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反对王镇,理解王镇,成为王镇
“你不知道一个女人能美成什么样子。”
麻嗣宗叹了口气,有些向往道:“几个月前,夏天夜里的时候,东市那儿立了一个青纱帐,里面有个西域女人在跳舞。那胸挺的,那屁股俏的,那脸长的嘿......”
“跳舞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还隔了一层纱帐。”葛福顺很是不屑道。
“她没穿衣服。”
“那确实好。”
一阵风吹来,葛福顺打了个哆嗦,忽然反省道:
“天寒地冻的,你说这些?”
“天这么冷,不说点这些荤的,你身上扛得住?”麻嗣宗瞥了他一眼,一副我为你考虑的表情,问道:“现在还冷吗?”
“感觉热起来了,嘿嘿。”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两名兵卒正带着一名老者经过面前,等这几人走过去时,葛福顺站直了身子,收起笑容,沉声道:“确定身份了?”
“是,有人认得那个老东西,是御史台的殿中侍御史陆象先。”
陆象先在葛福顺口中直接成了老东西,不过也怪不得后者粗鲁。
以御史那种撩鸡逗狗的秉性,宫中禁军也不是没被他们喷过,尤其是几个月前,宫变后情况稍微平缓的那几天内,御史们又喋喋不休地说宫中禁军四处为乱,当逐一捉拿首恶。
而几天前,御史们又才在朝堂上喷了王镇。
你喷我们不要紧,王大将军可是他们的大恩人啊。
“这老东西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葛福顺的态度不亚于后世防备某些不良记者,谁知道这老货从这儿走了一圈出去,会不会在朝堂上添油加醋说点什么。
“要不要跟大将军说?”
“他一进来的时候,大将军就看到他了,让我照看着点,别让那老东西冻死了。”
“啊?”
风吹的脸庞有些僵硬,麻嗣宗只能歪了歪嘴:“大将军说,这老东西若真是为了寻他不是才打扮成这样进来,也着实是有什么......什么牺牲精神来着。”
王镇先前在朝堂上承接亲口下了活计,再有太平公主罩着,哪怕是在城外新建一座专门给流民容身的营寨不合规矩,一时半会也没人敢再在这上面找事,所以根本不担心有人敢挑事。
只是户部官员全部下马的后续影响还没完全发酵出来,长安城内,大家只是将“王大虫”中间那个大字改成了疯。
......
“今晚长安城里应该有不少人骂我是疯子。”王镇环顾一圈,寒声道:“不过诸位放心,天塌下来,本侯顶着。”
“人均一碗米汤,半张胡饼,不得擅自多给,哄抢者,杀无赦!”
“就食后,统一在为首军校引领下,去野外指定位置解手,不听命令哗然者,杀无赦!”
“所有人在身边兵卒带领下各自入营帐歇息,会有专门人负责配发衣物和棉被,预计三人分一床铺被,私下欺侮他人,哄抢衣物铺被者,杀无赦!”
“以及......”
王镇双手撑在帅案上,缓缓站起身,眼里闪过一丝戾色。
“我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有些人心里想什么,我也清楚。若是有人敢借着这次机会朝流民里女人伸手的,不用朝廷决断,老子亲手把他扒光了扔野外冻成肉干喂狼!
这话,一个字不要改,说给底下的兄弟们听。”
“这是老子的军令,听到了没有!”
帐中,众将当即一个个跟着躬身拱手。
“喏!”
“喏!”
......
“那是我的,你别抢!”
“我的!”
当文吏大声宣读过号令,简单说清这是当今天子和太平公主供给的钱粮,并且宣布所有人今晚都有饭吃后,饥饿的人群此刻已经闻到米汤的香味,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一般疯狂起来。
顷刻间,人群骚动起来,成百上千的饥民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两侧的士卒都有些措手不及,直到有人忽然尖叫了一声。
“杀人啦!”
人群轰然散开,两个冲的最凶的男人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下晕开一片血泊,摊开在冰冷的地面上,格外显眼。
陈玄礼拔出佩刀,身后数十名甲士跟着拔刀相对,守住营寨一角。
其他方向都有甲士涌来,周围寒风呼啸,越发衬的他们如同恶鬼一般让人心寒恐惧。
风声不歇,到处都是带着温情的粥米清香,但此刻却也被血腥味冲淡了许多,下一刻,不知道是谁带头,场面仿佛是按下了倒退键,人群开始自发地缓缓后退。
“一个个的,排队!”
“他娘的,你是畜生都不行,滚去排队!”
士卒们的脏话和喝骂此起彼伏,带着与在营门处截然不同的粗暴,人群里的每一个饥民都是到这儿才好不容易多穿上身两件衣服,此刻被骂了,也只能低头继续往前走。
排起的队伍已经有了相当的秩序,领取食物的地方灯火通明,每一个人在端起滚烫的粥碗时,脸上都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没意识到粥碗正一阵烫手。
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饥民们领取到食物后,也只是默默地拖家带口坐到指定的位置去吃饭,全程没敢发出多少声音,但等第一口温热的米汤入嘴后,不少人都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小声呜咽起来,眼泪一滴滴砸进碗里。
一路逃荒到京城,多少家人,已经死在了路上?
但等到了京城后,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朝廷的大规模赈济,而是平民百姓的冷眼,权贵的厌恶,家奴们每次看到他们都恨不得多放两条狗出来赶人。
陆象先抱着碗坐在人群中没敢声张,他看到有一个男人正小心地喂自己的母亲喝米汤,也看到有母亲正在把自己的饼全都塞到孩子手里。
一时间,他心里也有些茫然。
陆象先并没有参与到什么朝堂阴谋中去,但他确实能听到一点有人要准备对付王镇的风声,而且就算是再蠢,朝堂上那场辩驳也能让人看出许多端倪来。
只是,
朝堂上不过是几日倾轧,竟能让底下小民受苦到这种地步?
他也觉得,那些人是在规矩内整王镇,比起王镇动辄抄家要人性命的举动,他们的做法,其实甚至可以说是温和。
相反,王镇做事处处突破规矩,目无王法,仗着太平公主撑腰就狗胆包天,但他现在做的,却是在正儿八经的赈济灾民。
陆象先知道,户部不可能发出钱粮,所以这儿现场吃用的,应该就是王镇的身家。
或许是太平公主给他的?
陆象先心里还是有不少疑惑,他决定不装了。
他把手里没怎么动的米汤和胡饼给了坐在旁边的一对母女,对她们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准备直接去找王镇。
但下一刻,旁边站岗的士卒就眼疾手快地把他又按了下去,同时喝道:
“好好吃饭,老实点!”
陆象先:“......”
他看向那名士卒,开口道:“我要见大将军,我是......”
“你是畜生都不行!”
那名士卒显然已经习惯了这套说辞,想都没想就回答道,陆象先深吸一口气,只得坐好,准备等过会直接去找人。
他转头看向旁边,那对母女看到他的目光,那母亲身体一颤,赶紧搂住女儿,往旁边缩了缩。
陆象先揉了揉眉头,忽然觉得,今晚确实好冷啊。
没过片刻,他瞥见一名明显是军官的人走过来,连忙喊道:“我是殿中侍御史陆象先!我要见你们大将军!”
“殿中侍御史?”
走到人群中准备查看和询问情况的葛福顺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你就是那个不让朝廷和大将军赈济灾民的御史台里面的官儿?”
陆象先忽然打了个寒颤,感觉周围不少冰冷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他连忙喊道:
“我本职是修国史的,御史只是兼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