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长,也就又过了一天左右。
郝平川这家伙,就跟闻到味儿似的,便再次出现在陈平安面前,他依旧是在晚上过来的,并且他还给陈平安带来很多消息。
比如,城里张贴满他的画像、院里的邻居都被带到宪兵队、八嘎们的最新动向,以及杨欣颖三人已经坐火车离开等诸多消息。
对于这些消息,陈平安有的大致已经猜到了,可有的却听得他头皮发麻。
本来,随着陈平安的伤逐渐痊愈以后,离开秦家屯,去跟杨欣颖汇合,已经被他提上了日程。
甚至,陈平安都考虑好了,就在这几天内,他准备再回趟燕都城,然后直接坐上火车去安丘。
可是就现在这种情况,如果陈平安再回燕都城,跟自投罗网没啥区别,哪怕化妆易容,也不一定能蒙混过关。
所以,之前的出行计划,当听完郝平川带来的消息后,陈平安直接给否决了,他如此惜命的一個人,自然不会去冒那個风险。
至于院里邻居的死活、八嘎们的最新动向,陈平安倒不是特别关心,毕竟在他心里,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去伤神费时。
………
五月末,深夜。
一辆马车再次停在秦家门口,陈平安拿出一個钱袋,等硬塞到秦大爷手里后,便催促郝平川离开。
秦大爷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又看了看手里的钱袋,最后小声嘀咕:“哎~小陈这孩子,可真仁义啊,在这個世界上,可不多见喽~”
说罢,他神情复杂的摇摇头,然后转身走进院里,并把门给反锁起来。
而坐在马车上的陈平安,则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新玩具、手弩,一边跟郝平川瞎聊、胡侃。
马车刚离开秦家屯,郝平川便又迫不及待的劝说起来:“陈兄弟,要不然,你还是跟我进山吧,我们那边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咱们一起打鬼子,多好啊?”
“老郝~”
陈平安苦笑着摇摇头,再次对郝平川解释:“我都跟你说几遍了,我真没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人在安丘等着我呢,我得去安丘跟她们汇合。”
“好吧。”
郝平川不甘心的点点头,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只是,他神情有些微妙,显然觉得自己没把事情做好,既对不住毕云良殷殷嘱托,又没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而陈平安却没理会这一点,他依旧把玩着手里的手弩,甚至有种小孩子刚得到新玩具,爱不释手的感觉。
手弩的尺寸不大,仅仅二十几公分长、十几公分宽,用精钢打造,并泛着一层黢黑黢黑的寒光,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件杀人越货的利器。
陈平安感觉自己接下来,可能要面对不少的战斗,所以,他在这段养伤的日子里,特意拜托秦大爷,让他专程去找了一位铁匠,给自己制造这把手弩,以及五十根弩箭。
毕竟,像暗杀这种事情,最需要静谧了,手弩涂毒、短刀一击必杀,才是王道,动枪的话,反倒落入下乘。
毕竟,枪声一响,一切都会变得未知,搞不好,还得经过一场恶战,那才能脱身。
马车一路颠簸,最后在凌晨四点半左右,停在房山一处村庄门口。
“陈兄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往后的路,请你多保重啊!”
