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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红玛瑙

   傅珩之将手中的红色玛瑙石,小心翼翼的放到博古架上木质的小底座上,这般摆放着,像极了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一旁的电视机上正播放着《爱旅》的录制版一群观察员正在热烈的议论着他们视角看到的“火花”。

   其中刚刚播过得便是简不听笑着把这块玛瑙石递给他说是礼物的片段。

   傅珩之突然觉得,顾辞安那话似乎没错。

   礼物的好坏与否与它的价格没有关系,真正决定它的价值的,是主人对它的重视程度和需求程度。

   因为这块再寻常不过的玛瑙出自她的手,所以他才觉得,这小东西比那些造型精致的金銮玉树更合他心意。

   思忖间,一只黑影顺着他的裤脚一溜烟儿似的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端正了姿势坐下,粗壮蓬松的尾巴绕着自己围了一圈儿,把乌漆墨黑的手脚挡在尾巴下,颇有些古代大家闺秀行不露足的娇羞劲儿。

   小白这些天被姜月娘养的很好,她平日里闲不住,简不听不在时,她除了打扫宅院外,就没什么事儿能做了。

   她将自己的前半生献给了学术和医学学术,不曾嫁娶也无后人,简不听在家时她还能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做饭解解闷,她不在时也没什么花样能消遣。

   如今多了这么个小家伙,倒是给她找了个事儿干,那一小袋猫粮自打买回来,小白就没吃过几次,反倒是那看起来就让猫好胃口的猫饭,它吃得一天三顿不带重样的。

   不过因为录制节目几天不见,这小家伙不但个头大了好几圈儿,甚至胆子也大了好几圈儿。

   傅珩之是和简不听一同回邑品天居的。

   只不过她一副想杀了乔巧祭天的表情让他自觉的没跟着进白楼,生怕一不小心成了炮灰,只得默默为乔巧祈福,祝她早死早超生。

   但是,他倒是以“想儿子”的借口把小白拎回来了。

   这小家伙似乎还记得他,也不怕生,乖巧的紧。

   只不过,他进了家门一撒手,这小东西就没了猫影儿,偌大的别墅似乎都不够他撒欢儿的。

   这么半天过去,它倒是难得的逛累了似的,知道过来找人了。

   傅珩之当年之所以选择做演员,其实原因有点让他羞于启齿。

   傅珩之并不是个自小讨人欢喜的活泼开朗的孩子。

   相反,他对感情的迟钝让他显得有些木讷,因此展现出的低情商让人不由得频频蹙眉,甚至敬而远之。

   早些年间,傅珩之的父母极忙,比起现在每天忙成陀螺的简婷婷,好不到哪去。

   傅珩然小时候还好些,因为那时候他们的祖父还硬朗,还能在公司挥汗如雨,以至于他有幸度过一个父母全乎的童年。

   可到了傅珩之出生之后,祖父就退位二线了。

   以至于老傅夫妻那段时间整日忙得不见人影。

   傅珩之睡醒之前爹妈就去公司了,他睡着许久之后那俩人才下班。

   以至于傅珩之在家见过最多的,其实是家里的仆人。

   而他身为傅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也无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跟他讲的话也都是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话。

   在他牙牙学语的时候,家里高薪请了辅导老师,教他读书识字。

   可日日居住同一屋檐下却难以相见的父母,和在外读书鲜少回家的哥哥,让他对情感的认知和理解极为淡泊,对“爱”的描述更多的理解是在课本中,和生硬的文字里。

   可再细腻的文字也需要一颗懂爱的心才能与之共情。

   他不理解。

   只不过,除此以外他表现的很“正常”。

   作为傅家最小的孩子,他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有些人站的太高了,他们实在很难听到实话,在一个正在重塑三观的孩童时期,客观的实话却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在那之后父母没有那么忙了,可他也养成了对父母不亲昵不依赖甚至不在乎的性子。

   老傅夫妻对小儿子心中有愧,却也毫无办法,加上他们一家三口相处的时间不长,以至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觉得这孩子跟他们不亲,为此只能在物质方面好好补偿他。

   更何况父母看自家孩子多是怎么看他都是好的,那眼前跟戴着八百米滤镜似的,冷清些算什么?这不瞅着彬彬有礼、仪表堂堂的么?

