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羽耀思索着自己已经获得的信息，试图推导出这些鬼族的来历。他知道那些操纵鬼族去围杀高境界修士的邪修手中似乎有某种可以迅速转移大量鬼族的法器，但在这华城不断地清理和救援的过程中，杨羽耀认为这次群鬼袭城的事件和之前那几起鬼族围杀修士的事件关系不是很大。

　　 华城里的这些鬼族没有具体的共同目标，几乎皆是以本能在寻人杀人，且境界并不算很高。基本都只是在恶鬼及恶鬼以下的境界。这两样均与围杀修士时的情况完全不同。加之这里的鬼族种类相对单一，因此杨羽耀觉得可能可以追溯到这些鬼族产生的源头。

　　 “请问，你们这儿的弃婴会被集中安置在某个地方么？”杨羽耀相对委婉地问道，而纪宝来已经大致明白了他真正想问的事情。毕竟光看这些鬼的模样，基本都能理解杨羽耀为何会提出这样的疑问。

　　 先前为了逃命，他们甚至没有看清这些鬼族的模样。如今被杨羽耀带着在华城上空飞行，纪宝来和纪时这爷俩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所居住的城究竟遭遇了怎样可怕的情况。热闹的城市被死亡笼罩，到处是鬼族徘徊的身影。甚至有鬼族直接朝他们扑来，然后被杨羽耀轻松斩杀，而这还是已经被清理掉许多鬼族后的场景。杨羽耀带着他们，可以在救援的同时轻松清理掉周遭的鬼族，并且杨羽耀的每一个分身都能如此。

　　 “华城这并没有特意安置弃婴的地方。”纪宝来答道，“毕竟一般人家若是选择遗弃自己的孩子，会尽量避开熟人的耳目。不过，华城是洋国最繁华的城，渔女们基本都会被发配到这附近，城中又有数家青楼，因此这一带，无论是弃婴尸体还是被流掉的胎儿都不会少。”

　　 “……”杨羽耀沉默，纪宝来说的是这座城的现实，是这个鬼族可能的来源，却是个极其悲哀的现象。那些出卖身体为生的女子会为朝廷带来不少的税收，她们在这繁华地可以创造出更多的价值，自身也能在短期内获得更多的钱财。

　　 但糟糕的避孕措施和自我保护会让这些女子频繁的受孕。然后会被强行打胎。其中有些怀孕被发现的太晚的女子打胎母体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的女子会被允许生下孩子，但这些婴儿基本都会被老鸨处理掉，只有极少极少，才被允许活下来由母亲抚养。

　　 “但就算如此，能形成如此多的鬼族，我总觉得还是多少有人为干涉的原因。”杨羽耀在心中心想，目光则落到了前方一处稳定的光点。

　　 “那下面是不是有人？”纪时正好也指着那个位置稳定。杨羽耀将飞剑降低了一些高度，这个高度，就连纪时和纪宝来都能大致看清那团光点是什么情况。

　　 那是两个人朝坡上奔跑逃命，他们中的男子提着一只灯笼来照亮前方身后跟着三四只鬼族。而那位女子的腹部明显隆起，显然是一位孕妇。在杨羽耀准备出手去清理追着他们的鬼族的时候，男子出乎意料的一个转身，将女子向后推倒，女子瞬间失去了平衡，滚下了斜坡，只发出了一声惨叫，就被鬼族撕碎。

　　 看的这一景象的杨羽耀一时愣住了，哪怕只是呆愣了一瞬间，却已经无法救下那名女子，而那男子借助女子的死暂时拖缓了追着他们的鬼族的步伐，趁机躲进了一栋房子里。

　　 “怎么可以这样？！那个男的怎么可以如此？！他太……唔唔！”回过神来的纪时气不过地怒吼道，纪宝来慌忙腾出了一只手来捂住儿子的嘴，却还是晚了一步，让纪时的声音惊动了那躲进了房子里的男子。

　　 当那男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查看情况时，杨羽耀正好将这周围的鬼族都给清理干净了，确认了周遭的安全男子看到了杨羽耀等人，意识到了这是修士，立刻跑了出来。杨羽耀本来是打算降低高度将他接走的，虽然他做的这事很让人恶心，但毕竟是在特殊境况下，而且也是一条人命，但紧接着，这男子再次做出了令杨羽耀意想不到的举动出来。

　　 “小爷我每年给你们苍竹宗交了那么多保护费你居然xx的现在才xx的过来！还xx的先去救那些贱民！小爷我差一点就xx的没命！”杨羽耀都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个男子就就一连串的满是粗口的辱骂就安排上了，杨羽耀不是本地人听不懂这些方言粗口，但能听得出他在辱骂自己。而作为本地人的纪宝来和纪时看着这个华服男子对着他们敬仰的仙师满口粗鄙之语，脸都黑透了。

