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张芸娘吓得手上的东西都拿不住了。
她知道妞妞如果找到亲生父母,多一对父母疼她是件好事。
但等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了,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跑,带着妞妞跑得远远的。
张芸娘没有别的女儿,在她心里,妞妞就是最好的小姑娘。
她此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顾晏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待听他说完,张芸娘心里顿时揪成一团。
“不可能这么巧……一定有什么误会……”张芸娘喃喃道。
顾晏也不愿意让妹妹离开自己,小声说道:“娘,如果是真的呢?”
张芸娘面上一阵纠结,过了许久方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他们有苦衷,愿意好好弥补你妹妹,这门亲,我同意他们认。”
当然如果他们对妞妞不好,张芸娘也会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心里藏着万千思绪,等见到两个小孩子的时候,难免带出了来些。
顾昭心思本就不在功课上,此时歪着头打量张芸娘很久,才说道:“娘你脸色好奇怪,就跟吃了十斤苦鱼胆一样。”
张芸娘小心翼翼看了妞妞一眼,见女儿还在认真写字,她心里感叹两句妞妞的乖巧后,转头瞪了顾昭一眼。
“功课做完了吗?一会你爹回来,他要检查的。”张芸娘说道。
顾昭赶忙低下头去。
主院里,李员外见到老婆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被这个脑袋奇形怪状、衣服破破烂烂的不明生物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李员外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老爷,是我呀!”老婆子含糊着说道。
主仆二人比划许久,李员外才知道这玩意是自己派到客院去的人。
“你怎么弄成这幅鬼样子?”李员外忍不住问道。
老婆子听到这句话,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老奴今天似乎格外不顺……除了在客院摔了几次……刚刚进门槛的时候没看清,又绊倒了……”
老婆子如今脑袋肿大了一圈,不是鼓起来的肿包,就是流血的口子,还瘸了一条腿,有只胳膊也抬不起来。
老婆子诉完苦后,眼巴巴地看着李员外,生怕他不认账。
李员外被她盯得恼火,一两银子而已,他心里始终悬着,又问了一遍:“你确定那小姑娘身上没有任何胎记?”
老婆子用力点头,说道:“老爷,我瞧得真真的,看了三四遍呢!”
李员外见她如此信誓旦旦,皱了皱眉,但还是将一两银子给了她。
老婆子拿了钱脸上的喜色都快遮掩不住,只是等她刚走出主院,身体就再也扛不住了,直接一脑袋栽在地上,又磕了重重一声响,眼睛一翻,便没了知觉。
顾明达这次出门,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方才返回。
张芸娘见到他带着浑身水汽返家,急忙拿了一身干净衣物出来,细心地拿头巾擦干净他头发上的水,又请院子里伺候的另一个婆子去打热水。
“孩子们还听话吗?”顾明达询问张芸娘。
“阿昭还是老样子,做功课总想偷懒,阿晏和妞妞都不用我操心。”张芸娘说道。
顾明达却忽然抓住她的手:“你有心事。”
张芸娘本想等丈夫沐浴之后再说事,却没想到自己的丁点异样都瞒不过丈夫。
顾明达轻轻地拉着妻子在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芸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芸娘扑进丈夫怀里,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养了一年的闺女,她那么乖那么可爱,我真不想让给旁人……可我也怕耽误了她……”张芸娘一想到此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顾明达的手轻柔地在妻子身上拍打着:“芸娘,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自己吓自己,妞妞有多爱你,我们都能看得见,她也不会舍得离开你。”
张芸娘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来。
顾明达继续说道:“李家,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张芸娘瞬间就来了精神,问道:“他们家有什么不妥?”
顾明达说道:“我之前出门找秦老板说事,顺便又去了那驿卒家里一趟。”
驿卒是本村人,他父亲还是村长,他们家对本村的事情比较了解。
“李员外家严格来说,不算这个村子的人,李员外的丈母娘是村里王家的女儿,当年王家孩子太多,日子过不下去了,将女儿卖给人牙子。”
“他丈母娘还算运气好,被人牙子卖进广临府大户人家,分到大小姐身边伺候。”
“听村里人,她很得大小姐看重,一起陪嫁去了京城,而后嫁了一位管事为妻,生了李员外的妻子。”
“李员外夫妻俩是在六年前突然回到村子里的,回村之后买田置产,看起来很是阔绰,这些年也没再回到京城,似是要在乡下当个富家翁。”
张芸娘听得这些话,心中升起一抹怪异之感。
顾明达压低声音说道:“村长的妻子和咱爹情况差不多,都犯了糊涂症,但先前我在村长家,她忽然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张芸娘莫名感觉很重要。
“她说李员外夫妻俩是抱着小宝宝回来的。”顾明达说道。
张芸娘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李员外夫妻俩是六年前来村子里,妞妞如今的年纪也正好六岁,这时间节点实在太敏感了。
“但村长却不让她继续说这话,反而一再跟我强调李员外夫妻俩没带孩子回来。”顾明达说道。
张芸娘此时很想知道真相。
顾明达也没卖关子,说道:“我私下又拉着那驿卒问了许久,倒问出点事来。”
“李员外一家来村子之后就深居简出,很少和村里人打交道,因而也不知道外面人都怎么传他们的。”
“按照驿卒的说法,村里人觉得李员外一家突然发达是有问题的,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偷了主家的钱财,又或者,他们将那个孩子献祭给了河神,才换来现在的好日子。”
张芸娘一惊:“献祭河神?”
她听着这话,只觉得自己好像没睡醒一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