郝平川还是感性的人。
眼见马上就要跟陈平安分开,他的情绪瞬间就有些低落,鼻头更是微微泛酸,差点没落下眼泪来。
“老郝,山水有相逢,不要想太多,我相信,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的,你和老于,也多保重。”
陈平安笑着拱拱手。
随后,他冲郝平川和于三喜一挥手,转身就往村里走去。
六月中旬,安丘城外。
一头膘肥体壮的毛驴,晃晃悠悠走在土路上,而在驴身上,还坐着一個人。
这鸟厮,也是咯色的很,别人骑驴怕摔了,都是面朝前方,紧紧抓着缰绳。
可这人倒好,他是一点都不怕摔着自己,竟然学起了张果老,倒着骑不说,还在上面哼着小曲,一副好不惬意的样子。
真是应了那话,鸟大了,什么林子都能进去。
倒骑驴的这位朋友,不是别人,正是远道而来的陈平安,至于他为啥要倒这骑驴赶路,因为他愿意。
此时的陈平安,身穿长袍马褂,头戴圆领礼帽,嘴上还粘着两撇小胡子,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人,绝不会认为他是個杀手,反而下意识觉得,他是那种过路商人。
毛驴悠哉悠哉的跑在路上,路边的行人纷纷为之侧目,觉得此人、此驴皆有大病,否则绝不会这样。
可陈平安却浑不在意,他半躺在毛驴身上,时不时抽打着几下驴腚,以此来掌握方向。
很快,毛驴在大家怪异的眼神中,就来到城门口。
从毛驴上翻身下来,陈平安递上良民证,又塞了两张纸币过去,负责检查的伪军、二狗子,挥挥手就把他放进城去了。
咦~安丘这城,可真破。
路上遇到的行人,也全都是神色匆匆的样子,看来此地老百姓的日子,显然也不好过啊。
陈平安正在这感慨万千呢,迎面就走来一人,还是直接冲他来的。
这人奇丑无比,身材倍瘦不说,就跟那排骨成精一样。
那张脸丑得哟,简直空前绝后了,估计在全世界内,都找不出第二张来。
这個家伙,一看就是天生的坏种,可偏偏又带着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他在安丘地面上太有名了,还经常被人误会成我方人员。
这人不是别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贾贵,贾队长。
当看到陈平安不闪不避,冲着自己而来后,他立马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笑道:“怎么样?吃了吗?”
“吃了,吃了。”
虽然跟贾队长不认识,可人家既然这样问了,陈平安也只好笑着客气了一句,完事后,他就想继续往前走。
“我他么问驴呢,你他么瞎搭什么话?”
贾队长狠狠瞪着陈平安,明摆着要找茬,眼睛里还露出一丝得意。
“我去!”
被贾队长这么一整,陈平安还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可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回头就给了驴两巴掌:“叫你不老实,城里明明有亲戚,怎么也不跟我言语一声?”
“嗯~?”
贾队长本来正得意着呢,谁知陈平安却来这么一出戏,他不免看愣了,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立马冲陈平安叫嚷起来:“嘿,小子诶,敢骂我是吧?我……”
“哪能呀?”
陈平安却笑着双手一摊,故作无辜道:“咱俩无冤无仇的,我干嘛要骂你呢?你说是不是啊?”
“也是。”
贾队长当场就被绕晕了,他下意识的点点头,可脑子里却总觉得不对劲,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好在,他也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想不明白咋回事,索性也就不想了。
不过,当看陈平安面生,他便想敲個竹杠,弄俩钱花花,所以他把手往前一伸,唬着脸说:“良民证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呐,给你。”
陈平安笑着递上良民证,随后又看了看这位贾队长,心里不禁暗自考虑,人为何能丑到这种地步?
“这他么是你吗?”
对着良民证看了半天,贾队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可这都没关系,反正查不查良民证,都不耽误他讹人。
贾队长把脑袋一歪,斜着眼看向陈平安,直接开口:“小子诶,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走吧,跟我去趟侦缉队……”
说罢,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陈平安胳膊,就要强行把人带走。
可惜,这家伙瘦得跟麻杆似的,身上半分力气都没有,即使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来,也没能拽动陈平安。
就在他恼羞成怒,准备招呼人来帮忙的时候,陈平安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递了过去。
见钱眼开的贾队长,立马笑呵呵的把钱抢过去,然后数也没数,直接揣在兜里,然后一挥手:“走吧,你小子可以走了。”
“得,您忙着。”
陈平安也懒得跟这活宝计较,便抽了抽驴腚,继续往前赶路,很快就来到了大名鼎鼎的鼎香楼。
看到陈平安牵着驴过来,鼎香楼掌柜、孙有福,立马就迎了上来。
他一边走、一边念叨:“哎呀,这驴可算是送来了,你要再不来,我们这鼎香楼啊,非得关了张不可……”
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话,陈平安立即就明白了,自己这是被当成送驴的了。
如果只是一头普通的驴,陈平安也不会太在意,可这头驴却颇通人性,能听懂自己的命令。
所以当孙有福准备牵驴时,立马被陈平安拦住了:“慢着慢着,我这头驴不卖,你搞错了,这位老板。”
“嗯?”
孙有福当场酒愣住了,他满脸纳闷的问陈平安:“你既然不卖,那你牵过来干嘛?”
“吃饭啊。”
陈平安抬手指了指招牌,笑着反问:“你们这不是饭馆吗?难道我来吃饭也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不行啊。”
孙有福连忙陪笑:“这位客官,您里面请,我们小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