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精唐分子
北国风光,此刻倒也没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且正因为是开春,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地犹在眼前,同时,仿佛还有赵忠祥温厚敦和的声音在耳边盘旋:
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繁殖的集结......
王镇把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默默掐死,然后看向李隆基,后者正环顾四周,疑惑道:“那个向导带的路到底对不对,这儿还是大唐国内吗,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半天的时间仿佛成了一道分割线,把文明和荒蛮极为明显的分割成两个世界,大军后退一步便是大唐国内,往前一步,则是到了外族治下。
但这只是个比喻,实际上话不能这么说。
至少王镇认为,无论是松漠都督府还是饶乐都督府,都是实打实的大唐疆土。
只是因为忽然爆发的战事,使得疆域线被无限的模糊,“胡马”们,正一批批地度过阴山。
路边有几颗蜿蜒向上的老树,枝头挂的不是枯叶或是果子,而是人。
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
要素几乎拉满。
王镇觉得自己的心态当真是越发扭曲了,居然能在这种场面里思考艺术成分。
在他们面前的一共有五六具尸首,全是男人,或老或少,脸上都清晰可见生前到底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大军在他们身旁经过,几名亲兵过去看了一眼尸体,随即就在王镇的指示下把尸体解下来,放在路边烧了,然后立了个坟。
“这也算是找到个理由了。”
王镇没有靠近尸体,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座孤坟,李隆基在他耳边听见,自然能懂王镇的“理由”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纳闷道:“咱们想打奚人,还要理由?”
前者摇摇头,平静道:“接下来咱们想屠奚人,就有理由了。”
大军朝着北面一路进发,然后略微调整了一下方向,朝着东面又走了大半天。
渔阳城在蓟州,是当地的治所,王镇的名头毕竟是河西节度使,有些人和事根本无须他再去亲自接洽,让张九龄等人去负责即可。
除此之外,他在进入蓟州境内就习惯性地撒出了大量哨探,接下来就是需要根据军报来规划后续的决策。
当夜,渔阳官衙内。
大部分无用的地方官吏都已经被暂时遣返回家,蓟州的录事参军和长史等人则是参与军议,听说蓟州的刺史由薛讷兼任,而后者又去了居庸关;所以现在的蓟州,王镇就是实打实的老大。
当然,他心里也有自己的b数——自己带一支小规模的兵马在战场上溜溜圈还可以,大层次上的战略和部署,自己差的还很远。
倒不是说先天性的眼界不够,单纯就是见的太少,经验也太少,哪怕是知道历史,也很难根据眼前实际情况做出正确的策略。
好在他这边多的是人才。
......
姚元之觉得自家的大将军终于开始重视自己了,因为后者减少了让自己去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反过来,还特意把军中的一些大事以及一些军报拿过来与他商量。
呵呵,
张九龄算什么,裴耀卿算什么,皆刀笔吏耳!
大将军真正要倚重的人,是我!
当然,姚元之倒不会认为王镇不懂军事,人家毕竟是在河西打过那场凉州之战的,实打实地打出了战果。
现在王大将军兴许就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想要锻炼锻炼自己?
帅帐内,姚元之轻甩衣袖,昂然走到帅案后的那张太师椅旁边,缓缓坐下,然后目光开始在帐内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没有半分怯场,
仿佛他坐在这里就是理所当然。
片刻后,姚元之收回目光,沉声道:“今日所有军报,全部报来!”
葛福顺当即出列报告道:“哨探回报,已经与奚人的哨探远远接触过,但追之不及,只能回来报告;但据哨探白日军报所看,奚人的主力,似乎并没有要南下攻打渔阳的意思。”
攻破渔阳,接下来便可顺势侵袭蓟州全境,威胁到幽州北面,同时兵临东面的平洲;可以彻底威胁到大半个安东都护府的治所。
说起来,大唐的几个都护府里,安东都护府算是较为憋屈的存在,安西北庭那里就算是挨了打,朝廷迟早也得出兵报复回去,而安东都护府自从多年前的营州之乱后,治所不但没有前移,反而在种种考虑下后退了不少地方。
契丹人和大祚荣所分别占据的,就是唐人撤出的那些地方,其治下包含了多族平民百姓。
葛福顺应该是提前做了功课,打算在王镇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但没想到今晚居然是姚元之坐上头,没奈何,他也只能一条条详细说明。
......
“你好像对大祚荣的情况很了解?”
王镇缓缓道,顺便替面前的男人倒了碗茶,对方是朝廷后续派来的使者,比张守珪等人晚几天才到达,据说这人对“东北”的情况极其熟悉。
现在只是交谈几句,王镇就明白这人确实是有见识的,对后者顿时更为客气。
听到王镇的话,他拘谨的笑了笑,温和道:“在下只是略懂。”
王镇摇摇头,这人居然比薛讷指派过来的当地向导懂得更多,价值也更大,想到这里,王镇问道:“契丹和奚人,在这儿的势力很大么?”
“不过是蛇鼠一窝之辈耳,大唐若是真的倾尽全力经略此处,此二族焉有不亡之理?”
男人叹息一声,道:“边关族裔,向往王化久矣,而唯独契丹、奚人二族时常助纣为虐,意在劫掠,不遵大唐法度,照我看,大唐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发兵攻灭二族,更兼夷灭其祸首三族!”
对方说话的时候,当真是慷慨激昂,王镇问道:“阁下莫非与二族有仇?”
“自然是有。”
王镇点点头,道:“正好,我也想找机会攻灭这两族,你不如帮我出出主意?”
男人沉吟片刻,随即回答道:“本地又不是只有唐军,除此之外,其治下和周围外族也并非与其一条心,譬如说室韦、靺鞨、大祚荣等,都不可能......”
“大祚荣已经反了。”王镇缓缓提醒道。
“那我有信心能说服大祚荣,让他重新回到大唐怀抱中!”
“哦?”
迎着王镇投来的目光,男人点点头,坦然道:“大祚荣,是我的父亲。”
“在下,大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