   更何况他是幼子,天塌下来有长子顶着,自然对他要求就宽限了不少,就算他读书成绩再差,再烂泥扶不上墙,傅家也养得起他。

   傅珩之最开始并不是读书特别厉害的类型,相反因为他对情感的懵懂,导致他偏科偏的非常严重。

   属于文科要多差有多差,理科要多强有多强的类型。

   而在学校,校领导和老师同学们畏惧傅家势大,对他的成绩向来不敢多说,每次成绩下来都只是不走心的鼓励两句:“已经很不错了,下次会更好的。”

   秉持着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就对他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事理念。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上的问题有多严重。

   他自小独自一个人待惯了,因此也不喜欢交朋友。

   唯独一个鹿什桉,算得上是他的朋友。

   那也是鹿什桉这个社牛自己贴过来的,且打认识之后他就像个二傻子似的,完全看不出傅珩之的冷淡,成天跟他黏在一起。

   至于其他能被傅珩之接触到的人,也有些家中来访的客人。

   可那些人要么是有求于傅家,要么是跟傅家有合作。

   找不出词儿都能硬夸上两句,甚至对着他那一手潦草宛若鬼画符的字迹都能夸出“当代王羲之”的“旷世绝草”来。

   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这孩子最后没长成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纯粹靠老傅家祖坟位置选的好,孩子足够根正苗红。

   跟简不听自小拿的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剧本不一样。

   他是那个同学家长挨着个儿私底下悄咪咪的嘱咐,让他们“离傅珩之远点”的那个问题学生。

   其实要说他干什么捅破天的坏事儿,倒也不至于。

   他整天独来独往,偶尔身后跟个小尾巴鹿什桉。

   不搞什么校园暴力,也不主动跟别人沟通,甚至见到前边有人摔倒了他都是选择绕道走,而不是多管闲事上去搭把手把人扶起来。

   主打一个孤立除却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被人发现他不太正常这事儿,还得从一日学校组织集体看电影游学说起。

   当时选择的片子是一部剧情片。

   名字叫《来自天堂的邀约》。

   电影讲的是一个山村里的单身汉子, 去山上砍柴的时候,听到了哭声,循声望去捡到了一个孩子。

   在村民们不赞同的言论中,他坚持把她当亲生女儿养大,为了她放弃了媒婆说的好姻缘。

   可孩子在七岁的时候因为一个意外突然鼻血止不住的流。

   他带她去医院检查才发现,这孩子得了急性白血症。

   这病可以治,但是手术费至少三十万,而且不一定能找到配型。

   可居住在雨天漏雨,三餐拮据的破草屋中的父女二人,去哪儿筹这三十万?

   父亲求到了村里的家家户户,最后也不过才筹到了两万来块罢了。

   最终无奈之下,父女两个只好选择了放弃治疗。

   后来,这事儿被一个女性记者采访发布了出去,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并且很快就筹取够了手术费。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奇迹,可奇迹却并没有降临。

   她将自己的器官捐献了出去,收到的捐款也捐了出去,因此救下了很多个像她一样的孩子们。

   电影结束时全班同学都哭的不能自已。

   唯独傅珩之,一脸茫然,不太理解的问身边的女孩儿:“你们为什么哭了?”

   “她身患重病,家境不好无力医治,但是没有就此直接放弃治疗,而是得到了社会爱心人士的捐助,她很幸运的能够继续治疗。但凡手术都会有失败的可能,成功才是十不出一,你们为什么会因为一个早有预料且注定的结果而觉得难过呢?”

