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契丹人已经进入蓟州境内，疑似已经抵达渔阳，渔阳战报和求援信皆未送来，蓟州境内其余地方也没传递回消息。”

　　 副将站在薛讷面前报告结束，后者就立刻问道：“契丹人兵力多少？”

　　 “过万。”

　　 过万说的不只是一万，而是万人以上，难以估量。

　　 居庸关外的奚人军队如日抵达，但其首领李大酺本就和薛讷做了多年的老对手，吃尽了薛讷的苦头，所以就算是为了后续的谋划而投降，李大酺也不肯把这份功劳交到薛讷手里。

　　 突如其来的攻城让守军有些惶恐，但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弓弩和高耸的城墙让攻城军队第一天就损失惨重，但等到奚人退去，出城打扫战场的唐军搜罗尸首，能清楚看到其中大半尸首都穿着普通平民百姓的服饰。

　　 攻城的时候，薛讷站在城头上也同样看的清清楚楚，但还是果断下令放箭。

　　 此刻，他一身甲胄，领着一队兵卒站在燃烧的尸堆面前，笑得很森寒。

　　 “室韦人呢？”

　　 “没来。”

　　 “大祚荣的使者呢？”

　　 “都没来。”副将低声道：“契丹人一入蓟州，所有部族都跟约好似的，使者全都不来了。”

　　 薛讷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终究是一帮畜生，闻到血腥味，就控制不住了。”

　　 “薛公......”副将抬起头，薛讷就很直接道：“传令全军，兵分三路，一路封锁从居庸关到北口以东的全部缺口，我要他们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喏。”

　　 “杜宾客，你部三千人留守居庸关，其余地方我不问，我只告诉你，关在人在，关亡人亡！”

　　 杜宾客当即拱手躬身。

　　 “喏！”

　　 “第三路由老夫亲率，今日便出发，奔袭契丹后队，把这群畜生葬在蓟州，给我大唐边关百姓报仇！”

　　 ......

　　 小山坡上，斜插着一支断旗，从旗帜的位置放眼远眺，触目所及之处，是满地伏尸和血泊。

　　 神策军兵卒甚至都没过多浪费力气，仅是几句呵斥，就能让成群结队的俘虏们乖乖前进，若是逃走的，自有在边缘处游弋的骑兵追上去，一箭射杀。

　　 先前在河西的时候，那万余名吐蕃俘虏着实是给河西的建设工作添砖加瓦，狠狠出了一把子力气；现在这些俘虏倒也是能做类似的用处，只是人数太多，其军队本身也穷的要命，王镇这次也不敢将其全都作为民夫劳力使用，只能暂且俘虏。

　　 “他们的精华，在其部族之内。”

　　 张守珪跟在他身后，解释道：“若是攻入其部族之内，劫掠其牛羊子女，把这支部族的根基彻底毁了，才能赚的多，像这些人，上马时能抢东西，下马后就是一张张吃饭的嘴。”

　　 王镇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问道：“杀俘，不好吧。”

　　 倒不是怕杀俘的过程困难，而是因为后续影响不好收拾。

　　 “去问问，这些契丹人里面有没有领头的，叫几个聪明点的过来。”

　　 “喏。”

　　 王镇找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看着张守珪领来了几个衣衫褴褛的契丹人，不过一个个居然还都有模有样地对着自己施了个礼。

　　 “见过大唐贵人。”

　　 王镇从河西那儿就学到了一件事，有时候给这些外族，似乎也不用拿出多好的条件去勾引他们。

　　 自己上次在河西，甚至允许那些部族分润一部分经营盐矿的利益，这举动等于是把上等鱼子酱送给了流浪狗，后者只会越吃越贪心。

　　 “坐。”他淡淡道。

　　 面前的这几个契丹人都是各自族内的族长或是头人，现在反倒是受宠若惊，赶紧席地而坐，挺直后背听王大将军说话。

　　 王镇双手按在膝盖上，言语温和了几分。

　　 “我大唐皇帝和镇国太平殿下都是心思仁善之人，我们大唐呢，也是家大业大，若是邻居家的孩子饿了，想过来求点吃的，咱们管够。”

