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容易，混到主管位置，将来跟他们争王争霸。”曹允文很是不爽。

　　 “诶，还别不服气，你希望不大，我还是有盼头的，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黄杰咳咳两声：“在下被定为QY94001青云联合销售项目经理。”

　　 曹允文愕然：“什么玩意？”

　　 “码的，对牛弹琴。”

　　 “我真不知道，这个编号的项目我都没听说过，立项了？”

　　 “当然，云哥袁总陈总许监都在场，做出成绩有目共睹，我想将你选到项目里，负责供应水果。”

　　 黄杰将项目详情略述，曹允文立刻会意。

　　 “你想让我先搜集数据做准备，争取成为项目组一员？”

　　 “不错。”

　　 “这不是透题么，同事知道怎么看我。”

　　 “榆木脑袋，合着我跟你说这么多都是白费力气，一点都没有领会到？”黄杰气愤道，“公司有份量的交椅始终就那么些，你不争取永远都落不到你头上，同事拿去，他就得到机会，以后可能压你一头，懂么！”

　　 曹允文道：“公司发展迅猛，正是用人之际，不愁没有交椅坐，都是乡里乡亲，我不能显得机心太重，阴谋算计不利长久。”

　　 黄杰讥讽道：“越是发展快，越是要加把劲，现在你多跑一截，可能后来者要多花十年二十年追赶，再怎么用人之际，也不会缺人，你是诸葛亮还是关羽张飞，凭什么认为一定有你交椅坐？

　　 从前招工都是田集陈清，现在呢，整个玉阑，还有省城江城庐州的外地人擎等着挑花眼，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咱黄岗乡亲普遍搞市场销售、项目管理、物流运输、人事后勤这些个门类，都是总监为什么罗学盛挨骂，陈连不挨骂？”

　　 曹允文瓮声瓮气道：“门槛相对较低，能边学边做，培训班还能补课，不强调硬学历和行业经验。”

　　 “瞧，你这不是清楚得很。”黄杰无语道，“将来公司的新人都是在学校打过基础，不说专业知识，单是认字识字都甩我们一大截。

　　 人家还年轻，学习适应能力强，等信息化组搞的什么计算机和办公软件普及，要求每个部门都用，甚至每个职工都用，你自觉跟后来者竞争的优势在哪？

　　 青云越来越大，子公司分公司附属厂合伙厂，需求的岗位和职工也会越来越多，咱这点乡亲洒进去，连个水花都泛不上来，即便能跟云哥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又有多少精力精神注意到咱们，关心咱们在什么位置，工作顺不顺心？

　　 只有自己做出成绩，正常的升职加薪，名字出现在公司报告里，云哥才有可能留神到，稍稍拉一把。

　　 要是在部门里在小组里淹没一辈子，别说云哥管着青云，照顾优选，家里公司那么多事，无暇他顾，便是我，也会觉得是你自己不争气，没有同事厉害才熬不出头。”

　　 曹允文深深一叹：“这样一来，岂不是必须钻营，才有机会出头？”

　　 “你以为呢。”黄杰直翻白眼，“范兴宗不是走南闯北，什么事都做，成绩亮眼，谁会说他厉害有本事，将来该调到总部，甚至当总经理。许真、王浩峰若不是贴着袁总的关系，你觉得他们能混这么久。

　　 陈嘉乐蔡泽华这些人倒是不怎么钻营，可人家是顾问，随时准备打道回府，你跟他们比？”

　　 曹允文道：“我没想跟谁比，也没觉得积极点，钻营有什么不对，只是人跟人不一样，你突然这番话，把我念头打碎了，逼我不得不去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事情？”

　　 “三年以后干什么，十年以后干什么，二十年以后又干什么，一直做个项目经理算不算对，总之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黄杰积极昂扬的劲头松散，叹气道：“人各有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上总经理，也不是非当总监主管不可，若是你喜欢这样的状态，工作稳定，生活顺利，慢慢走下去也挺好的，省得学我苦海难回头。”

