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麻木透顶
天色渐渐昏暗，漫天的云遮蔽了日光。
入夜后，天气难得凉爽。
曹操饮酒数杯将要小憩，这半睡半醒之间就听急促脚步声。
本以为是梦境，曹操惊醒汗流浃背。
以袖擦拭额头冷汗，转身抬脚下榻就听许褚在门外询问：“明公，宫中来人，甚急。”
“如今又能有什么急事？”
曹操自嘲反问，拿着蒲扇一边摇着一边走出寝室，就见许褚站在门前：“仲康进来吧。”
曹操已经麻木透顶，眼神呆滞看着厕所里自杀的荀攸。
曹纯也走了出来，对曹休说：“华佗擅长用药，他配置了麻沸散，剂量极大。天子用药前，华佗与侍卫一同试药。”
曹操也不回头，感受着窗外雨幕、雨帘带来的阵阵清凉、鲜润空气，目光却满是迷惘。
时间紧迫，才把同县老乡华佗拉到宫里先稳住天子伤势。
曹纯斜眼看两具卫士的尸体：“为免消息走漏，这二人也被我格杀。”
谁能想到，身为老乡，华佗竟然如此狠厉，捅了曹操关键一刀。
曹操心中隐隐不安，上前拿起锦囊，取出里面丸成一团的帛书。
至于华佗敢不敢毒杀天子？
贾诩就住在府内，受邀出门时就感到鼻间一凉。
见现场没有血迹，曹休端起一个烛台返回屏风来到前厅。
“天变了。”
现场就三个曹家人，曹真不情愿开口，曹休就说：“华佗毒杀天子，这恐怕很难服众。”
曹操随手将曹纯的手书丢在地上，可许褚注意到曹操的腿不稳，在轻轻颤动。
两个人当即行礼，转身快步而走。
曹纯不放心，还安排了两名卫士就近监督。
贾诩来时，曹操支起窗户，正双手环抱望着廊檐雨帘。
吕昭不明所以，就见许褚扭头示意，吕昭小心翼翼施礼告退。
许褚出去，曹操勉强挣扎起来，坐回榻上。
荀攸跪坐在墙壁处，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刺中脖子，整个人脑袋无力垂下，双手握小刀被下巴压着。
曹操摆手示意挣脱许褚，也乘势滑落瘫软坐在地上。
许褚在门外警戒观望，厅堂内，曹操将手书递给二人。
“喏。”
这种时候，荀攸、程昱的计策已经难以扭转形势，贾诩则拥有丰富的这方面经验。
曹操语气干哑：“关中有神医李封，出自太平道，颇得张角符水之妙。谯县华佗也是当世神医，可见他与太平道有染，受其蛊惑，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贾诩见他提起华佗，贾诩顿时脸色就变了：“明公是说，今夜天变了？”
现在只能找替身，没有其他办法。
“子和也是的，写的这是什么？”
“无碍……无碍！”
“跟我来。”
如果掌握中原河北，再来‘诸刘谋反’，那就是真谋反；可现在形势，杀那么多刘家人，已经解释不明白了。
许褚引着一名军吏进入，曹操认出来是东平人吕昭：“何事？”
等两个人精神状态趋于稳定后，曹操才说：“你二人快速入宫去见子和。”
哪里是毒杀，只是成全了天子，仅此而已。
作为老乡，华佗与太平道有染基本上不是什么秘密！
还想着华佗稳住天子伤势，然后曹操带着其他公卿拜谒天子。
不多时，曹休、曹真一起进入厅堂。
“骑督手书在此。”
曹真、曹休神情木然也来到厕所，没人阻挠，两人来到曹操身侧。
正要退出门槛处准备转身时，就听曹操说：“且等候片刻。”
没有其他公卿、重臣的证据，天下人的认知里，就是天子死在了乱军之中！
抬手摸了摸，仰头去看，就听周围豆大雨珠接二连三砸下，噼啪作响。
脖子伤口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周围黄土地面，看着一片乌黑。
“皆可杀？”
烛火摇摆，就见两名卫士横尸于墙角，血液外渗凝固。
“是啊，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久旱干燥的各处土壤突然被浸湿，屋内弥漫着一股特殊气味。
“无稽之谈。”
贾诩虽然不怎么相信天人感应那一套，可还是感到很不妙。
现在死了，跟死在现场没区别。
曹纯起身，直入尚书台众人休息的偏厅，曹真、曹纯进入时，就闻到血腥。
听着曹操与贾诩的交谈，再听着窗外密集雨声，荀攸、程昱俱是面无血色。
曹真、曹休抵达时衣袍已被雨水浸湿，两個人就见曹纯坐在烛台前饮酒。
曹纯是个性格内敛的人，平日基本不喝酒。
雨夜空气新润，这种血腥气味更是强烈。
曹操抬手揉着自己眉心，片刻又对许褚说：“请文和先生来见我。”
他们回来时，曹操不在大厅，而是在厕所。
就这样休缓片刻，曹操恢复一些力气，对许褚说：“将文烈、子丹喊来。”
“喏。”
华佗怎么敢？
宫院，尚书台处。
不多时，等贾诩到曹操寝室时，雨幕已然密集起来。
见曹纯模样，曹真、曹休两个小辈齐齐施礼：“叔父。”
曹真、曹休又确认天子凉透了之后，也不耽误，拿着曹纯亲笔书返回公府。
即便这样，华佗还是送了天子一程。
曹纯语气干哑：“事到如今，天子就算活着，谁又肯信？”
吕昭施礼，这才转身而出，在廊下远处等候。
许褚赶紧上前搀扶曹操：“明公？”
弃军而逃、隐居山野、塞外，则是最愚蠢的办法。
曹操沉默良久，回头瞥一眼贾诩：“文和先生，今夜可有大事？”
只是腰杆子难以挺直，整个人坐在那里松垮垮的。
曹休、曹真扫一眼看清楚后俱是大惊。
绕过木隔子屏风，就见一排烛台火光明亮，天子刘协神情静谧躺在榻上，双手交叠在胸口。
当军队失去组织力，谁靠近军队，谁先倒霉。
哪怕死，他也要死在万军之中。
吕昭双手捧着一个锦囊，解释说：“此骑督亲手所授，命我快速送到曹公面前。并说，拦路者皆可杀。”
自许都生变开始，万里晴空就生出云雾来，天空云雾前后相连不见天日，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而榻边，华佗扑倒只留下一个背影和后脑勺。
贾诩站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用余光打量周围的人物，仿佛事不关己。
“随后天子惊悸而死，华佗服药甚多，我来不及发问也死了。”
“喏。”
洗不白的，华佗是谯县人，更没有家室，原来的太医要么被杀要么逃亡。
伸手拿起曹纯的手书，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一片空灵。
铺开摊在手里，就见曹纯写着：‘太平贼道华佗，弑杀天子’。
“喏。”
贾诩问心无愧，略略思考，就说：“臣不知。”
“已不需要服众了。”
程昱身形高大，此刻也显得佝偻，腰杆子实在是难以挺直。
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荀攸一把扯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