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润了润了
“老师,我好了。”
张九龄将二十多份文书放在张说面前,后者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文书的数量,笑道:“子寿,你去西面这一趟,做事的本事长进不少啊。”
“老师谬赞了。”
张九龄笑了笑,心想您还不知道我在王大将军身边做了多少事。
王镇专门管军务,其他方面实在很难兼顾,但又需要一个可靠的副手帮忙。所以不少事都被砸在了张九龄身上,时间一长,做事的速度也就练出来了。
“都是老师教得好。”
“你这嘴也算是会说话了。”
张说看着他,有些伤感地点点头,顺带着指了指旁边那堆文书。
“你再看看这些,不赶的话,你就也帮我批......”
“老师,我不敢。”
“啊?”
张九龄叹了口气,道:“老师,我都帮您做这么多事了,这诏书......”
“诏书是三省那边管着的,我又不敢随便制诏。”
“那您跟我说在这边等着就行?”张九龄愣了一下,立刻站起身:“我得入宫去。”
“你看,又急。”
张说敲了敲桌子,严肃道:“现在这都什么时候,你又不是左骁卫大将军,别说皇城,街面上巡宵禁的人抓到你都敢把你带回去打板子。”
“那......”
“你等宵禁一解,去太平公主府。”张说缓缓道:“太平公主肯定在府中,你找她也不难。”
......
“殿下不在府中,尊驾请回吧。”
公主府女官站在大门处,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张九龄一怔,立刻追问道:“那她......”
女官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尊驾是什么人,擅自打听殿下行踪?”
“我是左骁卫大将军派来的。”
女官立刻改口道:“殿下入宫了,她临走前说,若是大将军派人过来,县主倒是可以陪着一起去。”
“不是,我要县主干什么?”
张九龄嘟囔一句,沉声道:“实不相瞒,大将军在城外公干,要补一份诏令,所以派我来跟殿下问问。”
“可是殿下只说了这么一句,”
女官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下来。
“我家县主身子不好,今日一大早就在府中等着出门。若是尊驾不需要,我就回去请县主歇下了。”
“我还有一句话。”
张九龄在心里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殿下临走前,有没有说让我带县主......去哪?”
......
“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歇着!”
相王府的书房内,传出一个兴奋的声音。
相王忍不住揉了揉眉头,他现在一听到这些人的判断,就莫名觉得不妙。
一名文吏站起身,沉声道:“王镇昨日将户部全部官员抓进牢中,已经是罪无可赦,遑论那些人里面还有出身各家的子弟,王镇此举已经得罪了满朝上下!”
“丘兄说得对!”旁边的一名幕僚立刻赞成,顺带着补充道:“再加上,听说昨夜王镇擅自聚拢流民,在城外筑营,此举想来也是他自作主张,咱们今日早朝上完全可以让人拿此事说话!”
他说的正高兴,旁边有人冷冷咳嗽一声。
“丘兄和韦兄说的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相王看过去,认得是姚元之,当即微微皱眉。
朝堂上弄不赢王镇也就罢了,现在大家都在想办法,偏你在这儿唱反调。
“元之,我知道你被免官很不甘心,你放心,等此事之后,孤会帮你重新办好的。”
就是因为那次早朝,姚元之做了攻打王镇的急先锋,太平公主一怒之下,倒也没让人把姚元之再贬到地方上,而是直接将其免去所有官职。
如今坐在这儿的姚元之,只是一介白衣。
相王的本意并不是一定要扳倒王镇,但后者如今在朝堂上算是一块极好的靶子,王镇一倒,就能顺带着波及到少帝那点薄弱的势力,从而再度将他从朝堂上赶回去。
可他能忍受一次次的失败,只要不撕破面皮,太平公主是肯定不会痛下杀手的。
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总不至于能忍受自己多年努力却被一朝罢免所有职权。
“大王,我倒是有一计,不出意外,就算不能让王镇去官,至少,也能让他狠狠栽个跟头。”
“嗯?”
相王立刻来了兴趣,旁边的两名文吏则是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姚元之做啥啥不行,现在又搞这些。
“王镇在城外赈济灾民,没用朝廷的钱粮。”
姚元之缓缓分析道:“不管咱们如何应对,王镇那边向来是奸诈无比,没准儿已经想好了给咱们挖几个坑;上次是我被免官,这次不仅是户部,若是大王再急着动手,咱们这边说不得又要少几个臂助。”
能做事归能做事,名声高归名声高,可若是一个个都不在朝堂上,那就意味着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元之,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早朝的时间快到了,相王没时间再详细听下去,只得打断了他的话头;姚元之缩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平静道:“无论他背后是那个天子,还是太平公主,他们做此举一个是要在朝堂安插人手,一个就是邀名射利。”
“凡事过犹不及,他敢收拢流民,那咱们就顺势帮忙把更多的流民送到他那儿,且看他能有多少钱粮无偿养人。”
“到时候人一多,饿那些流民几日,多死上一些人,大王您再紧急招拢一批官员,带着朝廷的钱粮赈济。”
相王当即面容一肃,喝道:“此策恶毒,本王岂能如此行事!”
“呵呵。”
韦利器阴阳怪气道:“裴耀卿昨日不辞而别,只留了一封信,也没说明去向;姚兄现在高谈阔论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大王一向善心,做这种事,对他究竟是好是坏,咱们可想不明白。
可咱们若是不听,姚兄一怒之下,倒也是正好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投靠到......”
“韦兄,你也少说两句。”相王喝道,但这次姚元之倒是没生气,而是继续道:“反正在下也已经是无官无职一介白身,不如去替大王再奔走一次。
若是不好在朝堂上提此事,怕王镇留后手,那在下就去亲自劝服他,让他自己去寻摸更多流民,让他把钱粮全砸在流民身上。若是之后出事,他王镇埋了坑,或是想要找人顶罪.....
那就......让他把火泄在我一人身上好了。”
这倒是可以。
相王沉吟片刻,外面的幕僚敲了敲门,轻声提醒该上早朝了。
“也罢。”
他看向姚元之,微微摇头:“姚兄,不是孤要负你,孤府上有一万多贯,二百匹布帛,昔日汉高祖赠陈平四万金,让他去便宜行事,孤这儿也就只有这么多,你别嫌弃。
不管你是去王镇那儿,还是拿着这笔钱回乡养老,孤都不会多问。”
“大王说笑了。”
姚元之站起身,对他躬身施礼。
“在下去了。”
“不送。”
......
“流民营”内,粥汤的香味一大早就在整个营寨内四处弥漫,但这次大部分人都学乖了,主动在士卒的组织下排队领饭。
现场秩序井然,裴耀卿和陆象先两人都顶着黑眼圈,一前一后地走出营帐。
“你的事做完了?”
“还没有。”
裴耀卿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大将军这边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若是还有人主动愿意过来做事,那咱们的担子说不定还能轻一些。”
“我看这样的傻子倒是少见。”他感慨道。
陆象先狐疑地看看他,冷哼了一声。
“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