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基本上不剩什么活人在五华观外面了，嗯？”基本上把华城每片区域都搜索了一番的杨羽耀心想，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子时，就算原本有他们还未来得及救援的活人，要不然已经被鬼杀死了，要不然就是躲在哪个连他们都找不到的角落。

　　 不过即便心中这么认为，杨羽耀还是在仔细搜索着他之前已经侦察过的区域，试图再找到一些还活着的辛运儿。按照他们现在救到五华观的人数来估算，华城内的幸存者可能不足十分之一，华城内的许多人家，一大家子一个不剩。

　　 就在这时，杨羽耀看到了一道金光，紧接着他看清那是一道金色，钟形的屏障，而屏障里的人是不久前和他们告别的和尚正心。他漂浮在空中，四周群鬼环伺，明显状态不太好。杨羽耀迅速地让自己赶了过去。

　　 杨羽耀没有喊正心，而是直接出手御剑灭掉那些攻击正心的鬼族，剑光化成白色的长虹，带着不可阻挡之势，毁灭一切阻挡在它路径上的存在。在正心的视角里，这些凡人至极的鬼族被侧方袭来的白光击中，转瞬间灰飞烟灭。带着惊愕，他转头看向白光出现的方向。

　　 “杨施主？！”看到杨羽耀的身影，正心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又见面了，你怎么也到华城了？”杨羽耀飞近后问道。

　　 “其实我原本也是要往华城这边走的，”正心尴尬地笑了笑，和在跑马镇遇见时，他看起来更加的狼狈，但和初次遇见他时穷到极致的狼狈不同，现在的他狼狈在于一身的伤，就连他那灰色的僧袍都变得破破烂烂了。

　　 “诶？多谢了！”接过了杨羽耀丢过来的生机丹的正心立刻将这颗丹药吞服，随后解释道，“我不坐船跟钱没有关系，而是我晕船特别严重。虽然有些波折，但至少我顺利地到达了这里。”撑不住了的正心让自己缓缓降落，然后站在一栋鹤立鸡群的建筑的楼顶。杨羽耀看了一下，才认出这是华城的望火楼。

　　 与华城的其他地方一样，这望火楼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血腥味，唯一有生机的就是杨羽耀和正心。杨羽耀无需进入望火楼内去查看，都清楚原本驻守在望火楼，为这种城市防火抗灾保驾护航的那些守卫均已经死了。初生的鬼族脆弱不堪，轻松就可以消灭，但一旦鬼族得以成形，就算是经过战斗训练的凡人士兵，在没有法宝辅助的情况下，也拿它们毫无办法。

　　 “那个家伙终于又出现了。”站在望火楼楼顶的正心神色凝重地说道。

　　 “那个家伙？”杨羽耀疑惑地顺着正心的目光看去，只见在其他黑漆漆的鬼族之中，出现了一个突兀的身影。和其他形态扭曲丑陋的鬼族相比，它看起来太正常了，正常得就像是个普通的人族男子，甚至看其衣着打扮，还是一名修士。

　　 “杨施主，务必小心，那个家伙，我认为它是被鬼族附身了的邪修。它能施展不少可怕的邪术，而且一旦被这些术法击中，还带有被鬼族攻击后的效果。”正心提醒杨羽耀说道。

　　 “不，这并不是附身，那个鬼是彻底占据了这具邪修的身体，这邪修已经死了。”杨羽耀在认真感知确认了一番后说道。

　　 “它已经死了？难怪我感觉如此不对劲儿。”正心感叹道，“一般被鬼族附身的人就算沟通不了，但听到他人说话至少会有些许反应，这个家伙则完全没有。”

　　 “你前面也见过它几次？”杨羽耀问道，他们不在那特殊的鬼族的感知范围内，所以那东西并没有选择逃走或直接向他们冲来。

　　 “是的，我第一次见到它，是在一家青楼后面的房子里，它与其它的鬼族一同出现。然后我们就发生了战斗，之后我便一直在追着它，想要从它那里套取关于这座城为何会出现这么多鬼族的原因。但一直沟通无果。”正心答道。“目前来说，我也不确定它是不能沟通还是不愿意沟通。它极度暴躁，几乎一见人就疯狂攻击。”

　　 “能说一下它具体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吗？”杨羽耀隐隐约约觉得那个特殊的家伙很可能就是揭开这次事件发生原因的关键，因为它实在是太过特殊了。

