宁缺重新回到人间,他的嘴里才呢喃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李云帆,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真相么?无法摆脱的命运!”
烂柯寺,佛殿外,李云帆看着大唐方向,小声的说道:“能够看见的未来,也就不再是未来。”
夫子不屑的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未来?只要我不愿,便无法成为你眼中未来的一部分。”
李云帆摇摇头,说道:“那是你的未来,而不是我的未来,至于你会怎么选择,这在于你,而不关我的事情。”
夫子说道:“你想要的,难道就是永夜毁灭世界?也许卫光明说的是对的,你才是真正的冥王之子。”
李云帆没有否认,说道:“也许是吧,但不全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冥王的父亲,也没有发动永夜的能力,发动永夜的人,也不可能是我。”
夫子看向北方,说道:“我能感觉得到,距离桑桑觉醒已经不远了,我也快要去完成我的使命,你难道不打算说说,你的想法么?”
李云帆说道:“我没什么想法。”
夫子有些生气了,说道:“登天之前,我会尽全力对你出手!”
李云帆说道:“能让夫子如此对待,是我的荣幸。”
夫子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作为昊天世界最强大的人,整个昊天世界里,也唯有李云帆能忤逆他了。
“我看过你的孩子,生的很漂亮,他未来的成就,不会比你低。”
李云帆回答说道:“的确很可爱。”
聊天结束。
夫子虽然很愤怒,但他无法走出这个凉亭,他只能待在原地,远远的注视着这个世界。
夫子想要在登天之前杀死李云帆。
但这注定了是不可能的。
未知,便是恐惧。
哪怕是夫子,从李云帆的身上,也感到了忌惮。
李云帆已经和整个天下为敌了。
依旧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深夜的佛寺里,歧山和李云帆面对面坐着。
歧山说道:“你收那个孩子为徒的目的是什么?”
李云帆说道:“你应该能看得出,那个孩子无比的纯净,他比卫光明的身体,更加的纯净,流经她身体的昊天神辉,不会有任何的损耗。”
歧山说道:“她的确适合修行光明神术,但她至今没有踏上修行,不是么?你一直都在忌惮她?”
李云帆沉默了一瞬,认真的说道:“她很适合修行,却不能踏上修行,这是她的宿命。”
歧山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云帆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说道:“接下来,你想怎么治桑桑的病?”
歧山说道:“我想让她修佛。”
李云帆摇摇头,说道:“这没有意义,因为没有人能逃得过天算。”
歧山说道:“你不是已经逃过了么?”
李云帆说道:“我不一样的。”
这一夜,宁缺和桑桑相互依偎着。
宁缺想起了,在棋盘世界里,第一眼看到桑桑的时候,对方眼中的那种漠然,他的心底竟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那是梦境么?棋盘世界里的经历,无比的真实,时间,空间都在流动。
他在棋盘世界里待了很多天。
他遇到了很多人,其中很多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即便是梦境,也不可能创造出,他从未见过的人。
还有桑桑,她记得最后两人的相遇。
两个人的梦,怎么可能连在一起,所以他们可能真的进入了棋盘世界里。
在宁缺进入之前。
桑桑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那个世界,为什么会走向破灭。
带着疑问,宁缺根本无法入睡。
他不想打扰桑桑。
宁缺有些害怕,他害怕有一天桑桑忽然变得陌生了。
冥王之子啊。
我还是穿越者呢。
可这根本没有意义。
宁缺的一生,尽是苦难。
年幼时被抄家,亲眼看着自己认识的人惨死。
他杀死了最好的朋友,因为对方想要将他推出去挡劫。
在逃难的路上,宁缺遇到了婴儿时候的桑桑。
也许是互相的救赎,让宁缺坚持了下来。
他杀死了在山里虐待他的猎户。
又继续逃亡,岷山,燕国边境……
他拖着年幼的躯体,走了太多的路。
哪怕再苦,也没有丢下桑桑。
终于到了长安城,打破不可能成为了修行者,考上了书院二层楼,可桑桑的病症却越来越严重了。
所有人,都在怀疑,桑桑就是冥王之子。
“也许到了明天,歧山大师就能治好桑桑。”
宁缺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进入了梦乡。
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一个人。
陆晨迦在烂柯寺,亲眼看见了自己的仇人,却无法出手。
只能躲起来掉眼泪。
对手太强了,不管她如何修行,都不可能追赶得上对方。
“我该怎么办?”
想了很久,她一个人来到了,歧山大师的门前跪下。
没有敲门,也没有喊人。
歧山大师睁开眼睛,向着门外看了一眼,无奈的叹息一声,又重新闭上眼睛。
瓦山脚下的小镇里。
伴着夜色,一名僧人缓步穿行,他的脚步轻盈而坚定,伴随着微弱的星光,投下一道很小的虚影,僧袍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朴素,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庞上,流露出一股不可动摇的宁静。
树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如同古老经文低吟,僧人走过石板小路,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回应上,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经历沧桑的石柱,最终落在一道锦衣身影的身上。
李云帆轻声说道:“讲经首座,你终于来了。”
讲经首座眼中满是怒意,手中的禅杖冒出金色的佛光,一股浩瀚的天地元气躁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冲出来将李云帆撕成粉碎。
“李云帆,你究竟想做什么!白塔寺,天坑,悬空寺,都已经没了。”
“这瓦山是我佛门,留在人间最后的一片净土。”
“你真的要对我佛宗,赶尽杀绝么?”
李云帆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说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摧毁烂柯寺,而是为了拦住你。”
讲经首座怒道:“这是我佛门净土,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你难不成真的以为我佛门怕了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么!”
李云帆颇为认真的摇摇头,说道:“没有,佛门传承上万年,绝对有着它存在的道理,我从来都不觉得,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佛宗。”
讲经首座说道:“那你就应该离开这里,远离这片净土。”
李云帆说道:“我徒弟在山上,我总是要做些什么。”
讲经首座说道:“你铁了心要拦我?”
李云帆说道:“讲经首座可以换个日子来,也许下一次,我就不在这里了。”
一阵钟声在宁静中回荡,深沉而悠远。
讲经首座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低声诵念经文。
再次睁开眼睛,讲经首座的双目,都冒着金色的光芒。
“战吧,我们之间有不得不战的理由。”
李云帆的身上,也冒着金光,其中透出的佛法,丝毫不比讲经首座弱。
讲经首座持着禅杖,威严的俯视着李云帆,如同至高无上的神明一般,散发着让人肃然起敬的气场。
“镇压!”
言出法随,天地元气随着声音,快速的压在李云帆的头顶。
两股炙热的佛光相互冲击,互相撕碎对方的力量。
力量交织的一瞬间,星辰都暗淡了几分。
讲经首座,佛宗无量。
李云帆,佛宗寂灭。
他们都掌握着佛宗,无上大法。
他们之间交手声势浩大,却并没有波及小镇里的人。
一些被噪音震醒的凡人,能远远的看到天空中,佛光大盛,纷纷跪在地上,高呼佛祖显圣。
讲经首座不愧是能从夫子手中活下来的人。
他掌握着世间无穷的规则之力,整个人都与脚下的大地连接在一起,除非李云帆能一瞬间击碎方圆几百里的山脉,否则李云帆便无法杀死讲经首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