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哭也算时间!
薛崇简先知道了全城兵马调动,户部官员全都被拿进狱中,正喜不自禁的时候,王镇派的人就过来了。
“大将军说请燕国公过去一叙。”
“我去什么?”
“大将军说,您若是不去,钱就不给了。”
“不给就不给!我可知道,他给平王三万,给我才二万贯......”
薛崇简狞笑一声,但他抬头的时候,看见自己母亲正站在房门处,腰间,居然还配着刀。
他的笑声顿时湮灭在嗓子里,努力做出乖巧的表情。
“你去。”
“啊?”
薛崇简有些难以置信道:“母亲,王镇擅自拥兵,扣押朝臣,这分明是要反!”
“我说他反了?”
“......没有。”
“陛下说他反了?”
“没有。”
“那他就没反,要造反的一定是户部那些官员,王镇这是为朝廷做事,事急从权罢了。”
薛崇简一时语塞,他觉得心里最反感的事终于发生了,这个狗噙的王镇到底给母亲喂了什么迷魂汤!
在太平公主身后,探出万泉县主的脸,而是看了一眼,薛崇简甚至都能明白自己姐姐眼里露出的那股子表情分明是担忧。
“你大兄在皇城中坐衙,你且先去。”
“可是,”薛崇简据理力争道:“王镇做事跋扈,天知道他会惹出多大祸患,万一他做的事......”
“什么万一?就许有人私底下做那些事,不许我这边的人还手?”
太平公主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我可还没死呢!”
“儿去就是了。”
薛崇简只得转身离开。
“慢着。”
薛崇简只得又站住,感觉自己如同木偶一般,但发话的是他亲娘,自己能说什么?
“知不知道让你去做什么?”
“我去做什么?”
薛崇简愣了一下,纳闷道:“王镇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啧。”
太平公主居然气笑了,一巴掌拍在儿子肩膀上,怒道:“他王镇让人过来找你,分明是跟我表明态度,你真以为他是派人过来找靠山的?”
“什么态度?”
薛崇简宁肯多挨一句骂,也要把话问清楚了,他知道,要是把事情做坏了,到时候母亲只会更生气。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
“他是在跟我保证,不会动相王。”
但,也是警告。
她心里没把最后那话说出来,而且并不觉得是王镇的错。
她从一开始就清楚王镇的心性,后者有能力,愿意听自己的吩咐做事,但性子上,确实有些桀骜难驯。
但这反倒是最让她欣赏的地方。
王镇不过是二十岁出头,心思就这般细腻,自己儿子跟他差不多大,现在粗粗一比较,除了出身外,反倒是远不如前者。
更不用说自己那位兄长,先前分明也做了保证,现在却还搞这些。
薛崇简没想明白,而且只觉得越发疑惑。
“你明白了?”
“儿明白了。”
见儿子站在原地没动,太平公主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指了指门口:“快去啊!”
“哦哦哦。”
薛崇简一走,万泉县主抓着母亲的胳膊,看向后者,有些担心道:“那个王大将军,到底是怎么了?”
“他怎么了?”
太平公主呵呵一笑,神情有些颓然。
“男人的嘴啊,全都是.....”
......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内再度震动起来,各家都开始派人出来打探消息,但有些人家里的门口,则是出现了杀气腾腾的甲士。
陈年飞马入宫,他本以为自己要等不少时间,但沿途只要说出王镇二字,几乎是处处放行,等他终于要见到少帝的时候,却只在殿门处看见了一名老宦官。
“这位......”陈年在心里搜肠刮肚,不知道如何称呼宦官,只得低头拱手道:“末将奉命入宫,来和陛下说明......”
老宦官看着他,微笑着回答道:
“陛下说,知道了。”
“啊?”
陈年愣了一下,听到老宦官再度开口。
“陛下口谕。”
陈年这次倒是反应过来了,犹豫片刻,对着老宦官躬身施礼。
“陛下说,捉拿贪官污吏本是理所当然之事,但这时候怕长安城内有奸人为乱,所以皇城南门左骁卫屯营内兵马,将军可尽数点起,任凭大将军调遣。”
陈年自然明白是哪个大将军,当即后退一步,沉声道:“末将遵命!”
......
雨点般的洪亮鼓声在军营内擂起,随即传遍整座皇城,一名名穿着官袍的官员慌忙放下笔,走出官衙,在他们的视线里,靠近南城门的屯营内此刻营门打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甲士和黑甲骑兵正轰然涌出。
毕竟是在凉州实打实的血战一场,又在西面驻守了几个月,长时间与吐蕃人处于对峙状态,哪怕是五千头猪去一趟,都能硬生生养出杀气!
