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黄河岸边湿气重，王镇这两天总觉得心里有些浮躁。

　　 在他旁边，有个极漂亮的年轻女人正在替他收拾着衣服，后者身子是跪坐在旁边的，就算不是刻意显摆，那自然而然折起的身段，哪怕是被衣裳裹着，也能清楚看到凹凸有致，足以令人心里一动。

　　 现在天气渐热，所以她的衣裙底下，穿的是绣花鞋，罗袜裹脚，但她穿的袜子好像有点小，露出了白净纤细的脚踝。

　　 这女人才十八岁，出落得极尽妖娆，据说是奚人可汗李大酺的掌上明珠。

　　 但王镇早已派人查过，这女人大抵是一个奚人部族头人的女儿，被李大酺索要过来，改成了他的养女，对王镇说这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现在双方有着交易关系，王镇也懒得去揭开这一层纸。

　　 这时候，张九龄走了进来，看到那个女人在这儿，他也没露出什么诧异，但还是看向王镇，微微示意。

　　 “出去吧。”

　　 女人低低的应了一声，起身离开帅帐。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张九龄坐在王镇面前。

　　 “说。”

　　 王镇微微颔首。

　　 “大将军可还记得，去岁皇后娘娘便已有身孕，俗话说十月怀胎，今年，应该早就生产了吧？”

　　 张九龄缓缓道：“但宫内的消息，可是一直没有传出来。”

　　 王镇和神策军从年初开始就急急忙忙地赶往幽州，路上消息阻塞，倒也正常，但陆皇后产下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重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最简单的影响就是，一旦有了这个孩子，少帝的帝位，也就能更为稳固，哪怕是太平公主，也不会再轻易谈什么废立的事情。

　　 朝堂上的一些人，也会再次主动朝着少帝靠拢过去。

　　 外界就算不明白，但王镇和张九龄都是接触过少帝的人，知道不少内情，所以王镇思忖片刻后，问道：“莫不是，没生出来？”

　　 张九龄默默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也是一样的猜测。”

　　 “陛下子嗣不出，洛阳又反，事情，若是联系到一块儿去看的话，没准儿就是因为陛下这事，所以才......”

　　 “不大可能。”

　　 王镇摇摇头。

　　 他在宫中的那些部署有一半都被交接到太平公主手里，后者也不是傻子，少帝但凡再有半点动静，引来的就是太平公主的镇压。

　　 历史上，太平公主曾亲手把少帝从龙椅上拖开，这时候她只不过是不想，而非不敢。

　　 但说起来也奇怪，自己确实没收到任何消息。

　　 “更何况，他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少帝当初再闹腾，也不过是四处构陷挑拨，争取朝堂势力，而若是挑动整个东都造反，这背后可不是一般人的手笔。

　　 王镇想了想，决定先派探子回长安听听消息，到时候再说。

　　 “洛阳那边消息如何？”

　　 张九龄立刻回答道：“城内细作已经传回消息，把东都兵马部署和各处空虚全都传回，细作还回报说，平王李隆基先去见了几家官员，然后才去找故太子之子李宗晖，不知道谈了什么，但出来之后，就找上细作，说明日傍晚便能打开南城所有城门，供大军入内。”

　　 “南城......”

　　 王镇脑海里闪过洛阳的舆图，微微皱眉。

　　 整个洛阳城被一条洛水分割成两半，北岸南岸皆有城区，商贸流通极尽繁盛，所以自己攻入南岸城区之后，还要再渡河去北城区？

　　 张九龄规劝道：“能有入城的机会，总好过在外面啃城墙吧？”

　　 “但这样的话，就必须得快了。”

　　 谋反的宗室李宗晖、李绀等人都在北岸城区，一开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倒是容易，但接下来极有可能巷战，对方死的，不过是用钱招揽来的一些普通兵卒，而神策军这边哪怕战死一个，那可都是他王镇的心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镇考虑的是要赢，但他也希望能尽可能地减少部下伤亡。

　　 这一次，他不仅要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就平灭叛乱，更是进一步追求扬名立功，哪怕是在朝中，也要尽可能地更进一步。

　　 “也可以等到后日。”

　　 张九龄提醒道：“按照日期来算，燕国公带领的河东平叛援军，后日就会抵达，等到那时候，就可以......”

　　 “不等了。”

　　 王镇缓缓道：“迟则生变。”

　　 “传令军中，等入洛阳之后，所有人官升三级，赏赐一倍钱粮。”

　　 ......

　　 “大王，那个王镇身边，也不过就是五千神策军，去边关上跑马还行，但这儿是洛阳，那几个可都把兵马聚集在身边，尤其是那个李绀，身边官衙内少说有大几百人簇拥着。”

　　 裴谈提醒道：“要不然，老夫再去冒险说动一些人，到时候让他们领着各自家奴助战，兴许也有个小几百人。”

　　 家奴的战斗力，李隆基先前领教过，在去年入宫的时候，他部下有些人就把其家里的家奴也带过来了。

　　 忠诚，倒也有，却是不多，还容易走漏风声。

　　 自己家里还有个王毛仲，也是做事之前就跑路了，好在自己动手极快，才不至于被这种猪队友坑死。

　　 “裴公放心。”

　　 他淡淡道：“王将军用兵，其势如惊雷，不会差的。”

　　 “呵呵，大王有信心，老夫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裴谈犹豫片刻，道：“只是老夫的妻眷，准备在今夜全部送出城，还请大王谅解。”

　　 “什么？”

　　 李隆基脸色顿变，丢开手里的茶碗，伸手抓住裴谈的衣领，狞声道：“你疯了？”

　　 裴谈自知理亏，这时候也不好辩驳，嗫嚅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说到底，他确实是怕事情不成，自己全家又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做事，也就想保险一些。

　　 李隆基松开手，狠狠戳在裴谈胸口：“裴公，孤告诉你，此事若成，昔日五王，今日裴公！若是不成，你且看那些混账东西肯不肯放过你全家，你指望死你一个成全你全家？

　　 孤告诉你......”

　　 他站起身，俯身看向裴谈，双手撑在裴谈身体两侧，神情森然。

　　 “现在，你家里一个人都不许出门，若是此事泄密，孤定然会要你全家性命！”

　　 裴谈很想说一句，这儿是自己家，李隆基也就带着几个人，有什么好狂的？

　　 但他看到李隆基眼里的那种神情，心里陡然出现一股恐惧，片刻后，他低声道：“下官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