　　 “敬你一杯。”曹允文道，“青食改成项目为主，利润第一的模式，我们都很惊诧，觉得这样压力大，处处谈钱，斤斤计较，想要出头很不容易，你也辛苦了，有好事还想着我。”

　　 黄杰摆摆手：“咱俩打小一起长大，有好事我不叫你，不成了吃独食？不管你想不想上升，今天这落到头上的机会休想甩去，稍微做些准备，争取青农这边你牵头就是，云哥点陈嘉乐负责，项目肯定要做成的。”

　　 曹允文只有答应，询问要他做些什么。

　　 “青农的水果产业现在是什么样子，如果要你选，会挑什么进项目？”黄杰问道。

　　 “得看你什么要求。”

　　 曹允文道：“如果是推青农的产品，我会选葡萄、草莓、桃子、苹果、梨，还有引进不久的樱桃番茄，在青农渠道中这些品类卖得比较好。清洗之后封装，皮要么吃要么吐，比较麻利，不会有很多汤汤水水，适合乘车旅行，产量也比较大，可以充分供应。

　　 要是为了挣钱，青农平台也能代购其他水果，尽量满足需求。”

　　 “樱桃番茄，什么东西，樱桃还是番茄？”

　　 “别名袖珍番茄、迷你番茄，我们都叫它小番茄，跟大樱桃差不多，一口一个吃得很快。”

　　 “说起樱桃，你们搞的那个洋樱桃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上市？”

　　 “你是说车厘子吧，零星有些许挂果，整体上市还得两三年，倒是听说云哥种的已经结得又大又甜，当时同一批苗，差距这么大，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大锅饭和小灶的区别，精心呵护总是快些。”

　　 “什么话，你以为研发中心就没有精心呵护的实验苗么？还用各种设备模拟环境和刺激生长，可比不过就是比不过。”曹允文道，“你别打车厘子的主意，价格很贵，精品中的精品，火车上难有销路。”

　　 黄杰好奇道：“能有多贵，我们推广种植还不能把价格打下来？”

　　 曹允文嘿嘿道：“现在国内能产出车厘子的几乎没有，想要尝鲜都得是海外进口，船运或者空运，全程冷链运输，你知道冷链吧？”

　　 “焅，我虽然在零食部上班，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冷链不就是低温供应链嘛，冷熟事业部干得轰轰响，搞冷库冷藏车，疫苗雪糕这些特殊物品从生产到使用前全程低温，我还不知道啥意思？”黄杰直翻白眼。

　　 “我不是质疑你的水准，而是想让你明白这个东西多贵。”曹允文幽幽道，“青农产的车厘子虽然是国产，但在价格上不会比进口车厘子低，甚至要跟他们较量，这么说吧，冰红茶果粒橙卖得红火，我们挑颗好的，能抵它一两瓶。”

　　 “什么？”黄杰惊呼出声，“这还是水果么。”

　　 “物以稀为贵，一瓶饮料能换一两斤粮食，我们一颗顶级水果就不能换你一两瓶饮料？太双标了吧。”

　　 “那你们可牛了，一个车厘子项目够你们吃二三十年。”

　　 “少了，我们做的是青云顶级水果，就算别人把车厘子做成白菜价，青农也要维持住它的利润，这可是云哥少有的要求我们一直自种，严格管制种苗的项目。”

　　 作为黄岗人，黄杰对青农的规划还是有所耳闻，种苗推广一直是重心，田黄鸡鸭鹅，陈清鳝甲鱼，三岗葡桃栗，莲藕茭白荸，青农只管控种子商标，产品商标是开放的，旨在鼓舞大家购买种子。

　　 相比较敝帚自珍，规模大受限制的自种自营，将种子推广出去，非但可以大大提高天花板，发挥科研技术优势，还能将青农其他业务，诸如饲料肥料、农具租赁、技术援助、检测试验统一起来，最后以收购供应青食优选结尾，形成综合平台。

　　 种苗附加值高，有技术壁垒，需求稳定，还有知识产权保护，会让青农以更精干的人手，更少的单位面积，创造更大的价值。

　　 这种情况下，如果什么项目的种子要严格管控流出，非要自种自营，重要性则不言而喻。

　　 黄杰兴趣大增，左右扫视一番后，压低声音道：“除了车厘子，你们是不是还有很多这样的杀手锏？”

