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郎情妾意
以前张仁亶还京时候,先帝曾亲自出城迎接,可见先帝李显并不是过分昏庸之君,也看重出将入相的大臣。但先帝其他方面的举动就颇有些令人叹息了。
入城后,按照以往惯例,王镇今日倒是可以立刻入宫面圣,但一来是当今在位的是少帝,王镇和他没有什么要立刻讲的话。
大军在城外军营驻扎一夜,顺带着被收缴去大半弓弩兵甲,全部充入武库,目的是防止这些兵马作乱。
虽说也没人相信这些才凯旋的兵马会在天子脚下做什么,但表面上所有流程都是该走的,除了主将等少数几人以外,其余军中将领、文吏今晚全部都要待在大营之中,等明日或是再过几日,由有司过来办了交接,他们才能在有司的统一组织下入城。
然后,要么是升官调任,要么是升官后重回原处,一切都有朝廷去研究安排。
至于说金城公主,今日会在城外另一处驿馆内安歇下来,也是明日入城谒见天子。
王镇也不会傻到在这地方跟朝廷胡乱争取,他自己在军营里洗了个澡,出来时听说李隆基和宋璟等人都已经提前入城了,寻思片刻,便也喊上张九龄。
两人一行,身边跟着陈年和数十名佩刀的亲兵,全数人都骑马而行,一时间颇为引人注目。
且不说这一行人敢大大咧咧地骑马入城,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那些人骑的几乎都是上等良马,在后世不亚于一群富二代开着高档定制车招摇过市。
亲兵们虽说都佩戴兵刃,但有王镇左骁卫大将军的名头在,再加上他们身上并无甲胄弓弩,城门处的守军不敢为难他们,几名校尉过来客客气气地拜见了王镇,随即抬手放行。
城内,熟悉的景致、建筑,一处处出现在王镇眼前,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只是不知道这长安在他离去的几个月内又发生了多少事。
王镇穿着一身黑色常服,随意打量着四周,再加上俊朗英武的相貌,倒像是哪家大公子出来闲耍;而他身边的张九龄跟他去过西面一趟后,身上多了些干练凌厉的气势。
一般人看,只会在心里嘀咕一声,寻思这厮大抵是哪家的狗腿子大管事,陪着公子哥儿出来闲逛,压根想不到是大将军与他的师爷回到了长安。
“大将军,咱们去哪?”张九龄问道,他本来是想立刻回家的,但想想自己也不急在一时,不妨跟王镇到处走走,学学后者是怎么做事的。
张九龄性子不迂,很乐意跟王镇多学点实在东西。
“太平公主府。”
张九龄早就听过一些传闻,也知道王镇之前临行前跟太平公主许了一千万贯的事,但他还没开口,王镇就满不在乎道:“我之前七八月的时候离京,跟她说好了是一年,现在距离一年还有好几个月呢。”
“您倒是心大。”
“反正现在没钱,她能把我吃了?”王镇耸耸肩。
不过他也不是没带礼物的,除了他座下的马匹,其余随行所有人骑的马都算是过会要送给太平公主的“礼物”,反正西疆除了风沙就是牲畜,送点土特产给她吧。
王镇找她也是不是因为私人原因,而是为了西边的事,准备把自己在朝堂上的基础再夯实点,无论之后是兼任一部官职,还是寻摸其他官职,也都能更从容些。
......
太平公主府。
薛崇简先前被封了郡王,但那次之后,又被太平公主让人直接削掉了王爵,关在家里读书反省。
而后等他出来的时候,他就接连不断地听说王镇的事,最后就连一向与他投契的表兄刚回到长安,甚至都没见他,就又匆匆跑去西面找王镇了。
薛崇简不傻,他知道这才过几个月,王镇那厮就从一个小小的都尉变成了能隐隐和他平起平坐的大将军,人生在世,宁可得罪有出身的,也千万别得罪有本事的,天知道人家下次就能抓住机会,鱼跃龙门去了。
若说王镇先前的官职有水分,但打过一次大捷,又替朝廷争取了几千里土地和巨大利益,跟他相比,反倒是自己这个靠母亲才得爵的人更像是个水货。
正因为如此,薛崇简反而越发厌恶王镇。
大堂内焚着香,当他走进来的时候,母亲太平公主正坐在里面喝茶,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静下心来。
“他今晚在城外还是入城?”
