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滚呐...”
看到周边人嘲笑起哄,白胜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旋即捂着脸屈辱离场。
堂堂梁山元老,成了过街老鼠,怎不令人唏嘘。
那一刻,白胜又气又恼。
他不敢当众发泄,只能在心里反击。
你们这群家伙,跟着卢俊义有啥前途?这厮不识时务!
康王号令群雄,不早点跟过去混个前排,以后哪有位置?
就笑吧,等您们穷途来投,爷爷必找回场子!
白胜一边跑一边嘀咕,没注意到前方的高门槛,且融雪天穿得较为臃肿,一不小心就被绊倒,当场摔了个狗啃屎。
“啊也...”
众人寻声望去,只剩白胜落荒而逃的背影。
这厮两颗鼠牙,刚才不慎磕掉一颗,狼狈得不成样子。
“废物啊。”
“真是蠢货...”
“不管他,我们吃酒。”
卢俊义打断众人嘲笑,举起酒碗说起客套话来。
他虽嘴笨不善言辞,但跟宋江一起同事久了,多少也学了点皮毛。
大家本对卢俊义印象平平,却经过这件事有了改观,陆续上前敬酒表示道别。
一行人还没敬完,门外突有斥候来报:真定府金军异动,约有五万部队正在穿越定州,目的地似乎是保州。
卢俊义刚刚还面带笑容,听到这情报立刻垮下脸去。
永宁军在保州以南,也与定州东南部接壤,若是这支金军拐个弯,可以直接打到博野城下。
“军情紧急,今日这送别宴就到这吧,我就不送你们出城了...”
“啊这...”
燕青此时意犹未尽,却看到乐和与自己点头,遂回应卢俊义说道:“金军素来狡诈,若目的地不是保州是永宁军,而你刚刚与宋江交恶,我们又要离开...”
“不用担心,永安军兵力虽少,还可依托城池防守,即便宋江不来援,马扩也必然会来,你们放心离去。”
卢俊义大气回应完,又完美补了一句:“对了,既然金军在定州,你们别从祁州返程,可从南边深州绕道...”
“主人...”
乐和见燕青情绪激动,立刻接过话腔提议曰:“卢员外,与其这样被动,不如同去威胜?大家都是兄弟,杨太尉必不薄待。”
“是啊,河北地势平坦,城池坚固也没用,杨太尉治下三镇,有太行、太岳等山脉可利用...”
“不必。”
卢俊义打断朱武分析,一本正经说道:“我乃永宁军承宣使,岂可擅离职守?再说现在保州情况不明,未必有想象中糟糕,雪后道路难行,你们还是早些赶路为宜,以免夜里错过宿头。”
“呃...”
“也罢,我们就先行告辞,期待他日相逢,燕统领...”
“你们先走一步,小弟要留下再等一等,只要情况明朗就去追你们,否则放心不下。”
永宁军正值用人之际,却要带走卢俊义一半部将,其中还有他倚仗的军师朱武,金军一旦调头打过来,输掉战争是必然的。
燕青心里过意不去,便主动坚持留在博野帮忙,他还做好了永宁军被金军击溃,便将卢俊义带回威胜的打算。
乐和清楚燕青所想遂没阻止,当即带着孙立等人出城上路,而卢俊义则派出多路哨探,并下令各营将士准备战斗。
当天夜里,哨探回报金军动向,跨越定州进入保州,天黑前屯于白城。
白城是保州南部小镇,弄不清金军要北上还是南下。
马扩所在的位置,原来是对抗金人最前线,获得朝廷与詹度的资源最多,兵力也比宋江、卢俊义要多。
现在真定府为金人占据,燕京金军可以绕过保州、定州,如果真要肃清河北各地宋军,则可以直接从真定出兵,通过先弱后强瓦解宋军防御。
而由马扩、宋江、卢俊义,组成的河北抗金铁三角,又以永宁军的实力最弱,所以听说真定金军动了,卢俊义坐立难安。
提心吊胆,睡不踏实。
次日一大早,卢俊义就来到衙门等信。
万幸的是,斥候传回最新情报,确认金军北去。
卢俊义大喘几口气,心说马扩兵力比我和宋江都多,只要像以往一样用心防守,应该可以打退金军。
吃下定心丸,忘了吃早饭。
卢俊义后知后觉,看到燕青面露微笑,指着府门说道:“这下你放心了?走吧,去城中寻些吃食,顺便送你出城。”
“真没事了?”
