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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雪蝶共舞-时浅

   董书禾按照约定,选了个孩子给简婷婷收养,让人有些意外的是,那孩子竟然还是个熟人。

   就是当初简不听拍《爱旅》的时候去过的那家孤儿院里,那个“月亮的孩子”——时浅。

   时浅虽然因为自身坎坷的经历的原因年少早慧,可进入简家时毕竟是个五岁大的孩子。

   对于简家的了解还是源于简不听,那日拍完综艺之后,孤儿院里还有些大一些的孩子议论过,说简不听出身于一个超级大豪门。

   至于到底多大,他并没有什么概念,直到有一天他可以亲眼得见。

   简家虽然祖宅在t市,于京圈儿来说算得上是新秀,可却是鼎鼎有名的世家大族。

   尽管走得近的只有近三代,可是仍然留在t市发展的远房亲戚,事业也颇有建树。

   真正算起来,简家整个家族算上旁系足足有数百号人。

   而越是大家族,规矩越是多。

   按照礼节制度,自从简裕安去世之后,简婷婷就要开始为他守孝。

   因此,她开始深入简出,只参加必要的商业场合,娱乐性质的宴会都不参加了。

   时浅被带到ja公司的时候,简婷婷正坐在办公桌上处理文件,见到了他,简婷婷一愣,继而化为了带着惊愕的了然。

   “怎么?”简婷婷抬眸看董书禾,眼眸中似乎带了些问询。

   时浅抬头看她,这人皮肤白皙的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没有半点瑕疵,轮廓线条是那种能给人凌厉美艳的视觉冲击的深邃性美人,与他见过的简不听外貌有些相似。

   当然,这么有文化的形容是他在日后回想起那日的场景时才做出的感叹,而他当时自己心里的反应,大概只有苍白的“真像”和“漂亮”四个字。

   董书禾见状走了过去,站在她身侧时微微蹙眉:“又咳血了?”

   说着,她一只手勾起简婷婷的下颌,另一只手的指尖摩挲着简婷婷唇畔上未擦拭干净的殷红。

   “昨夜……开会时间久了些。”简婷婷有些不自在的垂了眸子,睫羽颤了颤,但是到底没有回避她的动作。

   “真是……胡闹。”董书禾语气有些无奈,看了眼时浅,轻声解释,“这孩子命格特殊,注定半生命运多舛,但是与简家的气运相合,他在简家,可以事事逢凶化吉,简家有他,也可处处顺风顺水,日后……也能多帮帮你。”

   后来,时浅得知,简婷婷收养自己,是放心不下ja,以及简不听和谷久瑄,想趁自己还活着,重新帮他们扶持一个“避风港”。

   她这短短的一生,一直在做别人的倚靠,竟然临终却还是惦记着,自己走了他们还能靠谁。

   “可这孩子……我无法收养他。”简婷婷叹了口气。

   根据《国法典》规定,无配偶者收养异性子女的,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年龄应当相差四十周岁以上。

   “这你不用担心,因为你之前……托了人帮忙,只是需要定期接受官家的家访就可以了。”董书禾避开那个话题,轻声说。

   简婷婷于国家有大功,所以,相关部门特意为她来了个个例。

   至于到底是什么功……人尽皆知。

   这话,时浅当时听不太懂,等他明白这大功指的是帮助国家擒获一级重犯“简裕安”后,这两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后来相处久了,他才知道,简婷婷与简不听不同的是,她眼眸含笑时的气质却更加温润柔和,可她大多数时间都是不笑的,他甚至总能从她漆黑的眸子里看出那么点儿堕落厌倦的情绪,和空空落落的寂寥。

   那双眸子里的东西太多,多半他都看不懂,只觉得她的确如公司里其他人所说的那般:太过复杂,让人琢磨不透。

   简婷婷没有婚配,除了时浅这个养子之外,也没有其他子女,身边走的最近的,除了24小时几乎黏在她身边的董书禾,就只剩下简不听了,还有个叫谷久瑄的男人,听说是个大明星,这两年来的愈发的勤了……

   时浅其实清楚,这都是因为,简婷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他过早见识过了生死,又被遗弃,生来后的所有经历让他变得有些凉薄,甚至对情感的感知能力有些弱。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说,简婷婷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母亲。

   她将自己日日带在身边,耳濡目染让他接触公司事物,为他寻优秀的家庭教师教导他的知识水平。

   她从不藏私,也从未把他当做小朋友来看待,明明他是个没她腿长的小豆丁,却被她当做同龄人那般对待。

   可就是因为朝夕相处,她才无法掩饰,在他面前日渐虚弱的事实。

   她每日靠着厚重的妆容掩饰自己的疲态,她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而她的访客却几乎每个人都对此心照不宣。