薛崇简听到这话,顿了顿,只得回答道:“儿跟张公去城外迎过他后就回来了,方才一直都在户部做事,不晓得他打算怎么的。”
他说完话,只听得母亲那边沉默下来,一时间他心里也生出些不满。
母子俩一时间都没说话,太平公主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后者虽说半低着头,但神态相貌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他的父亲。
她叹了口气,问道:“我这几日让你去看看乐寿郡王的行踪,与我说说,他这几日都去哪了?”
薛崇简强打起精神,回忆一下,慢慢说出了几个地方和人名,太平公主冷笑一声,淡淡道:
“看来他的心也越发野了。”
因为斜封官和其他一些事,太平公主最近一个月脾气都不好,薛崇简摸不准母亲心里的意思,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只觉得煎熬。
可巧管家女官这时候在外面通报了一声。
“殿下,左骁卫大将军王镇求见。”
算算时间,这是一入城就奔着这儿来了,薛崇简冷哼一声,抬头看见母亲的脸色,虽说看不出喜色,但她刚才分明是疲惫恼火的表情,现在却又变得平静起来。
“看什么?”
太平公主冷声道:“武攸暨是个心野的,王镇也是个心野的,你心思是不是也要野了?”
“儿不敢!”
“出去,把王镇喊进来。”
等儿子离开后,太平公主揉了揉眉心,她手边桌案上放着一张铜镜,顺手拿起来照了照自己的脸色,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片刻后,外面传来脚步声,女官先进来通报一声,太平公主斜躺在床榻上,撩起一缕发丝落在耳边,看着英武青年走进堂内,一如既往地对自己躬身施礼。
“王镇,拜见殿下!”
“回来了?”
“是,臣回来替殿下做事了。”
太平公主的身子微微坐起一些,盯着王镇打量了一会儿,眼里神情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但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却又道:“你许给本宫的一千万贯,钱呢?”
她知道这还没到半年时间,但就是想听听王镇如以前一般绕着弯子说好听话讨好自己,但谁知道这厮下一刻居然理直气壮道:
“回殿下的话,没钱。”
“没钱?”
太平公主似笑非笑道:“看来,左骁卫大将军一回来,就要给本宫看门了。”
“能替殿下看大门,臣心甘情愿,但是在去做门房之前,臣倒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不得跟殿下说说,臣心里难受。”
见太平公主没说话,王镇缓缓道:“臣在西面的时候,西疆的一些官员,还有吐蕃人的使者,都招供说朝中有贵人替他们说话,帮他们出力做事。”
“这事......”太平公主忽的眯起眼睛,她不傻,这种事本来是放到朝堂上说的,不适合这时候提出来。
可王镇偏偏又现在提出来,证明他口中的贵人,大概是跟自己有些干联?
不出所料,王镇恳切道:“臣斗胆,在西面那边,听到了乐寿郡王的名字。”
太平公主坐直身子,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
“你知不知道,乐寿郡王跟本宫什么关系?”
“夫妻。”
“那你还敢编排他的话头,真以为本宫会信你?”
“臣手里若无实证,若无乐寿郡王这些年的罪证,臣也不敢胡言乱语。”
“你知不知道,本宫跟他做了多少年的夫妻,一起吃了多少苦,你还敢在这大放厥词。”
“臣一向以为,殿下为人公允,不至于偏听偏信,臣,一向觉得殿下是朝堂上最有见识最为公允之人,除却殿下外,臣还没跟其他人说这事。”
王镇沉声道:“虽说这些罪证足以让乐寿郡王不得翻身,但臣觉得他罪不至死,就是顾念到殿下的情面,所以想着先跟殿下说看看。”
太平公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迫不得已,只得道:“既然是都有证据了,那本宫也不好不听。”
“说下去。”
......
“阿嚏!”
武攸暨这几天染了风寒,但也兴致不减,刚从小妾身上爬起来。
他和太平公主不住一块,所以屋内藏着一个妾侍也没人知道,此刻听到武攸暨打喷嚏,小妾披着单衣从屋内走出来,端着一碗才煮好的药汤放在他面前。
“大郎,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