“马扩据守战略要道,使真定、燕京不能连成一片,金人先打保州也正常。”
“好吧...”
燕青点头应下,随后跟卢俊义上街,在路边买了几个炊饼,牵着马边走边吃。
不多时,两人出了博野南门。
燕青抱拳正要分别,突然听到身后铃铛声急促,并伴有骑者大声呼喊:“闪开,都闪开!”
“嗯?莫非出了变故?”
“不对,看这衣着,不像我的兵...”
“那这是...”
卢俊义见来者纵马狂奔,似有强行闯入城门的打算,他来不及回应便闪身上前。
这厮在博野城撒野,是看不起我卢俊义?
“闪开!挡我者死!”
“死?死一个看看?”
“你这厮,讨打!”
骑马者喝喊着,提鞭劈空打去。
啪!
卢俊义伸手巧妙抓住,随后借力往下拉拽,并大喝一声:“你给我滚下马来!”
“嘶...”
那人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卢俊义恶狠狠说道:“你这狂徒,简直找死!”
卢俊义也不惯着,一把抓住他的胸口,冷冷揶揄道:“狂徒?我很奇怪,你还敢在此嚣张,究竟谁给的勇气?”
“哼哼,我的底气藏在怀中,你敢去摸吗?”
“笑话,我不敢?”
“等等,放着我来!”
燕青担心有诈,便箭步抢在卢俊义之前,从此人怀里摸出一木牌。
看这木牌,朱漆金字。
“这是...”
“不认识是吧?此乃金牌传令,你们胆敢截拦驿兵,等死吧!”
卢俊义得知驿兵身份,抓他的手自动松开,并情不自禁追问:“金牌?给谁的?”
“起开!”
那驿兵把手一扬,冷哼道:“你有什么资格问?当自己是卢俊义?”
“卢俊义?我还真是!”
“当我蠢是么?”
“官人,我可以作证,他真是永宁军承宣使。”
事出太偶然,难免驿兵不相信,于是燕青站了出来,并指着前方门,正色说道:“找几个守城卒再问问?”
“你真是卢承宣?请小人恕冲撞之罪,对了...”
驿兵转身回到马前,从鞍上算拴的布袋里,取出枢密院文书递出,正色说道:“康王在大名府谋反,孙枢密令将军带兵南下,配合其他部队一起征剿。”
“什么?”
卢俊义展开文书一看,果然是枢密院的印鉴,随即抱拳问道:“敢问上差,卢某若带兵南下,可这河北的金兵谁来抵挡?”
“如今祸生肘腋,哪顾得上河北的金人?调令虽是枢密院所出,但却是陛下的旨意,卢承宣尊令而行即可,永宁军文书已送到,小人还要赶去顺安军,告辞...”
“可...”
“卢将军!”
燕青拉住卢俊义,一脸严肃说道:“他就是传信小卒,您解释再多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
“怎么应对?”
卢俊义双手一摊,苦着脸对曰:“即是枢密院调令,又是皇帝的意思,哪有不尊从之理?只是永宁军兵马有限,我一旦率兵南下,金人若掉头打来,则...”
燕青接过调令文书,扫了一眼便发出冷笑:“刘韐?此人连续战败,朝廷以他为帅,也太敷衍了吧?您确定要带兵南下,然后接受此人指挥?”
“不然呢?这是皇命。”
“未必。”
即便卢俊义这样提醒,燕青依旧那副不在乎的表情,并指着驿兵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说道:“宋江已投靠康王,此人去顺安军传令,必定是有去无回,谁能证明你接了调令?”
“嘶...”
卢俊义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要是刚才燕青不拦,自己说不定会告知此事,岂不是没有回旋余地?
对了,朝廷为了对付康王,宁愿舍弃河北。
杨长刚升任太尉,他之前在山西那么能打,也会收到金牌传令?
想到这里,卢俊义欣然向燕青说道:“杨长能征善战,他说不定也收到调令,到时候就有照应。”
“您大可放心,杨太尉不会出兵。”
“为何?”