   时浅甚至就不止一次撞见过,简不听说是有急事先走,可实际上却在出了办公室大门后,隐忍着声音泪流不止的模样。

   而时间久了,时浅也便听说了,董书禾的身份并非凡人,只不过,这对他而言有些没有实感。

   “你该走了。”简婷婷的身子半伏在沙发扶手上,因为剧烈的咳嗽让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苍白的唇瓣因为湿润而泛着光。

   而董书禾站在她的身后,低垂着眉眼看她,纤长的手指抚在她的背脊上,掌心贴合处隐隐有金光似的,让人觉得自己似乎是眼花了似的。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董书禾好脾气的轻声感叹,那双眸子中除了一贯的悲悯,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这个位面,是经历“系统”暴乱的最后一个位面,如今一切已经恢复正常,她已经不需要去继续满世界的做任务了,即便是回去,也不过是如往日一般,睡觉、修炼罢了。

   “你不该任性。”简婷婷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让人难以忘怀,“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她选择了重活一世,让阿爹被操控的灵魂重入轮回,让惨死的小乖重获新生,甚至让自己一手扶持起来ja走上正轨……

   作为商人,她最清楚什么叫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欣然接受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

   她也……不想拖累任何人。

   “我知道。”董书禾松开抚在她背后的手,帮她整理着额前的碎发,轻轻叹息,“我只是,想陪你走到最后。”

   时浅抬眼看着简婷婷,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看起来有些凉薄:“你也要死了么?”

   “是啊……对不起,又得让你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简婷婷难得的扯起唇角扬起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那张艳丽的脸顿时宛如烟花盛放璀璨至极。

   时浅认真的看着她:“可是你的体检报告上说你并没有病。”

   “因为我的病……人间医术难以救治。”她笑了笑,伸手拉过时浅,指尖接触时冰凉的触感似乎撩起一波寒意,她轻抚着他额角柔软的银发,低低的叹息,“我本想着,能将你教导长大,以后继承我的职务和责任,现在看来……似乎是强求了。”

   “你后悔收养我了吗?”时浅闻言,似乎有些不安,“是我学的太慢了么?”

   “不……你很好。”她摇了摇头,难得笑的有些温柔和遗憾,“只是我……似乎等不到你长大了。”

   她原以为自己能撑个十年八年,运气好的话还能把这孩子带到成年。

   可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如今的她整日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记忆力下降、精神也难以集中,就连偶尔跟人说着话,过不了多久都会忘记自己正在聊什么。

   时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难过。

   他恍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会难过的。

   按世家守孝的规矩来,三年之内,简婷婷是不允许参加婚宴的。

   因此,简不听便与傅珩之特意为了她延迟了自己的婚礼,他们先是在两家人的见证下低调的订了婚,预备婚礼等到三年后再举行。

   不仅如此,简不听还正式退出了娱乐圈,成天黏在简婷婷身边,傅珩之也难得没有乱吃飞醋,时不时也会在工作的闲暇之余抽空过来看看。

   简婷婷在第二年的后半年的时候,就已经非常虚弱了,甚至偶尔连走路都会打晃。

   不得已,简不听打了一个精致的白金手杖给她。

   那手杖镶嵌着花里胡哨的宝石,看起来格外晃眼,与其说是拐杖,更多的人认为那是个装饰品,让人见了还纷纷询问到底是哪家设计师的作品,想要以此效仿。

   令人意外的是,旁的人似乎根本没有人能看出,简婷婷破败不堪的身体似的。

   就这样,转眼三年时限将至,简不听和傅珩之的婚礼也开始筹办了起来,简婷婷似乎也难得提起了些精神,连带着气色都好了很多。

   因为心里莫名的紧促感,简不听把婚礼日子订的离简婷婷出孝期的日子很近,简婷婷觉得她有些草率,还皱眉问过:“冬天寒冷,婚礼过程又繁琐折腾,倒不如春秋会好些。”

   简不听却只是笑笑:“没关系,表姐,我喜欢冬天,若是能下上一场大雪,才再好不过了!”