　　 几个头人都是能听懂汉话的，当即点头如捣蒜。

　　 “但，”

　　 王镇神情冷了下来，问道：“给你们，才是你们的，不给你们，你们是不是就敢过来抢？”

　　 几个头人身子一颤，其中最聪明同时也是汉话说的最溜的那个头人当即喊道：“贵人明鉴，我们都是被胁迫的啊！”

　　 “哦？”

　　 王镇来了兴趣，抬手指了指他，循循善诱：“是谁胁迫你们的？”

　　 “是......李邵固那一家人，还有其他的一些部族，如果我们不......”

　　 “不，我怎么觉得不只是他们？”

　　 王镇皱起眉头，随即起身，有些不耐烦地抬起靴子，踩在那人的手上，碾了碾，问道：“北面关隘众多，你们能进来，总得有人给你们带路吧？”

　　 那名头人似乎一瞬间福至心灵，想到了两个名字，但是在短暂权衡之后，他心里一紧，喊道：“是燕州刺史李进！”

　　 王镇露出一丝笑容，随即抬起靴子，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人名叫胡萧风格￥%……丹，见过贵人！”

　　 “什么花里胡哨的。”王镇俯身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轻声道：“我替你改个姓吧，不如......姓萧？”

　　 “多谢贵人赐名！”

　　 那名头人居然抱住了王镇的军靴，谄媚道：“贵人，您赐了姓，求您再赐个名吧！”

　　 “那你就叫萧风吧。”王镇乐呵呵地抬起靴子，对这人轻轻踹了一脚。

　　 “本侯准许你在这些俘虏里面挑选一千名青壮，随后，我还会把一些马匹和甲胄还给你们，但你呢，要给我做点事。”

　　 萧风立刻重重磕了个头，喊道：

　　 “小人这条贱命，任凭大唐贵人调遣！”

　　 “话，要记在心里。”

　　 王镇根本不怕这人带了人走就会造自己的反，而是笑道：“你领着这一千人，回到你们部族的境内，你抢到什么牲畜、财宝、女人，都不需要分给我，全都给你。你能聚拢多少部众就聚拢多少，你能杀多少同族的头人，我就敢给你多大的功劳。

　　 你像是个聪明人，那你就应该明白，你们族内册封的那种可汗，还有什么王，全都是狗屁。

　　 如果你能立功，我会上奏朝廷，让大唐朝廷，册封你为实实在在的契丹王，以后你的背后，就有大唐的铁骑给你撑腰。”

　　 事实胜于雄辩，而两人说话的时候，身边战场的种种痕迹就是最好的凭证。

　　 萧风跪在地上，再度喊道：“能给大唐做事，能给贵人做事，是小人的荣幸！”

　　 王镇向后摊开手，一名亲兵会意，解下腰间的佩刀放在王镇手里，后者随意看了一眼，将佩刀扔到萧风面前，看着后者，他笑了笑。

　　 其实，在这之后他还会再放两批人出去，萧风也不是什么唯一。

　　 但片刻后，刀刃出鞘的声音响起，王镇眯起眼睛，看到这个在自己面前像狗一样的契丹人暴起，直接挥刀砍死了一同跪在身边的几个同为头人的“同伴”。

　　 刀口砍卷刃了，卡在一个头人的胸膛里，后者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声，萧风整个人直接压上去，双手死死扼住对方的喉咙，直到对方断气。

　　 最后，他带着满手满身的鲜血重新跪在王镇面前。

　　 “小人，愿替贵人效死！”

　　 王镇盯着对方，沉吟片刻后，他开口道：“再给他拿十三副重甲，十三匹好马。”

　　 等那个契丹人离开后，王镇看向张守珪，后者对刚才的事视若无睹，反倒是道：“大将军，长安那边有信使过来了。”

　　 “嗯？”

　　 “据信使说，好像是有一座大城造反了。”

　　 “哪座城池？”

　　 “洛阳。”

　　 张守珪缓缓道：“信使说，朝廷下令调您回援，那人还说，想跟您当面谈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