无数旌旗展开,金戈铁马的苍凉气息磅礴而出。
一名名骑兵在皇城内狂奔起来,清脆的马蹄声践踏着青石板,传遍各处官衙。
“陛下口谕!”
“陛下口谕!”
“陛下口谕,长安城内有贼人,皇城封锁,各处不准擅动!”
今日坐衙的宰相窦怀贞神情凝重,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几名官员,片刻后,他对着骑兵拱拱手。
“门下省,奉旨便是。”
等骑兵离开后,身旁的一名官员忍不住问道:“窦公,今日是怎么回事?”
窦怀贞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那您的表情......”
“难不成,我现在应该要笑?”
“额......”
窦怀贞叹了口气,道:“都回去做事吧,天,塌不下来。”
皇城内官衙较多,窦怀贞这边没怎么动,其他地方倒是有些人急忙忙地过来打探消息,窦怀贞终于被问烦了,抬脚来到隔壁官衙,一眼就看到张说正一脸神情凝重的跟人说话。
“张公!”
窦怀贞看他表情似乎有戏,赶紧走过去,低声问道:“张公可知道,城内外究竟发生何事了?”
“我怎么知道?”
张说的表情顿时变得如同看傻子一般,疑惑道:“我一整日都在这儿坐衙,你也不是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不等窦怀贞说话,就安慰道:“放心,天,塌不下来。”
......
长安城内。
韦府。
韦安石一身官袍,端坐在大堂内,堂内匾额上,是他年轻时候亲笔写的四个字:大雅之堂。
在他身后的后院里,则是已经隐隐传出女眷们的哭声。
在他面前,家奴下人们都被成群的甲士押跪在一旁,韦安石平日里最宠爱的孙子,刚想从墙头翻出去,就被士卒抓住,直接按跪在了一旁,不住地用祈求的眼神看向韦安石。
“见过大将军。”
“见过大将军。”
人群迅速散开,当看清那个缓步走进来的青年武将时,韦安石老脸狠狠一抽,继而厉声道:“王镇,汝无故带兵扣押大臣,欲反邪!”
“汝等户部官员全体无故离职,以至于长安城内每日饿死饥民逾百千。”
“分明是相王在朝堂上让我们......”
“相王说了,陛下可没说,陛下有诏允你们去官了?户部掌管天下财赋户口,是由着你们扮家家的地方?”
王镇走到韦安石面前,伸手撑住韦安石身下的椅子,脸凑近一些:“今日我就算是把你全家杀的干干净净,你信不信朝中以后不会有人平反申冤,相王也不会帮你任何事情。”
“你在说什么相王?”韦安石忽的冷静下来,缓缓道:“此事,与相王并无干连。”
“我也不准备把这事跟他扯上干连。”
王镇松开手,那股子压迫的气势顿时散去,韦安石暗暗松了口气,随即,他的身子忽然又僵住,因为青年武将的手盖在了他脸上,羞辱的意味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王镇拍了拍韦安石的脸,后者瞪大眼睛,怒意更甚,但身子却一动不动。
“你们要是朝堂上玩倾轧,我认,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家见招拆招呗。只是饿死的人已经多了,每拖一天,就有更多的人挨饿受冻,所以,你们凭什么在家里锦衣玉食的好好过日子?”
王镇挥挥手,身后军校带着数十名甲士冲入后院,那些哭泣声陡然变得高昂起来,韦安石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后院,声音有些愤怒道:“你根本就不是人。”
“让你一家子哭,总好过让成千上万的流民哭,户部不做事,那就换能做的上去,而且我保证,接下来的户部只会帮我把这事漂漂亮亮的做好。
朝堂上大家各有手段,但,你别让底下小民遭殃啊。”
“至于你们。”
王镇指了指外面的匾额,不紧不慢道:
“你家这匾,上面不如改个粪字吧。”
“你们这种能做事却不做的大臣,在我看来,就该去吃大粪。”
“你也没做事!”
韦安石怒了,终于站起身,瞪着王镇:“你在朝堂上应承了赈济的事,你有钱!你能买粮!你也什么都没做,你跟我们没什么两样,你有什么好装的?”
“我的钱都交税给朝廷了,你们不把我的钱拿出来救人,我有什么办法?”王镇疑惑道。
韦安石一时语塞,气的无话可说,跌坐回椅子上,喘着粗气。
王镇转身看了一眼外面跪满人的庭院,高声道:
“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