见燕青风轻云淡,卢俊义露出愕然表情。
“他若征剿康王,谁去抵御粘罕?之前朝廷的调令,他一次都没听。”
“朝廷没问罪?”
“倘若问罪,怎会擢升太尉?朝廷只看结果,只要最后得胜,一切好说。”
“有道理...”
卢俊义经过这一问一答,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以前跟着宋江只会听命行事,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为将?
燕青没说杨长会造反,此时见卢俊义处境不妙,他便借口金牌传令一事,暂时留在永宁军帮忙。
由于军师朱武已经走了,这厮明面上留下出主意,实际是想找机会道出真相,寻思着连同卢俊义一起,把永宁军一起带回威胜。
然而,燕青还没找到机会开口,马扩便遣人赶来博野求援。
原来此次真定金军异动,并不是单方面去攻打保州,而是与燕京金军联合行动,两路兵马总数超过十万人。
马扩这几个月大肆招兵,虽然也已扩军至十余万,但大部分都是河北流民,他们的家乡被金军肆虐,应征入伍就为混口饭吃。
装备不足,缺乏训练,战斗力低。
所以马扩即便有十万兵,面对两路金军夹击也心慌,遇到危险还得求助老搭档。
送走马扩的使者,卢俊义当即就要升帐点将,但被燕青拦了下来。
“真定金军主将挞懒,之前与杨太尉交过手,此人会用兵且狡猾,您不再考虑考虑?万一其中有诈呢?”
“有诈?哪来的诈?”
“那人说宋江也会出兵,而宋江已经投靠了康王,与马扩已经不是同阵营,他怎么可能出兵去救?”
“话不能这么说,宋江虽醉心做大官,民族大义面前,一切都应该对外,不相信他会无德。”
卢俊义见燕青还想争辩,他立刻伸手挡了下来,继续振振有词说道:“朝廷只看结果,只要最后得胜,一切好说,这可是你说的。”
“我...”
“好了,我这里没事,你回威胜去。”
“呃...那好吧...”
卢俊义态度坚决,燕青见劝不住只得应下。
但他没有出城回威胜,而是找到蔡福要了个人情,秘密待在其麾下隐藏起来,打算跟随大军北上。
蔡福、蔡庆虽然本领不大,但他们兄弟是大名府人士,必是卢俊义颇为信任的兄弟,燕青笃定两人会去前线。
这就像晁盖打曾头市,就那几个老兄弟真正信得过,哪怕像白胜这样的废物,也要带到身边凑数使唤。
此时剩下的梁山头领,除去藏起来的燕青之外,仅有柴进、李应、穆春、孟康、杜兴、朱贵、朱富、蔡福、蔡庆、李云、杜迁、郁保四、段景住,共计十三人。
卢俊义留朱贵、朱富、杜兴守家,其余十人都在出征的大名单之内。
没办法,他之前有多么豪气放人,此时就多么捉襟见肘。
二月初八,卢俊义率军两万出永宁,只给博野留了两千土兵。
保州数日前大雪,兵马行进十分缓慢。
博野到保州治所保塞,仅仅只有一百三十里路,而永宁军则足足走了三天。
初十黄昏,卢俊义军至沈水南岸,距保塞只剩下十里。
根据最新情报,真定的金军拆了沈水所有桥梁,此刻正围城全力攻打,完全不担心背后。
虽是春寒料峭,但河水已消融。
大军想要渡河,游过去肯定不现实,必须搭设浮桥或伐木做舟。
卢俊义想打挞懒措手不及,搭设浮桥以及伐木做舟来不及,便派人去上下游找船。
天黑不久,找船的将士还没回,军中倒先来了个熟人,宋江的金牌跑腿戴宗。
原来宋江率兵的兵马,也刚到达并于下午在下游渡河,目前在保塞东南二十里外。
他让戴宗来此见卢俊义,就是商议夜里联合劫营,此刻张顺正带人送船来。
卢俊义闻言大喜,待戴宗前脚一离开,就召集众将部署劫营。
正在他意气风发调兵遣将,军帐角落里突然冒出杂音。
“不可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