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本来就是没法讲道理的。”

　　 常元楷说道：“虽然他们都是拿钱买官的，有些人在任上也没做坏事，就是想过过官瘾，有些人做的甚至比那些世家子弟要好，但他们依旧是触犯了大唐律法。”

　　 “他们其实没触犯，”王镇从旁边一名士卒手里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水后提醒道：“先帝还在的时候，那些公主就大肆卖官鬻爵，先帝都知道斜封官的事，这事几乎都成私底下的规矩了，但他还......”

　　 常元楷挥手示意他打住，两人私底下的时候倒是可以偷偷说这些，但现在是大街上，周围都是人，还是得赶紧解决眼下的事情为好。

　　 他等王镇闭上嘴后，头凑过来低声道：“以前是私底下的规矩，朝廷从没明面上准许过，所以这些人全都是触犯了律法，殿下很仁慈，只是褫去官职，还饶他们一命。”

　　 “不管是不是明面上的规矩，但以前确实有。”王镇回答道。

　　 “而殿下现在说不许，那它就从来没有过。”

　　 盯着常元楷的眼睛看了一眼，王镇很快就点点头：“了然。”

　　 常元楷转身朝前走去，王镇看到他身上穿着甲胄，正准备开口也要一副甲胄的时候，旁边有一名右骁卫兵卒已经解下自己身上的甲胄，递给王镇，眼里满是崇敬。

　　 “将军。”

　　 王镇接过那副甲，伸手穿戴在自己身上，旁边的士卒主动帮他系好绳带和腕口护甲，等他们结束后，王镇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加快速度跟上常元楷。

　　 因为听说王镇在这儿，再加上周围的官军已经越来越多，人群早就散去了大部分，公主府大门前一片狼藉，赤红色漆面的大门上明显有石头砸过的痕迹，看上去狼狈不堪。

　　 原本还有人扒着墙头喊话，但估计是被石头砸下去了几个，里面一片静悄悄的，常元楷走到大门前用力敲了敲，里面没动静，等他准备强行破门的时候，大门忽的打开，里面传出一声声拔刀的声响，还有人在里面吼道：

　　 “再往前一步，即刻射杀！”

　　 常元楷一个人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王镇一眼，抬起手无奈喊道：“我是右骁卫大将军常元楷，我和右监门卫将军王镇一起带兵过来保护殿下的！”

　　 王镇招招手，身后的飞骑禁军都已经靠拢过来，他也走到门口，看到里面庭院中站着一排排甲士，后排更是有数十人手持军弩，哪怕是看到王镇也有人毫不犹豫地把军弩抬起来对准他。

　　 “都放下。”

　　 里面传出一道声音，人群散开，王镇看见一个穿着甲胄的女人缓步走出，神色威严，片刻后他才认出来那女人就是太平公主。

　　 常元楷还在发愣，王镇上前一步躬身施礼。

　　 “末将率军来迟，请殿下降罪。”

　　 “不算迟了。”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王镇，淡淡道：“刚才外面的人喊的都是王镇来了快跑，本宫听见了。”

　　 “末将......”

　　 “你有功。”

　　 太平公主似乎不愿意多说，看向常元楷，吩咐道：“你去带兵追捕，今日在本宫府门前撒野的，一个都不准放过，谁敢在长安城里作乱，本宫就敢要他的脑袋。”

　　 “喏！”

　　 常元楷躬身施礼，转身急匆匆离去，王镇听见他在外面大喊着集结兵马。

　　 然后，太平公主看向他，语气温和了许多，道：“进来说话。”

　　 她转身走向内堂，两名婢女走过来，对王镇施了一礼，随即请他跟上去。

　　 王镇曾经去过三处公主府，但都没有太平公主府奢华，但他心思不在这些东西上面，而是想着会不会在这儿见到武攸暨或是薛崇简，又或者是太平公主的其他儿子女儿。

　　 但一路到后院的某处阁楼前，他都没看到其他人，太平公主示意婢女在外等候，自顾自走进去，王镇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入阁楼。

　　 一股檀香味迎面而来，他鼻子下意识地往外轻轻喷了一声，太平公主应该是听见了，她正端起一碗茶汤，掀起旁边的香炉盖子，随手泼在里面。

　　 想都不用想，里面焚的应该是价值不菲的好香。

　　 王镇对金钱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武攸暨先前在他面前装，给了王镇一万贯钱，后来王镇不仅吞下了这笔钱，太平公主随后又派人送来了一些。

　　 再加上，上次教坊使偷偷送的那些金银珠宝还“存放”在王镇手里，他在长安城里也算是颇有家私。

　　 但谁会嫌钱多呢？

　　 他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香炉，开口道：“殿下，今日的事，是不是相王做的？”

　　 太平公主正在重新倒茶，听到这话，她手里的动作一滞，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敢问。”

　　 “末将只是担心殿下。”

　　 王镇诚恳道：“今日是斜封官聚众闹事，明日就是......”

　　 “不是他。”

　　 太平公主倒了两碗茶汤，都是热气腾腾，随即自顾自地端起一碗茶抿了一口，见王镇还站着，不由得蹙眉道：“自己找地方坐。”

　　 “喏。”

　　 “不可能是他的。”太平公主喝了几口，把茶碗放回桌上，不紧不慢道：“本宫在一日，他就太平一日，本宫不在，他也站不稳。”

　　 “末将愚钝，不明白殿下的深意。”

　　 “你要多读书。”

　　 太平公主看着他，语气更温和几分，道：“堂堂三品将军，传出去是几本书都没读过的武夫，说出去让人笑话。”

　　 “殿下教训的是，臣粗莽。”

　　 “你啊你，你可比他们精细多了。”她幽幽道。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后，王镇感觉到太平公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在后者又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问道：“殿下，那末将现在......能做什么？”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太平公主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继而看她向后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道：“本宫这两日在朝中提请罢免诸公主府开府之权，不知是谁把这事传成了本宫要罢黜所有斜封官，这人一定是居心不良，或许还是韦氏余党。

　　 常元楷抓人，你就去替本宫去查人，查到后，格杀勿论。”

　　 她身子微微前倾，盯着王镇，认真道：“好好做事，本宫也会好好赏你。”

　　 王镇站起身，回答道：“末将明白。”

　　 太平公主嗯了一声，随意道：“外面有一箱金银，走的时候记得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