   “可是如果她没有生病的话、如果她找到配型的话……”

   “可世界上又没有如果。”

   他比其他孩子少了点“同理心”。

   因此他清醒又理智,但是却让人觉得可怕。

   傅家父母对此心大到毫无所感,最先发现问题的其实是沈听晚。

   沈听晚跟傅家兄弟青梅竹马着长大,又跟傅珩然情投意合,在傅家人看来,这个儿媳妇是早晚的事儿。

   尽管沈听晚的父亲并不这么想。

   但是在那个女儿奴眼里,天王老子来了也配不上他闺女,所以他的意见也不太重要。

   正是因此,傅珩之早早的就清楚沈听晚以后也会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所以对她态度算得上是不错。

   一日沈听晚在傅家想拉着他们兄弟俩看《来自天堂的邀约》这部电影,却听到傅珩之说他在学校看过了。

   沈听晚兴冲冲的问他这部电影怎么样。

   “同学们都看哭了,我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傅珩之皱了皱眉,面带不解。

   沈听晚有些讶然。

   但她不是有话憋着不说的类型。

   万幸,傅珩之也不是听不进去人劝的类型。

   “阿珩,你这样不太对。我们会为电影中人物的遭遇而感到难过,是因为带入自己和亲人去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对小女孩的情绪和情感进行了换位思考,所以才感觉到难过。”

   那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你这样不对”。

   也因此他开始接触了演员这个行业。

   他第一次饰演的角色是在他十三岁那年。

   不得不说他走上这行跟傅家的财大气粗脱不了干系。

   毕竟刚开始入行的他简直就像菜鸟进了魔鬼副本,什么“天赋型演技”都是在傅家疯狂砸钱下按下了导演们的火气一点一点给他磨出来的。

   没有比人堆儿里更能体验七情六欲的场所了。

   他从一知半解到游刃有余用了五年时间。

   如今,他对父母依旧没什么依赖感,倒是跟哥哥嫂嫂关系逐渐亲近了些。

   不过也早就过了跟亲人撒娇的年纪了,仅仅是偶尔节假日会相约一起聚餐的地步罢了。

   也正是因为他圈子小,性格沾了些不近人情,这么多年,愣是把自己熬成了“京城一枝花”“钻石傅老二”。

   以前他总想着,无所谓爱情它来不来。

   可如今他发现,如果那人是她,他只希望爱情能快些来。

   他喜欢从她那双明媚温柔的眸子里,看到自己身影的样子。

   他喜欢她满目纵容的看着他笑。

   也爱惨了她濡湿的眼睫颤巍巍的瞧着他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昨夜的那个吻。

   熟悉的树莓味儿,甜腻的连呼吸都变得多了几分勾人的韵味。

   她眼下明灭的欲望像是夜间点燃了枯树的火把,在他黑暗贫瘠的土地上燃起了涅盘灼热的花。

   那欲望他在很多人眼里都见过,有男有女。

   可唯独她眼中的情愫最能撩拨他的心绪。

   若不是她眸子里忽明忽暗的忧郁挑起了他的理智,难保他不会继续做些什么。

   想到这儿,他开始琢磨等简不听生日宴过后,就赶紧挑个黄道吉日,拜托嫂嫂去许家提个亲。

   否则哪天过了火还得担心会被表姐打断腿。

   如果能直接领证那可就更好了……

   外面盯着简不听的野狼崽子太多,不早点看好了指不定哪天就让人拐走了。

   在傅珩之天马行空的思绪开始琢磨彩礼给多少合适的时候。

   电视机里孙思琦看着嘉宾们在菜单上写写画画的皱紧了眉头:“不对劲,肯定不对劲!顾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嘉宾们吃上饭?这里面一定有诈!”

   忽然提高的分贝打断了傅珩之的思绪,他皱着眉侧目看过去。

   而弹幕上有一句话分外显眼:“好烦啊!简不听能不能离我珩哥远点啊!老公独美!”

   男人挑眉。

   不一会儿。

   傅珩之的粉丝发现,她们蒸煮把微博密码想起来了。

   只是那文案,跟综艺里一样见不得人。

   净整那不值钱的死出儿。

   @傅珩之:小乖不在家,想她想她还是想她。

   配图是半张角度诡异的帅脸,和肩膀上端坐的小奶猫,还能看到身后博古架上被珍之重之的平平无奇红玛瑙。

   还真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任性,但凡换个人来照着这个角度拍,那也得是拿不出手的黑历史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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