　　 “你怎么可以对仙师大人说这样话！而且我都看见了，你害死了那个怀着孩子的女子！”气不过的纪时开口骂道。

　　 “贱民就是贱民，只会像狗一样卑劣地摇尾巴。要知道没有小爷我的钱，你们口中的这狗屁仙师啥也不是！”纪时的话对这男子毫无杀伤力，反而轻松被其气得的腮帮子鼓鼓的。

　　 “我倒是觉得你活得挺好的不需要额外照顾。”杨羽耀又不是苍竹宗的修士，他可不惯着这家伙，本来他就烦与人社交，这家伙还见他就骂。“想必你自己能行的，加油。”杨羽耀甚至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加油是什么意思，就重新拉升御剑飞行的高度，离开此地。反正这一块的鬼族基本上被他给清理干净了。

　　 在听到了杨羽耀明显不同于本地的口音加上明显要不管他离开的姿态，男子终于慌了，连忙祈求杨羽耀带上他。

　　 “不好意思，超载了，带不了。”杨羽耀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加速离开了。

　　 在杨羽耀的本体和分身在城里各处救人的时候，离开五华观前见过的那些修士也没有停着，虽然境界限制了他们能够像杨羽耀这样进行大范围的搜索，但即便是只在五华观周边寻找，依然成功救回了不少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条件造一个贴有驱邪符的安全屋，更多的人清楚自己躲在一个地方不动也只有死路一条，因此会主动往五华观这边靠近。毕竟华城的人都很清楚，五华观的观主是一个蛮强的修士，并且五华观内还有其他修行的道士，可以说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华城最感安全的地方了。

　　 但当道观内避难的人数迅速的增加，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性格的人被迫共同挤在一个空间，并且出现在众人面前，给众人施药疗伤的都是些凡人道士，唯二的两名修士也仅仅是练气期这种和凡人差不多境界，又过于年轻，于是一些人开始为了自己的利益与他们开始争执，矛盾由此开始爆发。

　　 作为华城最大的道观，虽说五华观就规模而言算不上大型道观，但由于常年为华城的居民提供治疗，观内历来都会储备有大量的药材。然而再多储备也扛不住需求的集中爆发，避难的人们基本就没有没受伤的，除了需要医治骇人的伤口，更需要处理鬼气侵体的问题。好在道观的道士们知道如何用草药搭配来解决这种状况，但需求量实在是太大，没过多久，观内的库存便见了底。

　　 为了补充库存，他们只能到城内的药铺去要，这使得本就不富裕的人手更加紧张。于是竺墨兰分出了几个分身，各自跟一个熟路的道士去拿药材，本体依然驻守在五华观。正如杨羽耀出发救援前和她说的猜测一样，越来越多的鬼族被聚集的人气吸引到了五华观外。纵然比起他们刚刚赶到的时候至少已经少了一半以上的鬼族，但当这些仍存在的鬼族向此处聚集，让五华观周遭的鬼族密度大幅度提升，不仅看着吓人，这里的危险性也比之前更高。因此竺墨兰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的。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抢她的药？”游霜降刚端了一碗去鬼气的药给一位老妇。她人还没走，一个壮汉就突然扑过来要抢老妇手中的汤药，被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手腕，将药碗夺回来重新递给老妇。

　　 “你这个小娘们可真不懂事！老子我比这老婆娘先到都没有药为什么她先得药？！”汉子抽回被游霜降捏痛了的手腕，换了一只手一拳朝游霜降脸上打过去，护着老妇的游霜降没能立即护住自己，好在李奉知在游霜降喊出声就注意到了这般的情况，连忙施展飞花步赶了过来，一掌接住了汉子的拳头。

　　 这汉子很壮，看其肌肉也是个练家子，但身高并没有李奉知高，但对于身材相对娇小的游霜降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大块头了。见这个更高，也更强的少年赶过来，汉子的气焰瞬间弱了不少。

　　 “这里所有的药汤都是按症状严重程度依次分发的，你莫要无理取闹！”李奉知义正言辞地说道。其实他和游霜降一样，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景象，同样感到发慌。他们之前哪里见过这般景象，每个来此的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呻吟声、哀嚎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有的人活着坚持到了这里，却又很快地死去了。纵然有着杨羽耀给予的符箓，纵然目前药汤还是充足，可最大的问题仍是人手不足。

　　 “哼！你们给她药做又有什么用？这老婆娘都没有多久活头了！”汉子依然不甘地说道，其他伤员看向他，然后又转向那些孱弱的重伤者，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是吗？我们想让谁活下来还轮不着你来说道，不想遵守我这儿的规矩就给我滚！”竺墨兰突然闪现出现在殿内，在汉子还未来得及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被竺墨兰的灵力扼住了喉咙，殿门唰的一下打开了，汉子被竺墨兰一挥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直接丢出了阵法屏障之外。

　　 正巧这时杨羽耀和那苍竹宗的修士都带着救回来的人到达了屏障外，看到被丢出来的汉子，他们都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将新救回来的人带进屏障中安置。无人去救，这刚刚气焰无比嚣张的壮汉瞬间被一拥而上的鬼族分食殆尽，殿内瞬间安静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这么做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在连孩子都不再继续啼哭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地响起。颤抖地指着竺墨兰说道。面对这样的斥责，竺墨兰不怒反笑，将目光投向这个看衣装打扮应当是家境不错的女子。

