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给王镇换个大的!
长安,早朝。
朝堂上先后经历了两轮清洗,生面孔多了不少,王镇临行前提议少帝尽可能地筛选出一部分被韦后一党驱逐出朝堂的官员,然后拟定一份名单,想办法把他们调回来。
这样一来,这些人里面至少有一部分会成为少帝的助力。
在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位穿着红色官袍的官员,两人并不年轻,都已经露出老迈之态,两鬓斑白,但看上去都是精神矍铄,眼神微动,打量着周围。
其中一人恰好与相王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到一起,随即默契地各自避开。
相王坐在少帝旁边,神情平和。
“臣张说有事启奏。”
穿着紫色官袍的张说上前一步,恭声道:“国家大事,在祀在戎,臣此前领命监修国史,然史馆中书目众多,史馆文官人数过少,臣乞新增文吏五名,以助修史。”
修史书不是小事,少帝这次不用再去主动询问旁边的叔父或是姑母的意见,而是直接开口道:“准卿所奏,着吏部有司去办。”
在张说之后,诸臣依次进奏事项,或繁或简,朝堂上呈现出一片正常运作的景象,但相王至少还会偶尔说些什么,可太平公主只是坐在那儿,不置一词,仿佛只是个听客。
时间很快过去了半个时辰,一些年老的大臣已经站的有些累了,不着痕迹地活动着腿脚。
但此刻,一名红袍官员昂然出列,开口道:“臣有事启奏,近来各衙胥吏被大肆裁撤,民间谓之斜封官,乃是来路不正之官员。
但人数一次性裁撤过多,朝中各处,甚至是地方衙门都因过分缺少人手,以至于案卷文书堆积,事项进展迟缓,臣斗胆,代地方请命,乞暂缓裁撤斜封官一事,等后续交接人手妥当,再行替换。”
此话一出,朝堂上大部分人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不少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了坐在少帝身侧的太平公主。
历史上,太平公主利用斜封官给李隆基狠狠添了个堵,但在这个时代,先前被千余名斜封官堵在家门口闹事的人反而成了太平公主。
也正因为上次那事触怒了太平公主,以至于她后来宁肯舍弃大笔利益,也要把这些斜封官清洗干净。
卖官鬻爵来的钱最快,但要是逆了太平公主的心意,哪怕是一百万贯她都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此举算是上策,不仅有益于朝廷良性运转,也能提升她在朝野的清名。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她也因此而隐隐得罪了朝堂和地方上相当一部分官员,甚至也有不少士族世家的人在里面。
谁家还没个不成器的子弟?
大伙儿先前能有门路,就买个小官给家族子弟,让他们自己打拼苦熬,现在太平公主断的,可是大家子孙后代的上升之路。
但最先开口的,反倒是相王。
相王神色平和,并没有看向妹妹,而是立刻冷冷道:“所谓斜封官一事,乃是先帝受奸党蛊惑所设,于朝廷无益,裁撤人数越多,就越说明先前做事是何等荒唐,居然把这么多毫无本事之人招为官员做事。
长此以往,冗官,定当成为一大祸患!”
那名官员一怔,继而又咬咬牙,回答道:“可是...朝中和地方上,有许多人都对此举有异议。朝廷此举虽然不错,但受到波及之人极多,不少人都对此事不满......”
他话音未落,太平公主开口了,声音清冷。
“是谁对此举有异议,又是谁对此事不满?”
红袍官员:“......”
平时这种话说出来懂的都懂,反正几个字说出来后,当事官员大多是得赶紧出列谢罪。
但是对于太平公主而言,这条隐性规矩根本不算规矩。
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朝堂上极为安静,大家伙都在等。
红袍官员犹豫片刻,跪伏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臣只是心忧朝廷,一时情急,刚才是胡乱说的。”
“胡乱说的?”
相王站起身,声音低沉几分:“国家大事,也是随便说的?来人,把他拖出朝堂,让他去外面清醒清醒!”
