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脸都不要了
“王镇,你怎么看?”
太平公主一说话,所有人都闭嘴了,不仅因为提问的人是她,也是因为回话的人是王镇。
太平公主这一派系底下有大大小小许多山头,但现在最大最硬的那一座山头,已经不言而喻了。
“今年吐蕃人在临洮一带闹了点事,说是边关马市上的一群马匹被边关将领强行抢走,要咱们朝廷主持公道。”
“还有,突厥人的默啜可汗今年率军围困了牛头朝那山附近的一些烽堡,兵锋直指东受降城和中受降城,拂云祠点了两次狼烟。这次突厥人主动求娶公主,也是有不想再打的意味在里面。”
不再打仗,朝廷也能立刻减少大量负担,譬如说庞大的军费开支,里面有很多支出肯定是必要的,但你要说没人在里面伸手揩油,这也是不现实的。
比如说后世乾隆一道的大小金川之战,就成了满清诸多将领趁机大发横财的“大小金山”。
王镇皱着眉头思索,旁边的人这时候再没人敢立刻开口插嘴,硬是等着王镇思考完了,他才慢悠悠道:
“前些年先帝就在筹备着北伐大事,虽说北伐未半,先帝中道而崩殂,但北伐的态度毕竟是放在那儿了,突厥,不可以宾客之道相处,当行王道。”
大家注意力这时候都在王镇身上,听他扯什么王道,下意识以为这又是什么黑话,意思是他王镇的道理。
太平公主看了一圈众人的神色,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明面上则是淡淡开口道:“什么意思?”
“朔方那边有三座受降城,把漠南之地钳制的死死的,其中,西受降城有兵七千人,马一千七百匹;中受降城管兵六千人,马二千匹;东受降城管兵七千人,马千七百匹,守军就已经达到二万人规模......”
王镇对一些兵额数目极为熟稔,信口拈来:“南面更是有朔方军坐镇,依靠镇军大将军营造的边关防线,整体上是固若金汤的,突厥人根本打不进来,所以现在是他们打不下去了。
但默啜一边求着咱们送点东西过去,一边又摆出架子,把下嫁说成和亲,到时候漠北一带的外族听到这事,会如何感想?”
“但这军费,对于朝廷来说委实太过沉重了些,”旁边终于有人开口质疑道:“不管是北面还是西面,只要裁撤掉其中一面的钱粮供给,朝廷也就能腾出手去办其他事情了。
至于说默啜可汗会怎么在漠北折腾,那也是他的事,等腾出手来的时候,我大唐定然会解决突厥这个心腹大患。”
大家现在让着王镇几分不假,可若是事事都由你说话,那也没必要聚在这儿了。
道理,总得挑清吧?
“这笔开支是给边关将士的,朝廷要是省下这笔钱,原本前几朝天子的努力经营岂不都是泡了汤?”王镇反问道:“朝廷不给足够的钱粮,莫不是准备让将士在边关吃土?”
“你王尚书要是觉得自个的理能说清楚,有本事就去用你自个的钱去把边关上所有军队都养着。”
有人也忍不住讥讽了一句,王镇马上接口道:“也不是不行,河西那边只给了三千神策军的建制,但临近河西的赤水军足足有三万多人的兵额,就算全部给本官,本官也能想办法养活他们,以及北面三座受降城的两万多兵马,还有朔方军,你给我多少我就能养活多少!”
一时间,众人默然,体会到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王镇当然无所谓,若朝廷真的把兵马全塞自己手里,他有的是办法整活军队,就像是他先前看国库问题一样:大唐不是没钱收,而是钱收不上来,你拿这段时期的大唐比贞观时期的大唐,那肯定是拉跨了不少,但人口上是比那会儿要多的。
更何况,你要是拿这时候的大唐去比明末时期,前者的日子肯定是比后者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相同的问题就是钱收不到国库里面,反过来还有大把的人想从国库里面掏钱。
所以,你要是只给我兵,不给我钱,你猜我怎么做?
王镇锋芒毕露,根本没有半点主动把这事情揽过来的意味,他只是明确表露出反对削减军费的态度。
场面一时沉默下来,太平公主脸色也跟着一沉,冷冷道:“别扯到其他地方上去,本宫现在只想知道,突厥人和吐蕃人那边怎么回话。“
“为什么要给他们回话?突厥人和吐蕃人都算是什么东西,如今是太平殿下当国辅政,大唐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些畜生一样的乞丐过来趁火打劫了?”
王镇毫不犹豫道:“臣刚才就说了,突厥人根本打不进受降城的防线,至于说西面,自有凉州本地的赤水军去驻防,河西九曲一带,除却神策军之外,还有臣去岁所收服的河西四姓大族,皆可为大唐屏障,拱卫西方。
吐蕃若无十万兵马,在河西之地再难以前进半步,金城公主先前又是他们亲手送还,现在又想要回去,他们吐蕃人也知道面子上难看,可难道我大唐朝廷上下都没有礼义廉耻吗?”
太平公主听到这里微微颔首,似乎是很满意王镇的回答,下一刻,她问道:“但若是吐蕃人真的发十万兵攻打河西,你设立的河西四姓大族又发生叛乱,王尚书却又做何解?”
王镇一听这话就有点不对劲,心里想着河西要是出事,最先知道消息的应该是自己,可是听着太平公主的语气,怎么这么像是满怀期待地给自己挖坑呢?
“河西若是出事,臣,自然是听从朝廷调遣,和大家众志成城,共度难关!”
大家顿时在心里暗骂王镇无耻,王镇则是无所谓,太平公主顿了顿,缓缓道:“你是河西节度使,河西的事,应该由你来管,明日之前,你要给本宫交一个章程上来。”
章程是什么,要应对什么,怎么写,她反正是没说,明摆着是难事。
但王镇不仅没退缩,反倒是还跟着问了一句:“自从节度使创立至今,只有臣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节度使,如今各处边关情形如果真的有那么艰难,臣请朝廷分封各道节度,使持节,镇守地方,分给财权,同时可自行任置幕府。”
“荒谬!”
有人呵斥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如同周封诸国汉分诸侯,长此以往,一个个的还是大唐臣子吗?”
王镇马上回答:“可以轮换啊,朝廷任命,有功则赏无功则罚,这不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么?”
宰相岑羲坐在他对面,这时候问道:
“王尚书说的这些话,倒是有点道理,但你怎么保证这些所谓的节度使,不会在坐镇一方的时候尾大不掉呢?你有证明吗?”
其他人听了,觉得这话问的没毛病,但王镇随即一拍胸膛,掷地有声道:
“本官就是大唐的忠良,朝堂上下,谁都可以证明!”
我替大唐流过血!
......
晚上,书房内。
王镇看了一眼周围的幕僚和心腹们,揉了揉眉头,问道:“王晙他人呢?”
“他不是去外面跟裴耀卿他们办漕运的事了嘛,同行的,还有信安王李祎。”姚元之回答道。
“关键时候用得上人,反倒是一个个的都不在。”
王镇叹了口气,道:“派人去请他们回长安,可能要用他们了,要是信安王或是王晙不同意,就把准备好的十万贯先给他们。”
“要是他们同意了呢?”
“那就不给了啊。”王镇懒洋洋道:“我的钱又不是风刮来的,能省就省点。”
幕僚面面相觑,显然是觉得王镇的做事风格似乎有点不同于以往,王镇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朝廷困难,下一步就是分封节度使,这次,我要大唐北方和西方的节度使全都是我的人,还请诸位努力。”
“我封王,尔等皆可官拜四品,名列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