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我的王就是你的王
按照时间来算,吐蕃人主力这时候应该已经开始侵入鄯州了,原先错综复杂的情报和各方面关系,现在也都随着时间被逐一理清,完全可以看得出来,吐蕃人这次确实是下了一番心思:
甘州凉州那边也有吐蕃兵马在骚扰,只不过数量极少,充其量算是烟幕弹,掩护大部队的主攻方向。
其实,如果王镇领着五千临时全部装配成铁骑的神策军从鄯州境内迎头杀出,极有可能给予吐蕃人迎头重创,甚至是有希望复刻一下“肥水之战”。
因为吐蕃人的前队兵马几乎都是由平民和奴隶组成,战斗力略有,但是在五千铁骑面前,自然是连渣渣都算不上。
通过正面迎战击溃敌人的全部先锋兵马,由此就会很容易影响到对方中军和两翼、甚至是后营兵马的士气;这一点,基本上带过兵的人都能想到,但真敢去做且能做成的,大概也就只有霍去病岳飞那一类的人物了吧?
王镇对自己的本事一直很有数。
废物,自然不能这么说。
平时练练兵,战时带军队出征,安排军务,只要熟悉了就能上手。
甚至是主动去排兵布阵,迎战敌军取得胜利,王镇先前也能试试。
可现在,吐蕃人的兵力确实很多,自己也就暂时没必要在优势并不明朗的情况下率军冲锋。
而且开战之后固然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被算计到,但相应的后手、布置、预案都是有的。
上了年纪的张说就明显没有预料到河西当地的各方面情况,这几日又跟着大军策马奔腾了好几天,身子有些吃不消,此刻骑马跟在王镇后面,他有气无力地夸赞道:
“还得是你够坏,明明要用人家,却还得先让人家自个先杀一场,闹得天翻地覆,万一兵员都折损完了,看你过几天没人用,到时候怎么哭。”
“老张。”
王镇笑道:“打仗是为了什么?”
张说想了想,毫不迟疑道:“为了赢啊。”
“倒也不止,除了赢,你还得寻摸更大的功劳。”
两个人早就熟识,私底下直接开诚布公说一些话也是常有的事。
况且,你想上进四个字,对于一个习惯了贪的官员来说,反倒是更容易让他觉得亲切。
但,张说还是摇摇头。
“到地方上,我也不是不能帮你做些事,但擅自挑拨胡人厮杀火拼,蓄意操纵他们首领的去留,甚至是......私底下用长安那边的名义给他们写信,好让他们自相残杀,你这是犯了多少忌讳呀!
河西的胡人,终究也还是一条条人命。”
张说语重心长地劝说着:“定同啊,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贪功就做傻事。”
“提前预防了吐蕃人的进攻,做出部署,让他们不敢再进攻,上头最多夸你两句,赏你两面锦旗。
而若是正面打退了十万吐蕃大军的进攻,赏你个上柱国,再给你添个国公县侯什么的,也算是正常的犒赏。”
说到这里,王镇主动停顿了一下,给予张说以遐想的空间。
“现在,你不仅打退了吐蕃人的猛攻,还平定了地方上的大叛乱,打的都是实打实的大军团厮杀交锋,不是南方那种几百人对几十人的除贼剿寇,你想想,那得是多大的功劳?
万一折算成钱,那又能得多少赏钱?”
“呵,能有多少?”
张说才不会被这点东西迷住双眼,他留在长安的可不只是十万家财,更是有大笔的田产、铺子,替他“钱生钱”。
你想哄我跟你狼狈为奸喝兵血?
“河西如今盛产盐。”
“老夫知道啊。”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说河西贩盐每个月的营收分成一百份,那我先前每个月孝敬给你的那么多东西,在前者里面可能连半份都占不到。”
王镇循循善诱道:“现在河西内乱,盐一时半会停产,也是很正常的吧?”
他看向张说,后者已经一言不发,但原本憔悴的老脸上,居然正在焕发出红润的光泽。
“在这过程中,所有账簿都是您来管,您是宰相出巡,让您管这个,愚弟我放心。”
张说立刻瞪大眼睛,如果说王镇今天是第一次贿赂他,那他猛然间听说这么大数额,反倒是不敢贸然伸手;
可他先前就已经被王镇投喂惯了,遇见再大的数目,心里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坚决回绝,而是恍恍惚惚地想着:
要不然,试试?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王镇见张说已经沉默了,便不再过度劝说,而是让人喊来了张守珪,询问道:“还有多久可到洪源谷?”
“最多不过一日。”
......
“你......你会死......”
石堡部的族长是个中年人,身子依旧强壮,但是被拴在战马后面拖着跑了一里地后,地上的沙土碎石已经把他的下半身磨得不像样子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凄惨无比。
此刻,他躺在地上,看着缓缓走到自己旁边的和其梅朵,后者穿着那一身红色甲胄,且在鲜血的滋润下,这身甲胄看上去也就更鲜艳了几分,那一抹独特的气质仿佛也随着甲胄表层的鲜血一同流淌出来。
整个两个时辰的混战,除却最先被集火灭掉的百谷部,剩下三家,开始了比以往更惨烈无数倍的厮杀,有些青壮在厮杀一结束之后就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营帐内,连伤口都顾不上去包扎,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第二强大的西海部,其族长在看到手下伤亡过半后,丢下了大半部属,弃军而逃。
而石堡部则是在厮杀过程中表现出了格外的强韧,甚至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几个青壮还在临死反扑之际射出了一箭,若非和其梅朵穿的是锻工精良的宝甲,这时候尸体都应该凉了。
面对死亡的恐惧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
所以她才会在暴怒之下,直接让人把俘虏的敌方族长用战马拖了一里地。
此刻,
在她耳畔处,黎明的曦光恰到好处地投射下来,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正沐浴在光芒之中,野性残忍的气势渐散,隐隐有几分出尘的美感。
但这一幕只是让中年人呼吸越发微弱,怨毒地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但和其梅朵猛地抬脚踩住他的大腿,然后微微俯下身,和和气气的问道:
“你帐中的那封密信,是谁给你的?”
“是太平......”
石堡部族长痛的无法思考,只能下意识回答了几个字,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居然福至心灵,努力昂起头,嘶吼道:“不对,是他...是他......是他在挑拨......”
和其梅朵抬起脚上镶钉的牛皮军靴,狠狠踩在了中年人的喉咙上,连带着声音和最后一点气息都踩没了,她才抬起头,缓缓看向周围的人。
周围,有她族内的勇士,有才放下武器投降的他族俘虏,此刻都被她的狠辣所震慑住,虽说都是男人,但是在凶狠的气势上,居然被这个女人给压了一头。
下一刻,和其梅朵用吐蕃话高声吼道:
“四姓归一,方有太平,所有人立刻放下兵刃,跟在本王麾下,本王,以后会让你们永无冻馁之苦!”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洪源部出身的勇士们直接跪伏下来,高呼着“王”。
随即,那些俘虏也不得不参与进了这种呼喊的场面里,气氛也随之越来越狂热。
那个女人的脸上噙着笑意,仿佛志得意满,但没人能看出来她眼底的些许苦涩。
算算时间,
唐人的兵马应该快到了吧?
他,应该也已经来了。
很好,
两年前你给予我的那些羞辱,
我现在会一个不剩地还给你!
然后......
再让你,来给本王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