一下子,就被拖出去一名红袍官员,朝堂上的大臣们默默站着,气氛愈发凝重,但还没等相王坐下,就又有两名官员出列,先后主动摘了官帽,跪伏在地上,嘶声道:
“陛下,斜封官人数众多,一下子全部裁撤,必然会导致朝廷运作困难,还请暂缓此事!”
在他们身后,随后又有几名官员出列,跪伏在地上。
“臣附议!”
“臣附议!”
“当着陛下面前如此放肆,你们是要造反么!”一名宰相终于开口呵斥道,相王并未说话,但也投来阴冷的目光。
这些人看似是求陛下收回成命,但谁不知道,现在只有太平公主在一手主持裁撤斜封官的事情。
今日这场面,分明是给她准备的!
少帝顿时有些为难,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没有看太平公主,而是下意识看向相王,讷讷道:“皇叔,这......”
相王瞥了少帝一眼,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太平公主倒是不怵这种逼宫的场面,她看着那几名官员的脸,心里清楚今日可能要也并非是相王在背后推动,实在是因为斜封官一事确实牵涉极多,自己已经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
她心里蓦地想起了一个人,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若是他今日在这儿,其反应要么是直接当众与那些人辩驳,要么就是直接把那些人拖出去打吧?
似乎是想到了这些可恶的官员被拖出去打的样子,太平公主脸上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丝笑意,但随即,她眼神却立刻冷漠下来。
“臣兵部侍郎姚崇,有事启奏。”
一名红袍官员走出列,沉声道:“今岁西南吐蕃小患,朝廷却大动干戈。臣窃以为,今年年初才与吐蕃人和亲,年中却又另动兵马犯边,岂不是拂逆了先帝的意思,更是有违两家之好!”
“万一吐蕃因此而再动干戈,边境烽火不熄,既失金城公主和亲之谊,此乃其一;
二来,若一战不胜,以至于边患做大,甚至是丢失土地,靡费钱粮,将士徒然捐躯战死,黎庶无奈肝脑涂地,此皆我兵部上下失职之罪也!”
“近来西边战事军报少传,相比于斜封官一事,臣以为,当速速平复西疆边事,勿要使得两家失好。”
在姚崇身后,当即也有几名官员跟着走出,摘下官帽,跪伏在地上。
“臣附议。”
“臣附议。”
太平公主缓缓站起身,朝堂上顷刻间再度安静下来,只有跪在地上的那十几名官员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喊。
很吵。
既然全都摘了官帽要请命,那就都别再戴上了。
但就在这时候,殿外响起了一阵嘈杂声,随即,殿门处出现了一名小宦官,他手里捧着一只木匣,小步跑到御阶前,继而站在少帝身侧的老宦官主动走过来。
小宦官停住脚步,躬下身子,双手将木匣举过头顶,尖声道:
“凉州大捷。金山道行军大总管张仁愿、狄道行军大总管郭元振、狄道行军副使王镇联名传报,称击溃吐蕃五万余众,俘虏吐蕃小王子及二万部众,阵斩逾五千,以三千级筑京观一座,迫降原归附吐蕃的地方部族逾十万众!
称,凉州大捷!”
姚崇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等太平公主开口,就主动道:“臣,有罪。”
......
散朝后,太平公主唤来张说,后者跟在她身边,不管愿不愿意,但他现在已经被划分为太平公主一党。
再加上平日里太平公主不吝赏赐,张说只得暂且放下意见,偶尔会替她提一些建议。
他跟在后面,有些感慨道:“今日朝堂上,裁撤西边兵马的说法被按了回去,就连斜封官的事也都得继续办下去。也还得是王镇这厮确实能做事,以至于今日这个捷报来的太及时了。”
太平公主笑了笑,道:“本宫昨夜就知道了,就是让人一直压到今日早朝上来说。”
张说心里一顿,当即猜测到太平公主此举背后的深意。
但她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而是思索道:“王镇既然立了如此大功,一个什么韦城县男未必也太小了,下一级爵是什么来着?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