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子寿风闻奏事,王镇喜得千金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王镇觉得自己昨晚过得还挺好,前半夜东奔西跑,后半夜陪着一个即将嗝屁却很冷静的宗室子弟喝着酒唱着歌谈人生哲学,李宗晖昨夜确实唱歌了,当时他端着一杯酒,哼着《秦王破阵乐》。
然后,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一杯鸩酒,喝下去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痛苦,这种表情固定在他脸上,最后死了。
说实话,王镇心想如果自己当初穿越过来变成李宗晖这个故太子之子,或许也会面对一样的情况:朝中有两尊庞然大物镇压着,自己只不过是个废太子之子,当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如果不叫两声,那还真就没人会搭理他了。
可一旦开这个口,那他也就很容易变成一条死狗。
对着这个死人,王镇再次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变成下一个。
“你该回去了,我派几个手下送你回去歇息。”
他看向上官婉儿,或许是因为还在想李宗晖的死状,语气里,这次少了点哄劝的意味,而是带上了几分命令式的冷冽。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或许是从没男人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但片刻后,她微微颔首,回答道:“太平起得晚,你过个时辰再去公主府答话,还有......”
她顿了顿,补充道:“公主府多了个女婴,你知道是谁家的么?”
......
上官婉儿坐车离开了,王镇对着明媚的阳光微微舒展了一下身体,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人一旦做了一件自认为很出挑的事儿,就总会下意识寻找自己的小伙伴炫耀一番,但王镇如今可没什么朋友,若他是市井屠户,兴许还可能开个龙门客栈,结交三山五岳的江湖朋友。
但他如今立足长安,富贵,其实也算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但他也就越发的不信任任何人。
很快,他看到李隆基和李林甫两人就站在不远处,似乎是正在闲谈着什么,就光是瞧着这两人,他就觉得自己交友不交心的主旨思想没错。
我们,只产生友谊,不发生关系。
“大将军。”
张九龄不知何时来到了王镇身边,很是尽职尽责的提醒道:“咱们现在得去公主府回话吧?”
既然事情已经做完了,那接下来就肯定是赶紧把消息说给太平公主听吧?
张九龄想着。
“不急。”
王镇慢悠悠道:“上官婉儿说了,殿下,这时候还在睡觉。”
“睡觉?”张九龄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昨晚的事儿,可比睡觉重要吧?”
“在太平殿下眼里,兴许还真就是。”
你要说她有多娇气吧,人家都能随意下令杀自己的族人;你要说她跋扈吧,人家还真有几分公主的任性。
“这两天,让姚元之帮我打听个事儿。”
一听到姚元之三个字,张九龄的眉头就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告诉他,我要他买一些长安的乞儿,或者说再发展一些普通人作为眼线。”
“大将军,这事,我也能做啊。”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张九龄马上就笑逐颜开,王镇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心想着还真好哄。
他并没有去找李隆基说话,而是领着张九龄又朝僻静地方走了几步,低声道:“方才上官婉儿还对我说,公主府里多了个女婴。”
张九龄努力地思考了一下,疑惑道:“我听说太平殿下有两三个女儿呢,兴许是其诞下的,又或者,燕国公薛崇简不也是在公主府里住着,没准儿是他的闺女?”
“可如果这个女婴来头正常,上官婉儿不会特意对我说,肯定是不方便直接说,所以点了个方向,让我去查。”
王镇注意到张九龄看向自己的目光忽然有些诡异,不由得反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就是......”张九龄缓缓道:“若是这女婴来头不寻常,那肯定得朝着与太平殿下有干联的地方去想,更何况,大将军,您还记得回京之前,我与你说的那事么?”
“记得。”
张九龄先前就提醒过,按照时间来算,陆皇后早就应该产子了,但国内各处都忙于战争和政事,似乎都没怎么提起过,就连王镇一开始在蓟州那边忙于军务,几乎都彻底忘了这事。
“皇后,生了个女孩儿?”
王镇仔细想了想,斟酌着词句,问道:“若是她生的是个女孩,对陛下会有什么影响?我回京的时候就听说,有不少人正商量着要给宫内再添些女人呢,第一胎生了个女儿,不至于怎么样吧?”