   他们未雨绸缪,提前很久便精心挑选好了梦寐以求的婚礼场地,并事无巨细地策划好了每一个环节和细节。

   从场地布置到婚宴菜单,从婚纱礼服到嘉宾邀请名单,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得井井有条、面面俱到。

   甚至简不听自己在心里彩排了无数次当时的情景。

   只不过简不听的心里还是总是忍不住发慌。

   每当回想到那段日子,时浅都不由得会觉得温暖又遗憾。

   他不得不承认,是简婷婷的存在,让他再度有了被母亲关爱的感觉,也让他从冷漠的躯壳中脱离了出来。

   其实简婷婷对他并没有多好,她比起冰冷的商业知识,和文字课业之外,很少讲一些过于温情的话。

   这事儿,简不听还趁他睡着时偷偷问过她:“表姐,你对待小浅,可不太像对儿子,倒像是教导员工的无良老板,脸板的吓人。”

   “这样才好。”简婷婷的声音悠悠传来,“这样日后……他才不会难过。”

   接连失去两次母亲,再坚强的孩子,也是会哭鼻子的吧?

   时浅背对着她们的小身子一动不动,却缓缓睁开了阖着的双眼。

   三年转瞬即逝,可简婷婷终究是没有参加上那场婚礼。

   因为一种奇异的病毒性疫情突然爆发了起来,国家规定为了避免病毒扩散,各行各业均要足不出户,歇业处理,并且积极配合体检。

   这婚礼,终究是没能办成。

   简婷婷走的那天,的确下了很大的雪,雪花像鹅毛一样缓缓坠落,像是为她追思哀悼一样。

   时浅却突然发现,董书禾的神色变得异常复杂。

   他早就知道,董书禾是神,有能力救简婷婷,可她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神贸然插手人间世,会导致位面破裂,天道为了自保会重置剧情,到时候简婷婷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更何况,神慈悲心肠,本该大爱于世人。

   可那日,他却在这个看起来极为接地气儿的女神身上,感受到了悲伤的气息。

   简婷婷的碑文是董书禾亲手刻的,墓志铭的最后,用了一排古老而神秘的文字,让人看不明白。

   时浅看着她摩挲着那排文字,眼眸里难掩哀色。

   简婷婷错了,即便她表现得凉薄,时浅依旧在她的墓前没忍住哭了鼻子。

   简不听的婚礼举办在了疫情解封之后的一个夏末,找人算好的良辰吉日。

   京城的九月,尽管燥热,却已经清爽了不少。

   婚礼办得颇为盛大,无论是以前的圈内好友,还是后来的商界伙伴,纷纷前来赴宴,规模足以堪比世纪婚礼了。

   可她仍然觉得遗憾。

   董书禾在简婷婷过世后就离开了,董不懂古董也被尘封了起来,至于那幅仕女图,连同简婷婷办公室里原本供奉着的书禾神的神龛,一同被送进了老宅中的祠堂里,与简婷婷的牌位供奉在了一起。

   时浅时不时觉得心头烦乱时,便会前去上一炷香,而在简不听的婚礼前夕,他却撞见了简不听。

   她如今已经愈发的像简婷婷的模样了,接手了ja以后,便一日一日的沉默了下来。

   不是每一个名院毕业的高材生都是简婷婷,也不是每个天才都能做简婷婷,天才不过是一块敲门砖,只有天才中的天才才有资格站在她的面前,被她看上一眼罢了。

   简不听在ja站稳脚跟,耗费了不少精力,她似乎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平凡似的,也突然发现了简婷婷身上的担子的重量。

   时浅:“想她了么?”

   简不听红着眼眶笑:“啊,问问她,愿不愿意来参加我的婚礼,不是说梁祝可以化蝶么?表姐……肯定也可以的……”

   时浅默然。

   他不曾经历过他们共度的那些怪力乱神的波折,作为一个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人,此时的沉默或许便是最好的安慰。

   可婚礼当日,那场意外而来的鹅毛大雪,让他微微愣了神,原本感叹着今年的大雪来的格外早一些,却见到一只绿带翠凤蝶蹁跹着落在了简不听的肩头。

   耳畔幽幽回响的哭声仿佛再也落不到他的耳里似的,时浅不禁回想起了简不听那日的话,微微出神。

   旁边还有人啧啧称奇:“绿带翠凤蝶不是最晚八月份就没有了么?怎么这都九月中了,竟然还有活着的……”

   这种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他不禁会想到会不会是那位神只对信徒的悲悯,可心中仍然隐隐想着:她回来了。

   蝴蝶在简不听的身边萦绕了半天,最终缓缓落在了时浅的衣襟上,引得身旁坐着的谷久瑄不停的侧目:“这蝴蝶……还真漂亮……”

   时浅红了眼眶:“是啊,她一直这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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