　　 “我那时没有注意具体的时间，不过应当是天黑后没过太久。至于那个地点，那青楼好像是叫做红什么楼，对了，红香楼！不过我也没闹明白那房子是不是也属于那家青楼。总之我感受到鬼气，看到鬼族出现就赶过去了。最开始我以为只有几个鬼族，没想到到后面出来得越来越多，多到我已经无力阻挡。”正心答道。

　　 杨羽耀思索着他目前获得的信息，五华观的观众明诚道长和纪宝来都表示他们是在酉时发现鬼族开始出没的。正心说他看到鬼族出现是天黑后没过去太久，这个凭个人的感知不太好确认具体的时间，但应当也是和其他人说的鬼族出现的时间在差不多的时间段，而杨羽耀他们在那块高起的地块吃晚餐时观察到华城的状况也是在差不多的时段。

　　 “甚至很可能正心遇到的就是鬼族出现的第一事发点。若这红香楼正好在北城的话。”杨羽耀在暗自思索，不过思考并不妨碍他战斗，他思考着，清理着沿路遇见的鬼族，同正心一起跟上那修士模样的鬼族，准备找机会协助正心控制住那家伙，从它那里套取更多的消息。

　　 “说起来昨日到达这里时就隐隐感觉这座城不太对劲，这次的群鬼围城，莫非也是人祸？”杨羽耀心想，掐诀舞剑，以剑气为牢笼，试图将拦截那个占据了修士身体的鬼族，离他不远的正心却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杨羽耀诧异地回过头，便见着正心捂着肚子下坠，而且这下落的速度绝对不是被自身正常控制的。

　　 杨羽耀不知道正心是不是失去了意识，但他这样摔下去绝对会出问题，杨羽耀掐诀用灵力接住他，而那被他困进剑气牢笼中，成年男子模样的鬼族，忽然间举头望天，发出了一声如婴儿啼哭般令人不适的尖啸声。这附近的群鬼瞬间暴动起来。

　　 此时这些汇聚过来的鬼族大多数模样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多为婴孩模样的它们像是成长了些许，变成了孩童的模样。但它们依旧不能无法口吐人言，像是从出生就被隔绝与人直接接触的孩子长大了些许，却因为缺少学习语言的环境导致思维思维依旧停留在婴儿时期。

　　 杨羽耀知道，它们会产生这般变化是因为它们杀了太多的人了，无论是将人吞噬还是杀死，甚至对同类这么做，鬼族都能够快速地变强。就算他们选择优先救人的策略，在救人的往返途中清理遇到的鬼族，但终究是人手太少，依旧让不少鬼族成长起来。

　　 虽然对于他们这个时代的修士来说，应对大量鬼族是十分陌生的情况，但在修士们代代流传下来的记载中，杨羽耀他们所使用的方法也是万年前修士们应对鬼族的方法之一。在那些记载中，应对群鬼，根据不同情况，也就两种策略。

　　 一种情况下是鬼族距离凡人较远的，比如群鬼围杀修士的时候，周遭甚至都没有什么人，那么不用想，直接杀鬼就是。但如果像现在的华城这般鬼族大量鬼族出现在人口密集的地区，那么先救人就成为了最佳的选择。

　　 除了极少数能够思考有智商的鬼，绝大多数鬼族都是在遵循它们的本能行动。而它们的本能便是不断地捕食，猎杀，以此让自己迅速地变强。对于这些没有理智智商的鬼来说，杀人的诱惑力比什么都强。

　　 假如杨羽耀他们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杀鬼，四散的鬼不但会让他们清理鬼族的效率较低，而且极可能造成更多人的死亡。一旦人族的死亡数多了，这些鬼族就会变得更强，更难以对付。因此优先救人的目的除了确保更多的人能够有机会活下来外，也是阻断鬼族升级的最简易的途径，就算鬼族后期靠相互猎杀了提升境界，但数量也减少了。应付起来的压力也没那么大。

　　 当然这种阻断鬼族变强路子的策略还有一种做法，就是用某些法器来将鬼引走，以此让它们放弃袭击凡人，聚集在一起也好消灭干净。这种方法自然是最好的，只可惜这样的法器如今在修仙界几乎是已经失传了，和白凌雪合作的邪修头头手中或许有类似的法器可以控制群鬼，但杨羽耀他们没有这样的东西。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

　　 “嗯？你需不需要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会儿？”正准备调用一个分身过来将正心送去五华观疗伤的杨羽耀看到正心自己飞了上来便询问道。和正心不同，在这里的只是他的一具分身，就算是毁了问题也不大。