　　 “哦，你心疼他啊，那就去陪他一起如何？”竺墨兰问道，女子涨红了脸，全身颤抖，却不出声了。竺墨兰没有继续理她，转而用目光环视这些避难的人们。

　　 “还有哪几位对我们的安排不满的，统统都可以说出来，本尊会温柔地送你们出去让你们寻找适合你们的避难所的。”竺墨兰笑了笑，她精致的脸蛋配上笑容自然是绝美，然而此刻却让所有人感到了压迫感。“正好可以省出不少药来给那些乖乖遵守安排的人。另外，不要以为本尊在外面就看不见，你们的一举一动，本尊都看~得~见~”

　　 留下此话的竺墨兰的身影消失不见，李奉知和游霜降面面相觑，这样的竺墨兰让他们俩感到陌生极了。不过他们倒是明白了竺墨兰为何要留在这里，像刚刚那般情况，就算是他们俩可以用蛮力让那个壮汉无法闹事，但威慑力不足的他们俩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虽说以前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但这两个年轻的练气期修士都能预感到，假如那壮汉闹事而没有得到严惩，那么其他人也会开始跃跃欲试，到时其他人恐怕也会恃强凌弱，争夺获得资源的优先权。到时若是混乱起来，就极其麻烦了。得亏这个世界人们吃晚餐都比较早，若是长时间饥饿，还需要考虑食物分配的问题。

　　 李奉知咬着后牙槽，稍许停顿后他再次忙碌起来，思绪却飘到了自己东躲西藏的那六年，如果没有比较，李奉知对于那些年他们镇子的那些大人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了不起没有深刻的感受，因为他们这些少年，基本上就是被要求躲起来，提高警惕不被抓走外，不怎么需要考虑其他的事情。

　　 但镇上的那些大人们，他们需要考虑如何分配有限的食物度过一天又一天。如何保护孩子们不被余老爷的手下抓走，甚至还要考虑那些被抓住但还没有带进府中的少年少女该如何解救。李奉知想，那时余老爷是不是也提出过定期送一个少年少女进入他的府中以此来换取粮食这样的上供一般的要求。那时的大人们又是如何做到一条心的呢？

　　 在这里这些被救助的避难者中，几乎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这里有为他人的，也有为己的。一开始这些人还只是祈求多分些药给他们或是请求优先治疗，但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人闹起来了。不过这出头鸟才刚刚蹦跶了一下就被竺墨兰清理了。此时此刻，现在这些人都安分多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狡黠眼神，也都统统收了起来。

　　 其实除了最早躲进道观的那些人，现在避难的绝大多数人都见到过竺墨兰，只是他们大多把这个站在门口的，身材苗条的美丽女子当做某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心地善良的小姐，何况当时他们大多匆匆经过，没有仔细打量她。

　　 几乎没有人想得到，就算他们隐约意识到这位也是一名修士，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的强。现在他们知道了，她并非道观的主人，却能让五华观的道士和苍竹宗的修士都听从她的指挥。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别说是街头一霸了，就算是王公贵族，她也敢毫不给面子。这种情况下，谁还敢不要命的造次？

　　 “羽耀，这些人是？”震慑外人的竺墨兰再次回到门口，看到杨羽耀，或是杨羽耀的分身挂着一串人过来。她接应完杨羽耀的本体，又接应分身，接应完这个分身又接应杨羽耀的另一个分身。刚刚接应完分身，杨羽耀的本体又带着新救下的人回来了。现在竺墨兰已经分不清到底她看到的是杨羽耀的分身还是本体了，她也懒得分辨了，统一当做杨羽耀的本体来看待。

　　 “几个不太安分的人，建议把她们另外找地方安排。”杨羽耀的分身脸色不太好地回答道，这几位都是风尘女子，秉着尽量一视同仁的态度杨羽耀照酒不误。

　　 然而如同他和每一个被他所救的人说的那样，告诫这些女子不要去触碰他，可这些女子就是不听。在意识到她们站在那么窄窄的飞剑上却极其安全后，就开始不安分地对他动手动脚地挑逗他。就算这是一具分身，杨羽耀还是忍无可忍地把她们都丢下了飞剑，用灵力把人拴着，提溜地给带了回来。

　　 大致了解了这次救援的经过的竺墨兰想笑但又不好去笑，忍笑忍得肋骨发痛，她早就猜到杨羽耀会有概率遇到这样的情况，毕竟就算是杨羽耀用面具遮面隐藏部分的相貌，但光看其身形都会被这如苍松翠竹般风姿卓越的身形给迷住，但她是真没想到杨羽耀会用这样的方式阻止被骚扰。

　　 当竺墨兰看到杨羽耀的后面用灵力凝聚出金色的丝线挂着一串人飘荡在空中，那感觉就像看到了小朋友在街上跑时用麻绳拴了根树枝在后面拖着跑一般。看那些女子的遭遇，让她很难不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