　　 曹允文微微皱眉：“应该会有，但我毕竟不是研发总监，不到田间试验阶段，我也没法知道，云哥虽然支持青农拥有一批顶级产品作为品牌营销的钻石，却也申明那并不是正道。”

　　 黄杰表示理解，顶级产品或者说奢侈品，离不开疯狂营销，譬如钻石，要强调其稀少，哪怕它并不稀少，将它跟爱情联系在一起，哪怕没有屁的关系，请明星达人带货，来维持其昂贵价格，即便人造钻石甚至比天然钻石更纯净，缺陷更少。

　　 水果也好，茶叶也罢，说到底就是普普通通之物，就算品质好，就算数量少，真论珍贵，未必多少份量，更多价格是吹出来的，若是迷恋这样的经营方式，很容易跑偏。动动嘴皮就发大财，辛苦抗包只赚一点，谁能保证自己坚守信念？

　　 “全家福的销售方式本身是为青云产品寻找出路，首选青云麾下，免得把路子占死，毕竟丰富品类是好，若是接近独家，就会有反面效果，说不定人家还要删删改改。

　　 当然话说回来，如果人家希望省事，我们也不能嫌麻烦，所以你做的时候，还是先顾着自家忧愁销售的产品，真被选上，空出来的力量也能使在别的地方。”

　　 “明白。”

　　 饭后，黄杰再三叮嘱曹允文上心，后者见兄弟如此关切，不得不认真行事，果然项目任务发下来，青农挑负责人选时，曹允文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获得田秀禾青睐，点为对接人。

　　 青农方知道这个项目重要，给予曹允文不小支持，翻阅资料也好，实地勘察也罢，各部同事都非常热情，立刻让他感受到黄杰讲的那些道理真是金玉良言。

　　 青农的项目部其实很苦逼，虽然不是临时部门，可人马全是人家的，得首先为自己部门考虑，听直属上司的话，作为项目经理，要是在公司不会来事，就会发现做事很艰难，别人根本不需要特意为难，只一句照公司章程来，许多东西都会变得坎坷。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唯项目论，项目经理对成员的考核占比，不如人家部门的直属领导，继而引发一系列问题。

　　 但这个联合全青云的项目让曹允文体会到尚方宝剑的魅力，谁都不敢拖后腿，哪怕有半点失误，写上报告，全青云的“总”都看到，还能混得下去？

　　 “似乎当主管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听自己说话的人变多，要自己听话的人变少。”曹允文喃喃自语，投入项目的劲头更足。

　　 彼时的黄杰已经赶往玉阑水分厂，相较他感受到的痛快，曹允文只是九牛一毛，曹只影响少数部门而已，他可是能在全青云畅通无阻。

　　 来水分厂，厂长谢裕亲自接待。

　　 “诶呦，怎么还惊动谢厂，我找林明就行。”黄杰寒暄道。

　　 谢裕微笑道：“水分厂辛辛苦苦折腾几年，终于翻腾起水花，能让全青云的人都看到，我要还能坐得住，那不就等同跟人说，我没付出什么心血，不在乎好坏？”

　　 “言重了，饮品部将鸡翅山选为明星产品，显然心里是有成算的，不会忘记谢厂的付出，范兴宗例子在前，您的辛苦马上就得到回报。”

　　 “正因为冰红茶果粒橙在前，我才要担忧，万一没赶上趟拖了后腿，真是没脸见人。”

　　 “我对水分厂有信心。”黄杰笑道，“两款水饮料有什么区别，为什么饮品部选择鸡翅山，而不是水龙吟呢？”

　　 谢裕叹息道：“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水分厂的产品连自己公司同事都不清楚底细，可想而知推广出去的效果究竟如何，实在没底。”

　　 黄杰微不可察地一丝冷笑，就算两款产品并未大规模上市，他来做事总会做功课的，两款产品什么情况他看文件也能知道差别，无非是挑起话题，让流程走下去，偏要这样来一句，仿佛他不称职似的，真是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