“第一胎生个男孩,陛下的位置,自然也就会更稳固。”
王镇有些纳闷,他只听说过母凭子贵,还真没听说过父凭子贵。
见自家的大将军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张九龄有些无奈,思忖片刻后,举例道:“当年秦国始皇帝之父嬴异人,便是因为华阳夫人无子,双方一拍即合,才促成了赢异人归国继承太子之位。
当时若无嬴异人,华阳夫人不过是安国君的宠妾,等后者一死,华阳夫人就得失宠;现在,以古照今,说点难听的,若是太平殿下......”
张九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王镇,后者神情平静地点点头,听张九龄继续道:“若是太平殿下走了,陛下那位置,说不得就得再次动荡起来。”
如今朝堂上,若太平公主真的什么都不管,相王肯定会主动进攻,而毫无朝廷根基、或者说,本来还有一点势力但很快就被连根除去的少帝,又怎么可能是前者的对手。
人物也就那么几个,看似是在一遍遍地上演清宫戏,但王镇清楚,若是这几方里面无论是哪一方倒了,都是足以震动大唐万里天下的大事。
“洛阳叛乱,对外喊的声音是天子已崩,矛头,对准的是我和其他太平公主一派的官员。”
而再结合武攸暨昨晚说的那几句话来看,这事,也有可能是太平公主亲手推动起来的。
可她的目的呢?
“这两天,我尽量偷偷入宫一趟,与陛下谈谈。”
“大将军,不至于。”
“我直接去找当事人问问不就行了。”
这种做法,对于王镇来说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子。
但张九龄还是摇摇头,提醒道:“您是没听说么?”
“什么?”
“回长安的时候,下官就听说了,皇后娘娘,因为身体不适,正在太平观中静养。您入宫的时候难免打草惊蛇,但若是安排您或者其他人,到太平观里去跟皇后娘娘说两句话,应该不难。”
......
“这消息,属实?”
相王神色阴沉地坐在书案前,眼里这时候已经不只是怒气,甚至还有极其浓郁的茫然。
这消息怎么可能?
而且也太过荒谬了。
但据他的了解,各处对照一下,似乎还真有那么点......苗头?
毕竟,先前处理朝政的时候,太平公主就越来越不愿意来朝中,总是说要在家中念诵佛经,甚至直言说朝政让皇帝和满朝大臣处理即可,她是妇道人家,不想再干涉朝政。
但现在看来,甚至能将这举动解读成是故意避让外界。
相王的长子李成器和次子李成义坐在对面,随即,长子低声道:“儿这消息也是在几个宫人口中听说的,都说了,那个女婴,就是姑母与......王镇的女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相王不傻,冷声道:“十月怀胎,过去半年内我可是时常就见到过她,根本没有半点怀孕的样子,八成就是皇后诞下了一个女婴,被她抱养在府中。你们这两个畜生,再敢对这事胡言乱语,休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父王,就算不是姑母的,也未必就真和王镇没关系,没准儿,就是他和那个上官婕妤的,那上官婕妤出宫后,不就住在王镇私宅隔壁么?”
李成器轻声道:“不过话说回来,皇后娘娘如今说是身体不适,住在太平观中养病,咱们与其在这儿猜测,不如派个人去问她,岂不是直截了当?”
“派个人去?”
相王气的想笑,冷冷道:“太平观中如今定然是四处都有人看守,你准备让谁去?”
“皇后与咱家本身就是血亲,听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我们派个女眷去看望也是合理的。”
李成器缓缓道:“八妹和九妹平素都喜好道家事物,不如在她们里面挑一个过去,反正也就是打探一句话而已。”
这样的话,似乎也能行......
相王沉吟片刻,心想在这儿和儿子们瞎猜自己妹妹的私事毕竟不好,但这事也不能真的不管,毕竟,若是陆皇后真的生了个女儿,相王也可以继续拿这事做文章。
没奈何,他只得点点头。
“盈儿毕竟还年轻,怕她说话没轻重,让华儿去吧。”
相王指的,是自己的八女儿,西城县主李妙华。
她如今也就二十岁出头,成天想的都是修道成仙之类的事,倒也是让相王有些头疼。
“还有。”
相王喊住了两个儿子,冷声道:“不管那个女婴与王镇到底有没有关系,敢说这话的那些宫人,将其全部打死!”