　　 “不必。”正心取下了他戴在脖子上的木头佛珠，挂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虎口处，双手合十口中念叨着杨羽耀听不懂的经文，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然而杨羽耀却不停地看向他，总觉得他的情况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什么地方。

　　 被鬼气侵体的人除了出现阳气迅速损耗，身体衰弱的症状外，还会影响到精神。根据不同的个体，会出现不同的反应。有的人会变得极度的抑郁绝望，有的则会极度暴躁。虽然不是所有被鬼气侵体的人都会受到精神上的影响，但毕竟现在是与正心共同对敌，杨羽耀在在意正心的状态的同时也在注意他的精神状况。不过目前看来，正心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

　　 “似乎是合体期。”杨羽耀根据那被鬼族占据了身体邪修施展出来的术法的种类和威能判断道，已经死亡的修士让其原本的境界变得难以感知，也无法使用搜魂来了解这邪修曾经做过什么，又是如何沦落到这般田地。

　　 邪修比正常正常的修士更加容易提升境界，所以能达到合体期倒也不奇怪，并且邪修的境界不同于那些被药堆出来的境界，是实打实的。照理来说达到合体期这样境界的修士是很难被外来的灵魂占据身体的，因此他这个情况，不是一般的罕见。

　　 不过，即便这具邪修的身体曾经是合体期，被那鬼族占据之后也没能提升多少伤害，反倒是因为那鬼族不擅长使用这邪修会的那些术法，虽然能使得出来，但颇有种小孩第一次玩电子游戏随便乱摁技能的既视感，不仅仅是毫无效率，连准头也极差。哪怕杨羽耀正对着它，它都能够朝完全相反的方向施展术法。

　　 在基本上确定了从这个占据了邪修身躯的鬼族这里很难再得到什么有用信息的杨羽耀决定不再继续留它，而这时正心酝酿了许久的“大招”终于好了。此时的正心整个人被金光笼罩，那看起来就很穷酸的破烂僧袍在金光的渲染下看起来贵气了许多，他的木质佛珠跟着袖袍一起无风舞动，却在一个个地崩裂。

　　 “杨施主，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正心对杨羽耀笑着说道，他那张并不帅气，还留着拉里拉碴的胡子的脸却出乎意料地挤出了挺帅气的笑容。杨羽耀并不了解佛门的具体修行，但他的直觉让他觉得正心的这个大招很不对劲儿。就算不特地去感知，杨羽耀都觉得正心此时此刻身上的这些光亮，这环绕在他身旁的佛音，是在消耗他的生命。

　　 “正心，你这招……”

　　 “果然天才的敏锐度不同于常人，这可是我们佛门仅能使用一次的大杀招，”正心笑道，“被那邪修的攻击击中会迅速地消耗生命力，我已经与使用着这邪修的身体的鬼族打了好几轮了，现今我基本已经耗尽了。我之所作所为，从来无愧于心！”

　　 “等等，或许不必做到如此……”已经明了了正心的打算的杨羽耀想说只要还活着，或许还有办法补回失去的生命力。然而他劝阻的话还未说完，正心手上最后一颗佛珠也随之崩裂化成碎片。然后一声钟鸣，笼罩于正心的金光瞬间炸开，像是引爆了一颗闪光弹，然后以正心为核心向周遭扩散。

　　 光芒所到之处鬼族触之即死，那被占据了身体的邪修也在光芒到达的一瞬，瞳孔便如同任何一个死去的人一般暗淡了下来，皮肤也迅速被灰白所覆盖。他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迅速地坠落。

　　 光芒还在继续扩散，短短几息的时间，华城大半都接受了这金光的洗礼，不仅鬼族消散，鬼气也清得干干净净，笼罩在这座城的黑暗消散，月光与星光再次出现在华城的上方。而正心，在光芒炸开的一瞬，杨羽耀就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杨羽耀还是试图再次接住他的身躯，想要看看有没有办法救活他。

　　 杨羽耀甚至想到了系统商城里的复活丹，然而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纠结要不要使用，被他接住的正心的躯体就发生了变化。杨羽耀眼睁睁地看着正心的躯体忽然化成了沙粒，被突然出现的黑洞吸入其中，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那究竟是……”杨羽耀意识到，已经没有必要去考虑要不要给正心使用复活丹了，连躯体都消失了的正心根本用不了复活丹。但这也是那佛门大招的效果么？杨羽耀不知道，不过他很快便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